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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岭山庄的凄惨经历,在很短的世间内就已经传遍江湖。此时,北盟已经无力为继。贺弘的失踪让贺飞白与贺潮盛心力憔悴,整个归雁盟上下都带着即将崩塌的凌乱,自顾不暇。对于北盟向朝廷靠拢的趋势,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阻止与劝说。
江湖上的一些门派看到了北盟的溃败,人人自危。又想到刀岭乃是要脱离南都,身后没有了支撑,才会在血滴子上门时,落得个无人援手的下场。原在南都里的门派便愈发不敢轻言说离开,深怕自己成为第二个刀岭。
而血滴子索要庞大会费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一些小门派实在无有这等财力去支撑剥削,来换取一个所谓的高尚地位。
因畏惧会招致灾祸,许多人不由都想起白玉京来,各个都投奔而去。一时之间,南都发展壮大,呈现出一种十分繁荣的假象。
有了方无应探听来的消息,云极山庄三人也大约明白了现在的江湖走势。那血滴子已然成了洪水猛兽,有人死命把着一棵树枝求生,也有人被这势力吞没甘愿随波翻滚。便要看最后到底是树站得稳一些,还是那洪水的力量足够强大。
那武林大会云极山庄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场江湖灾事要做个了结,你死我亡,那便在全江湖人的面前来个干脆的了断吧。
且等刀岭这边诸事安定,云极三人也要重新上路了。阮寄真曾问过谭天权,武林大会刀岭可要参加,但被谭天权拒绝了。因武林大会有个习惯,一派掌门皆不上场。若是谭老庄主还在,谭天权自然可以背着鸣鸿一展凤凰刀烈,但现在刀岭人才凋敝,已然没有了在武林大会一展武学精妙的资格。
“话虽如此,但我刀岭的名声却是容不得别人看轻的,”谭天权将失落与黯然收了回去,说,“我身为刀岭掌门人不可前往,但摇光会择日前往金陵。他行事自由章法,各位若有差遣,只管找他便是。”
谭摇光也在旁边搭腔:“正是正是,如果能用钱解决的事儿,来找我便是。这就是没靠着家里做生意的好处,兄弟我的身家还都健在啊!”
他一通胡言乱语,周身散发着暴发户的气息,特别找揍欠打。阮寄真与谢灵均对视一眼,谢灵均的睫毛轻轻颤了缠,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曾经说好的要在武林大会的赌局上做的手脚。谭摇光的耳朵抖了抖,一拍胸脯表示没问题。
说完之后默默心痛,按着他大哥不愿欠人情的个性,这赚来的银子肯定还没捂热就火急火燎地送上夕照峰去了。这便是辛苦一场,连本钱都捞不回来呀。
不过这些都是玩笑话,刀岭现在算是暂时从劫难中走出来,百废待兴,还需谭家兄弟背负起门派复兴的重任。不仅如此,还得时刻小心提防着随时有可能而来的灾祸。
于谭家兄弟二人而言,云极山庄已经帮他们太多,许多恩情实在不是靠一点钱资可以偿还的。知道朝廷对云极宝藏的觊觎,刀岭已经表态,只要云极山庄用的到他们的地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知道日后或许就有求到刀岭的地方,方无应也没有和他们客气太多,反倒是笑眯眯地应了下来。之后,三人又在刀岭盘桓了一阵。主要是一些伤员伤势未愈,需得谢灵均的照看。待诸事皆了,三人便简装轻骑往着金陵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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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方无应如何打算,近了金陵范围却没有着急入城。而是在周遭晃来晃去,以金陵为圆心,将周围全都晃了个遍。因他年轻时喜欢游荡,五湖四海的地理风貌皆都烂熟于胸。时常指着一条小道,一处险滩与弟子们说一说当年——在这里碰到过谁,又有哪些了不得的奇遇。
他走的多,看的也多,说起故事来引人入胜。又因是亲身经历,不带丝毫夸张,便愈发叫人心驰神往。若将在朔阳林外那场千钧一发,刀岭门前那场哀嚎给忘却,倒真似出来游山玩水的。便是上一回阮寄真与谢灵均出来时,都没有这番闲暇。
“就是在这里了,”方无应用脚踩了踩旁边的黄泥,指着前处一块破败的亭子,“当年我打败涂血衣就是在这里,亲手毁了他那身夺命红袍,押到了北盟面前。”
涂血衣原名已不可知,只晓得他练了一套诡谲功夫,以红衣伤人。那身红袍上到底是人血还是原本的红色已然分不清。此人为了精进功夫,杀害了北盟钱家上下三十四口,遭到北盟追杀。方无应听说此事后,越了大半个江湖,与之缠斗三天两夜,才将人捉住了。
因不是苦主,方无应自觉无权处置此人,便将涂血衣带到了北盟面前。
此等恶人谁不想杀之后快,偏有人看上了涂血衣那身奇怪功夫,有意抢夺秘籍要法。涂血衣也是极其狡诈之人,三言两语就将整个北盟挑拨了起来。最后贺飞白出面,将涂血衣押到了御京刑卫官衙处,按着法典判了个秋后问斩。
事情发展到此,本是个很好的结局。归雁盟的主张得到了发展,冤死的人可以伸张正义,就算有人有所企图不敢明面作妖,只等涂血衣死了再去抢夺那件红袍。
但偏偏,涂血衣竟然能从刑部大牢里逃出来。
“那……后来呢?”
