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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歌不介意道:“没关系。宁轩哥哥接下来可有打算?”
沈宁轩抬首望着京城的方向沉思,缓缓说道:“我想先在郊外藏匿一段时日,等京城的风声没那么紧了,再回城去找父亲。驿馆事件我是被人陷害的,父亲冒险救我,皇上定然不会放过沈家,不知道父亲有否想出对策?对了,聆歌小姐,你可有听到关于我沈家的消息?”
聆歌脸上的神情犹豫不定,不知该如何启齿将沈家满门今日午时问斩的消息告诉宁轩。他这七日一直藏匿在张家外宅的地下仓库内,官兵进宅子里搜查过两次也未有发现,殊不知他就在眼皮底下。可正因为如此,也隔绝了他与外界的所有联系,连皇上令他限期归案、处斩沈家满门的消息也不得而知。
张三爷的声音在马车外翛然响起:“你不能留在大周境内,眼下你已经是皇榜通缉的逃犯,整个大周都在搜捕你,你随商队一同出境吧,只有境外才是你的容身之所!”
沈宁轩掀帘望着张三爷,道:“老伯所言有理,只是宁轩尚未与父母道别,再说父亲为救我甘冒了天大的风险,我总要回去看看才放心。”
聆歌已经纠结得脸都通红了,张三爷下令马车暂停,请沈宁轩下车来。沈宁轩依言照做,张三爷让他面向京城,说道:“跪下吧!”
沈宁轩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张三爷这才说道:“沈家已经被皇上下令满门抄斩,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行刑完毕了,你就在这里祭拜一下你的家人吧!”
此言一出,沈宁轩身形一晃,两膝一软,直接就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着往京城的方向爬去。聆歌急忙上前去搀扶他,如何搀扶得住,沈宁轩整个人似乎都已经崩溃瘫软,只能匍匐在地上像个疯子一般的捶地哀嚎。聆歌见他这副模样,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安慰道:“宁轩哥哥,你不要这样,伯父伯母在天有灵,也不希望看到你这副样子,沈家的冤屈,还等着你去洗刷呢!”
沈宁轩的面目狰狞,抓住她的手责问道:“你们早都知道对不对?对不对?为什么不提早告诉我?为什么?”
聆歌的手被他的大力之下,捏痛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宁轩哥哥,你放手,疼。”
张三爷一把拧开沈宁轩的手,将聆歌拉在身后,蹲下去对沈宁轩说道:“告诉你做什么,让你去回去送死?!沈家死了那么多人还不够?再拉多你一个有什么用?!你想一想你父亲为什么明知道劫法场是死罪还要冒险救你,你真的想沈家就此绝后,沈家的所有冤屈就此掩埋于地下吗?!”
沈宁轩岂会不明白这番道理,捶胸自责道:“都是我,都是我害了父亲母亲,害了沈家,都是我的错,父亲……”
张三爷冷冷的说道:“既然知道都是你的错,就该拿出你沈家先祖的风骨,振作起来,为你父母报仇,为沈家报仇,为你自己洗冤!”
沈宁轩将头抬起,抹干眼泪,望着京城的方向挺直跪立:“我,沈宁轩在此指天为誓,终有一日,必将重返京城,为我沈家报仇洗冤,让大周为它今日对我沈家犯下的暴行昭告认错!”
“好!”张三爷大喝道,一招手,立马有人给沈宁轩送上酒坛。沈宁轩掀开坛盖,大口连灌了足有半坛,这才放下,将剩下的酒全部倾倒在身前的土地上:“父亲、母亲,轩儿走了,我会再回来的!”
他重新站起身来,腰背笔直,目光坚毅而冷峭。张三爷的眼中隐有赞许,对其中一名伙计叫道:“刘乂,过来。”
刘乂快步走了过来,身形轮廓竟与沈宁轩有几分相似,张三爷道:“按原定计划,刘乂,你直接去徽州商行。沈公子,这一路就劳烦你充当我商队的伙计刘乂了。”
沈宁轩会意,抱拳向二人谢道:“多谢!”
张三爷又叫来一名伙计廖七,就地给沈宁轩施展易容之术,自己则向他详细的介绍刘乂的年龄户籍家人等基本信息,事关到商队与张家所有人的性命安危,沈宁轩不敢马虎,反复在心里默记。稍后,廖七易容完毕,张三爷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终于满意道:“不错,这下应该看不出来了。”
易容后的沈宁轩,皮肤略黑,粗短眉,蓄着一脸的络腮胡子,连左边脖子上的那颗黑痣,都与刘乂的一模一样,活脱脱刘乂的孪生兄弟,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即便是刘家人也不一定能分辨出来。
商队继续上路,穿过山林归入官道,京城越来越远……
镐安皇宫的德禧宫内,苏以宸端着药碗,坐在床边,耐心的哄劝着如嫔。宣帝已经很多天没来过了,德禧宫像是毫无征兆的就突然失了宠幸,如嫔的心情自然郁郁寡欢,连带着喝药都有了抵触情绪。苏以宸知道沈氏满门今日问斩,尽管已经接连着好几天夜不成寐,白天仍强颜欢笑在如嫔面前,生怕被她瞧出一点端倪。
如嫔瞧着她两眼里全是血丝,全然不似刚进宫时来的神采斐然,只当她是累着了,安慰道:“宸儿,你要不先去睡会吧,等药凉了,我让素玥伺候我喝就是了。”
苏以宸仍端着碗,兀自出神,素玥去取她手里的碗,惊了她一跳,差点失手又将那药碗跌落下去,还好素玥接的及时,不免仍有少许洒了出来,弄脏到被面。如嫔皱眉疑心道:“宸儿,你怎么回事?这几日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苏以宸挤出一丝笑容道:“可能是没休息好吧。”
如嫔担忧道:“我昨晚也睡不好,似乎梦到母亲了,又怎么都看不清她的脸。宸儿,父亲还没写信来吗?”
听她提及家人,苏以宸的心似乎要滴下血来,胸口揪疼得厉害,急忙回答道:“没呢,姐姐既然没睡好,喝了药再躺会吧。”
如嫔置气道:“躺躺躺,我都在床上躺了快两个月,躺得骨头都酸了,再不出去走动下,该发霉了。”
说完就要掀被子,所有人忙上前劝阻,如嫔一下就恼火了:“你们怎么回事?太医只说让本宫多躺卧休息,也没说不能下床,你们天天就知道让我躺在床上,待在德禧宫里,本宫这究竟是怀胎?还是坐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