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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着眼前的景象愈来愈清晰,白琉璃的心也愈来愈疼,百里云鹫他……真的每一夜每一夜都要见着她们,听着她们怨愤的低泣,那曾经的无数个夜晚,他是如何入眠的,即便他不是生在从前的幽都,然她可以想象得到,他的心中所承受的痛苦与折磨绝不亚于任何人。
她昨夜想了一夜皆不敢兀自下定论的种种假想,或许今夜便可得到答案了。
还有,他左脸上那会让他失控得失去意识的符纹……
直至方才他意识失控的那一刻,她才知,他为何将这间屋阁装置得像一个连虫蚁都飞不进的铁盒子,因为他不知他会何时会变得如此,他不知他毫无还击之力时是否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甚或是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有如此无助的一面,如此能让人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他的性命拿捏的一面,所以他如此保护着自己。
而他,就算在如此的屋子里都不能安然入眠,不仅是因为随时可能前来的敌人,也是因为这一到夜里便萦绕在他眼前耳畔的怨灵与声音……
她们,竟是夜夜如此来逼他!
“你们,为何要如此逼他?”被褥之下,白琉璃握住百里云鹫的手,眸光沉沉,声音冷冷。
“呵呵呵……我们逼他……”听到白琉璃冷冷的声音,那虚无缥缈的女子们并不觉得惊讶,而是低低冷冷地笑着,声音如被风吹散一般飘散不定,“他是我们幽都的少主……终要是幽都的王……我们不过是提醒着他别忘了他该做的事情……如何能算是……逼他……”
“我们这是……时刻提醒着他记得他的身份……他身体里流着幽都人的骨血……而不是肮脏的泽国人的血……”
“幽都早已灭亡,你们迟迟不去轮回,只会害了你们自己。”百里云鹫睡得安稳,完全没有听到身侧人压得低低的声音。
白琉璃不知已然入睡的百里云鹫是否听得到这些怨灵的声音,然她知他必听得到她的声音,是以将音量压得极低,生怕将好不容易睡着了的他吵醒。
许是她的手将他的手握得太紧的缘故,百里云鹫动了动手,白琉璃怕吵醒他,不由再次轻轻拍着他的背,微垂着看着他熟睡脸庞的眼神温柔似水,完全不同于前一刻那还冷得如冰的眼神。
百里云鹫微微动了动脑袋,将脸更深埋进白琉璃的胸前一分,呼吸着那让他觉得安心的香味,依旧睡去。
白琉璃将被褥往上扯了扯,将百里云鹫盖得愈发严实,生怕他会凉着一点点。
那虚无缥缈的女人看着如此温柔的白琉璃,默了默之后冷冷嘲笑道:“呵……呵呵呵……一个工具而已……就算你对少主再好……你也只是一个工具而已……”
白琉璃眼神一冷,缓缓抬眸,看向漂浮在半空中冷笑着的女人。
只不过一个冷冷抬眸,却见那本是冷笑着的女人神情一怔,似乎不敢相信的模样,随后又是嘲讽地冷笑,“不相信么……呵呵……呵呵呵……”
“瞳中阴阳……魂中人鬼……以婚为契……以血为媒……黯月之夜……曜月幽都……主归国复……”
“你不过只是一个能让少主带我们回幽都的工具而已……不管是少主与你成婚……还是与你洞房……所有的所有……都只有回到幽都这个目的而已……呵呵呵……”
“幽都永远不会灭亡……总有一天幽都依旧会将整个曜月踩在脚下……”
“我们逼少主……呵呵……一缕异世之魂你知道什么呢……呵呵呵……”
“逼少主的不是我们……而是云鸢……呵呵……”
“云鸢……真是我们的好公主……孕育了我们的少主……让我们等到了能回到幽都的希望……”
“呵呵呵……身为工具的异世之魂……你不知道少主左脸上的符纹是如何来的吧……”
“呵呵……那可是云鸢不惜毁了她自己……以她自己的骨血炼成的言灵咒……让少主记着自己生是幽都人死是幽都鬼……若敢心生背叛……承受无与伦比的苦痛折磨……”
“我们还清楚地记得……当年云鸢亲手在少主脸上烙下言灵咒时……少主那撕心裂肺的嘶喊声……那皮肉烧焦的声音……哈……当真永世难忘……”
工具……云鸢……言灵咒……白琉璃的心如一潭平静的寒潭被扔入了一大块石头,震荡不已,久久不能平息。
心口也如被沉重的磐石压着,疼痛难受得难以呼吸。
原来,竟是如此……
她如何也想不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如此……
“呵呵呵……怎么样……我们幽都的女人……我们幽都的少主……远远不是你们这些肮脏的曜月人所能比的……待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呵呵呵……”
嘲讽的冷笑到了最后,竟是变得无比狰狞,仿佛含着冲天的怨气,无法涤荡。
白琉璃垂眸凝视着怀中睡得安稳的百里云鹫,握紧他的手,再抬眸时,眸中已无丝毫震荡,有的只有如刃的冷沉,声音沉重坚定如磐石,“有我在,我不会让他再受任何折磨,就算你们,也休想再折磨他。”
怨灵们一怔,而后笑得愈发狰狞,“不相信你只是件工具么……呵呵……我们没有折磨过他……折磨他的是他的亲娘和他的记忆……我们倒要看看……你要怎么保护他呢……”
“呵呵……呵呵呵呵……”
狰狞的笑声在渐渐远去,那本是清晰的片片人影也在慢慢淡去,直到耳畔再没有笑声,眼前再无任何人影,白琉璃才将手从百里云鹫左眼上移开,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摩挲他布满符纹的左脸。
心颤抖得厉害,牵扯着她手上的动作也是颤抖的。
“百里云鹫……百里云鹫……”白琉璃一声一声轻轻呢喃着他的名字,指尖一点点轻移过他的眉毛鼻尖下巴,心抽疼得有些厉害。
从没有人温柔地待过他,他却能温柔地待她,能遇到他,她何其幸运,又何其幸福。
工具一说,她不知究竟有几层真,但她选择相信他,既然认定了他,她就该相信他,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