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流年不利

凤轻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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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治好穆老太爷?这算是什么办法吗?就算是,柳家也做不到。

    穆家是东陵首富,柳家能请到的大夫穆家不会请不到,柳家请不到的神医,穆家一样能请到。柳家的所有风光得意都是皇帝赋予的,而穆家的一切却是穆家一代一代的家主努力打拼实打实积淀下来的。虽然大多数权贵世家认为穆家这样的豪商是暴发户,但是跟穆家比起来,柳家才是真正的暴发户。

    更何况,若是穆老太爷好起来了,那他们之前做的那些算什么?自己打自己的脸玩儿?

    看了一眼在场众人的神色,柳浮云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只是淡淡道:“所以,没有办法。”

    柳荣有些怒了,站起身来道:“那你除了会放马后炮,还会什么?”

    柳浮云冷眼看着他道:“大哥以后做事之前若是能提前知会一声,我就不用放马后炮了。”柳荣以为这世上所有人都跟他一样,做个什么事情都漏洞百出么?事实上,绝大多数人的脑子都是正常的。穆老连性命都要赔上了局,怎么可能让人随便轻易的就翻盘?这个蠢货连自己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即使是现在,柳浮云自己都不敢确定柳荣让人给穆老太爷下毒的事情,穆老太爷自己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了。

    “你什么意思?柳浮云,你……”

    “够了!”柳咸头痛地怒斥道,“现在是窝里反的时候么?吵什么吵?暮儿,荣儿是你大哥!”

    柳浮云抬眼看了他一眼,慢慢垂下了脸不再说话。柳咸叹了口气,道:“算了,这事不管怎么样,总是要先知会娘娘一声的。”

    谢安澜回到家里,有些闷闷不乐。陆离回来的比她早一些,翰林院是个清闲的地方,只要该做的事情做完了偶尔迟到早退也没什么人理会。陆离明摆着退出了争取皇帝身边侍讲职位的事情,同僚们自然更没有什么心思关注他了。一个个都在围着上司和身边的竞争者使劲儿呢。陆离离开翰林院的时候,百里胤还在悲催的被几个人围着打机锋呢。看着陆四少潇洒离去的背影,百里长安的眼里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出什么事了?”正在写着什么的陆离抬头看向走进来神色有些忧郁地谢安澜轻声问道。

    谢安澜叹了口气,将今天在穆府的事情说了一遍。

    陆离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思索着道:“穆老太爷掌控穆家四十多年,怎么会那么容易让穆江枫的人钻了空子?”

    谢安澜蹙眉道:“穆老太爷病了很久了。”

    陆离摇摇头,“没这么简单。”

    谢安澜皱眉道:“难道你认为穆老太爷是故意的?他这样做……”

    陆离轻叹一声,拍拍她的背心道:“你要知道,穆老太爷确实是年事已高,重病多时了。所以,他时日无多应该并不是传言。一旦穆老爷不在了,穆江枫和柳家又是这种关系,不管穆翎愿不愿意,穆家都注定要跟柳家捆在一起了。柳家贪得无厌不说…穆老太爷只怕也不看好柳家,一旦将来柳家倒霉,穆家也会跟着受牵连。既然如此,还不如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将关系斩断。柳家和穆江枫联手谋害穆老太爷性命,就算穆翎从此不认这个亲爹,谁也不能说他不孝。”

    谢安澜想起那个躺在床上已经虚弱至极,却依然为了孙儿操心不已的老人,愣了半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旦穆老过世,而穆家又彻底得罪了柳家……”

    陆离道:“不必担心,穆老太爷必有后招。更何况…你道穆家为什么这么急着弄你那个海运的计划?一旦柳家逼的太急,穆家之前带着万贯家财迁出上雍前往东南沿海。到时候天高皇帝远,以穆翎的手段,不愁混不下去。现在该担心的是柳家。”

    “嗯?”谢安澜挑眉。

    陆离一只手把玩着他的发丝,一边淡淡道:“不管是不是穆老太爷自己心甘情愿的,柳家和穆翎确实有了杀亲之仇。穆翎又怎么肯就这么退出上雍?不撕下柳家一块肉,他还有什么面门立身于世?偏偏…现在想要找柳家麻烦的可不只是穆翎一个…看来,柳家今年是注定了流年不利了。”

    谢安澜立刻想起那位病美人儿苏梦寒,还有那一堆对柳贵妃肚子里的孩子虎视眈眈的人,不由跟着叹气,“你说得对,柳家今年的年程确实是不太好。”

    何止是不太好?简直是太不好了。

    “你呢?”谢安澜抬头看向陆离,好奇的问道。

    陆离挑眉,“我?我如何?”