“后来,涂血衣自然是死了。”
从刑部大牢逃出来的涂血衣并没有逍遥多久。贺飞白知道这件事情后,请了少林武当等老派的高手帮忙,将涂血衣击毙在陇南的一处野林子里。那是涂血衣正抓了十几个孩子预备再练邪功,那场景当真是千钧一发。
虽说这等恶贼终究伏诛,但是主张将涂血衣交给朝廷的归雁盟还是因此受到了声誉上的影响。纵然贺飞白事后补救,也没有全部挽回。想来,北盟内部的分裂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谢灵均听完这故事,轻轻啊了一声,感慨道:“我还以为是师伯杀了他呢。”
方无应哈哈一笑,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嘿嘿,我虽然想,但那个时候正因为你们段师叔的事情被追杀呢,人也不在陇南,赶不过去啊。”
这是收阮寄真为徒之前的事儿,那会儿方无应正和南都闹翻,听闻了涂血衣越狱逃窜对着北盟的印象也不是很好。也是那个时候起,他愈发坚定了要将云极山庄壮大的信心。
“虽说涂血衣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是他运起那套血衣神功时着实是惊艳,”方无应有些感叹地说,“正如红霞扑面,瑰丽磅礴,难怪涂血衣会迷失于此,渐渐失了本性。”
大约是现在武林前景不好,又恰逢旧事,这位潇洒狂放惯了的云极庄主不免又多说了几句:“这些年人才凋敝,许多曾叱咤江湖的人物皆不是莫名死了,或因老迈爱惜羽毛退隐江湖。想师父在时,许许多多惊才绝艳的老前辈,许多故事竟是讲也讲不完。”
乱世出英雄,除了天下第一剑客,三十多年前还有许许多多叫人敬仰的英雄。
“虽说也有创门立派的,但是太多人自己名扬四海,可创立的门派最后都寂寥无声。现在武林里大大小小的门派数百,实际拿得出手的,实在太少了。”
说到这个,阮寄真忽然心中一愣,上前一步道:“师父,这次血滴子针对武林门派,灭门的皆是江湖上多有声名的门派。而对一般者,反倒是大肆招揽。”
“刀岭,上青,枯木家……”方无应喃喃数了几个这次遭劫的门派,点点头,“的确如此……这等手段当真是大刀剁白菜,削了这些家,二三流的便是想蹦也蹦跶不起来。”
“难道就这么看着北盟分崩离析,然后等血滴子吃饱喝足后再挽起袖子来收拾南都么?”
“吃饱喝足……”方无应评了评这四个字,指着谢灵均笑道,“这四个用得极恰。”
“正是因为贺家公子失踪了,归雁盟才阵脚大乱……”虽然贺潮盛很糟心,但阮寄真对贺弘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但自家山门尚且自顾不暇,就算是有心施力,此时也帮不上忙。
方无应认同道:“哦,贺家小子要是能被救出来,倒也能帮归雁盟重新立起来……”
他尚沉思,一个抬头忽然看到两个弟子都直白地看着自己。方无应一愣,继而问:“想去帮贺家找人?”
阮寄真迟疑地说:“……若能帮上一点忙,或许……”
“从金陵到津卫路途可不近啊,还是先探一探消息再说,走吧,先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