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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鸭子也想学会泅水,可没那胆子,只能在浅处扑腾两下。
“优妹妹,和侬念念姐他们到下头学泅水去么,这上头莫得好玩在?”说话的是唐念的二姨,我也叫她二姨,她总是笑眯眯的,好像从来没有烦心事一般。
我摇头说:“不去,下面水深,怕的很。”
“那个水哪里深了哦,一排长(成人手臂张开的长度)都米得,还有你哥哥姐姐看到的,有么子好怕的哟~胆子莫浪小?”
“老师讲暑假莫到水深的地方玩。”说完我屁颠屁颠的泡在浅水处,开始享受日光浴,不理她了。
晒了一会儿后,觉得脸烫的不行,我就上了岸,躲在河岸边的阴处看着他们跳水玩。
首先上场的是本地人,二姨家的大女儿——庞冰心。
只见她双脚并立,一只手紧贴身体,一只手紧捏鼻子,双眼紧闭,双腿微屈,用力向上一蹦,以闪电般的速度落入水中,激起大片水花,水下的脚再拨棱两下,游出好远。
后面的小伙伴一个接一个的如同下饺子一般的落了下去,激起的波纹一层接着一层到岸边击打石头,而后消失不见。
有些技艺不够精湛的,还呛了水。
不过他们也不在意,反而玩的更加的开心。
过了一会儿又两两组成一组开始比谁沕水的时间长,浮起来的时候脸都被憋得通红。
还有一群人比谁飘得远的,那花样,玩的可多了。
只是玩得久了,身体变冷,也有些受不住,就上了岸开始在石子上摊‘咸鱼’,身体暖和了又下水玩一遭,直到大人们开始说要把娃娃身上的衣服说要洗了,才飞快地抹了香皂,洗发水,随便搓两下就算洗干净了。
山里人少,所以小河里的鱼虾也格外的多,就连洗衣服的那块地方,也常有小鱼小虾游来游去。
大人们不让孩子下水玩了,他们又能找到新的玩意儿——捉虾摸鱼翻庞噶。
从大人们洗衣服的上方开始翻石头,有的庞噶就会躲在下面,当然,也有可能翻出来的是个多脚的长虫,这都是极其不确定的。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感到恐惧的。
我轻手轻脚的翻开一个扁平的石头,哇!好大一只庞噶,就是不敢上手抓,怕它夹我手。
唐坤就在我身边,整个手掌往下一拍,再一抓,庞噶就到手了,随手扔进装了河水的水桶里,又开始翻下一块石头。
小河里的庞噶真多,几乎是翻三四个石头就能看见一只庞噶,有大的,也有小的,小的炸香了更好吃,吃起来嘎嘣脆。
“哥哥哥哥,这个石头下面有个,你快捉来!”我给唐坤让了个位置,在这种时候,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大庞噶,绝对不是我的菜。
果然,哥哥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转眼间那大庞噶就进了水桶。
只是唐坤好像有些不耐烦了,我想,也许我可以自己试着捉几只小的练练手。
于是我屁颠屁颠的往前跑了一段路,然后低头寻找合我眼缘的石头翻开。
众所周知,大石头下面有大庞噶,小石头下面有小庞噶。
可我的运气不太行,连着翻了三块小石头,翻出来的都是小虾米。
虾米就虾米,那我也给你捉上来。
说干就干,两个手手慢慢地浸入水中,偷偷摸摸地向小虾米靠近,那小虾米就跟成了精似的,就在它刚要落入我手中的时候,‘嗖’的一下就不知道蹿到哪里去了。
我叹了口气,我就想抓个虾米,怎么也这么难啊。
可我向来死脑筋,越是做不到的事情我就越想做,就爱跟人对着干,用俗话来说,就是犟,打死都不干的那种犟。
不就一个小虾米吗,我还不信我搞不定你了。
脸蛋被正午的太阳晒得通红,背上也是热的不行,可这些都阻止不了我想拿捏小虾米的心。
一块块石头被翻开,河水变浑浊又变清澈。
有人抓到了大的庞噶,大声炫耀着,然后就是一顿争吵。
“我这个庞噶肯定是今天翻到的最大的一个!”黄刚很是自豪的举着手里的庞噶炫耀。
唐诚不服了:“切~我这个也好大的好不?”
随即从桶里拿出一个大的庞噶给其他人看。
“莫讲了莫讲了,我这个才是最大的!”庞浩的手里捏了一个巴掌大的庞噶,可惜,缺了一只钳子,是个残疾蟹。
“咦咦咦~看这个!”唐坤从水里掏出来一只黑色的庞噶,正威风凛凛地挥舞着它的武器,只是唐坤的手将蟹将军背面摁的死紧,那武器怎么也伤不到他的手。
“嚯+(指惊叹),你这个庞噶,是真的黑人(吓人)哦!”唐念踩着水,去围观那只大庞噶了。
其他人也围了过去,这么大的庞噶,确实少见,怕不是成精了吧?
小河弯弯曲曲,石头被翻过来又被翻过去,身上的痕迹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不得不说,小河里的庞噶简直是两个极端。
有的你刚翻开石头,它就横着‘piu’的一下跑远了,让你摸都摸不着;有的就算你翻开了石头,它也动都不动,只管闭着眼睡觉,管它是死是活呢。
我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腰肢,真难受。
阳光好刺眼啊,刺的我眼睛酸酸的,我用手遮住阳光,望向前方的小伙伴们。
“妹妹,走啊,上头还有好多庞噶嘞。”不知道什么时候,唐坤又下来了。
我摇头,说:“走不起了,有点冷。”
小河的水是冰冰凉的,所以孩子们才特别喜欢下河玩耍,因为六月的天——非常热。
他们找了一个河水比较深的地方,水是绿色的。
他们站上了高高的‘跳台’,噗通一下跳进水里,看得我好羡慕啊。
哥哥也顺着小路跑上了‘跳台’,捏着鼻子就往下跳。
我的脑子猛然涌现出一个想法:‘他们,不怕没跳进水里,而是跳在了岸边的石头上吗?’
许是跳得尽兴了,他们又开始翻起庞噶来,偶尔兴致来了,也会抓两只小虾米扔进水桶,然后等到下次扔螃蟹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庞噶已经挥舞着钳子把小虾米分尸了。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吃什么呢?
他们沿着河岸走了很远,走到了别人家的苞米地。
“快来快来,这里种到有包谷!我们崴几个烤到吃!”不知是谁发起了这个提议,然后一群小兔崽子就悄悄的潜入别人家的苞米地,崴了好几个生苞米。
找了个稍微空旷些的地方,捡柴的捡柴,挖坑的挖坑,生火的生火。
火堆升起来了,苞米被崴成几段用木棍穿上,它的生命——就此终止。
我也分到小小的一块,其实我觉得这样的行为不太好,可手里的苞米告诉我,我不能说出去。
烤苞米的香味和米饭的香味不同,但是它们有个共同点——好吃。
苞米下了肚,火堆升起的烟雾吸引了苞米的主人。
“哪些个化生子把我的苞谷崴了哦!都还没长大的……”
主人的叫骂声惊到了还在聊天的小伙伴们,于是他们迅速的灭了火,飞快地逃离了这个事发地。
直到听不见那人的叫骂声,小伙伴们才相视而笑,又去喝了些山泉水,才回了刚开始洗澡的地方。
大人们的衣服洗的差不多了,甚至有的衣服都已经被晒干了。
“佬佬,妹妹,快点穿衣服,要转去了嘞!”
大人们开始催促了,孩子们分男女两拨在河岸边的草丛里换了内裤,穿上了带着阳光温度的衣服,打闹着洗了内裤,扔进装衣服的桶里。
“明天还要来翻庞噶!”
“我也来我也来!”
“来个屁!明天一个都不准来!”
没有大人的陪伴,孩子一般是不允许独自下河的,因为每年都会有不同的小孩溺死在不同的河里。
孩子们一阵唉声叹气,不过注意力很快又被路边的小水沟吸引了。
小水沟里的水很浅,而且也是有鱼儿庞噶的,所以有几个小孩儿就下了水沟,继续他们的翻庞噶大业。
来嘎嘎家的第二天,就这么过去了。
又过了几天,嘎嘎说她也要回家,回她生长的家,去看她的妈妈。
嘎嘎说,她的妈妈,还在更深的山林里面。
那里几座山才有一户人家。
她又问我和哥哥,要不要一起去看她的妈妈。
我说要。
然后过了几天,嘎嘎就背着背篓,带着我和哥哥回了她的家。
嘎嘎现在的家,就剩下嘎公和二舅守家了。
嘎公身体不好,不能做重活,每天就在家里做些竹编,等有时间了就让二舅拿去城里卖了换钱。
在我的印象里,嘎公的存在感很弱,弱到我几乎看不见他,唯一能记得的,就是他看见小孩儿的时候,会很开心的笑。
一山更比一山高,这里的山比我家、比嘎嘎家的山高多了,树木也更为粗大,小路也变成了真的小路,许是很久没什么人走了,路边的杂草生的很长,几乎快把我们淹没了。
嘎嘎拿着柴刀在前面开路,我和哥哥拉着手跟在后面,嘎嘎会时不时的回头看我们一眼,生怕我们没跟上。
嘎嘎的手很粗糙,脸也很粗糙,棕色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错觉,是浑浊的汗,发亮的眼给了我一种错觉。
我想妈妈了。
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回家呢。
好累啊,感觉这个路,比我家到嘎嘎家的路还要远。
我抿着嘴唇,试图让口水缓解心里的燥热。
我摸了摸晒得通红的脸,好巴(烫)啊,难道我被晒熟了?
“坤坤儿,优妹妹,走老火没?”
“有点老火。”哥哥有气无力的接话。
嘎嘎抬手抹掉脸上的汗,说:“再走一截截儿路,就歇哈气。”
腿好酸呐,我从没走过这么远这么难走的路。
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屁股烫的不行,可我也不想站起来,实在是太累了。
嘎嘎叫我赶紧起来,不然晚上要哔尿的。
我不动,嘎嘎也没办法,伸出手拉着我去了另一个阴处,那里的石头被晒的时间不长,温度没那么高,坐的我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
“优妹妹,快醒下子,要走了嘞!不是等会儿天黑夜路不好走!”
“好。”我轻声道。
许是进了山,有了树木的遮挡,也不显得热了,步伐又开始变得稳健了起来。
一路走一路说。
嘎嘎说,她是怎么出了这座山,进了另一座山的。
她说,她也没想到自己会嫁的这么远,只听说嘎公有手艺,不愁吃饭,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嫁了过来。
她说,她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家了。
她说,也不知还能再见几次她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