    谢安澜趴在他肩头,笑眯眯地道:“别这样么,这么好玩的事情四爷难道不想插一脚?你不是一向喜欢在人家背后捅刀子么?”

    陆离无语地瞥了她如花的笑颜一眼,什么叫做他一向喜欢在人身后捅刀子?

    “你是担心穆翎?你对他倒是不错。”陆离淡淡道,不知怎么的语气里却带着几分不善。谢安澜立刻警觉地离他两尺远,仔细打量了一番他俊雅的容颜,有些不太决定地道:“我刚才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酸味儿。”

    陆离点头,“既然知道,就离他远一点。不然…夫人的态度很容易影响我的立场。”

    谢安澜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陆离道:“醋喝多了也是会醉的,喝醉了就很容易走错路,站错边儿。”

    你一个大男人吃醋这种事也好意思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脸呢?还有,我只听说过醋能醒酒,从来没听说过醋还能醉人的!

    “四爷,穆大公子真的不是个断袖。”谢安澜真诚地望着他,道:“另外,我这人虽然不太有节操,但是也绝对没有婚内出轨的想法。”

    陆离抬手轻抚她的美丽的容颜,“夫人的这个想法很好。”

    “……”

    穆江枫一家被赶出家门的消息在整个上雍皇城传的如火如荼,一个晚上就衍生出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甚至一大早,茶楼酒肆都开始就各种小道消息编出来的画本说起新书来。还没等到柳家反应过来,穆家已经早早的一封信函送到了户部,当天早朝上户部沈尚书就一脸喜悦的跟皇帝禀告了一个大消息——穆家家主想要将穆家一半的产业献给朝廷。

    沈尚书虽然是个官迷,因此一直跟柳家走的很近。但是事情的轻重他还是分得清楚的,这么大一笔钱进了户部,他至少一两年不用为了银子焦头烂额了。更何况,讨好皇帝显然比讨好皇帝的小舅子家重要。即便是他不替穆家禀告,难道穆家不会找别人么?到时候皇帝第一个要收拾的肯定不是自己爱妃的娘家,而是他这个户部尚书啊。

    听了沈尚书的禀告,整个朝堂上立马炸锅了。穆家一半的产业,那是多少?保守估计一下,总不会低于千万两吧?虽然大部分不可能是现银,但是东陵有钱的商人多得是,想要折现也不是什么难事。如此一来,边关的粮饷不用愁了,万一今年哪儿有什么灾祸也不用愁了。穆老太爷…真是好人啊。

    昭平帝也很高兴,虽然如今天下太平,但是边关却是时不时就要来那么几仗的,每年各地的灾祸也不少,所以国库其实并不太富裕。东陵国一年国库收入大约是五千万两左右,若是遇到灾年还会更少。穆家一次就等于贡献了国库一年三成的收入,皇帝怎么能不高兴?

    皇帝和大臣们高兴了,柳咸和柳戚的脸却绿了。虽然昨天就听柳浮云分析过了穆家可能会做的事情,但是却没有料到穆家那老不死的动作竟然这么快,今天早朝就有人上折子,那就是说最晚昨天晚上穆家就已经将消息给了户部尚书了。竟然真的被浮云给说中了!

    皇帝陛下可没有管柳咸心情好不好,龙心大悦之下皇帝亲自提笔写了一幅字赐给了穆家。只要四个大字“忠善之家”,兴奋之余的皇帝原本还想要赐给爵位给穆家,不过被大臣劝住了。开口劝说的大臣,自然是跟柳家一路的人。沈尚书也跟着描补了两句,表示穆家一心忠君报国,并不是为了图谋爵位云云。皇帝听得高兴,又让人从自己的宝库中选了两件宝贝赐给穆家。

    沈尚书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瞒着柳家将折子送到皇帝面前,柳家肯定会不高兴。拦下了皇帝赐给穆家爵位的事情,想来柳家和柳贵妃也能谅解他的作为几分,他可不想将柳家得罪死了。

    从宫里出来,柳咸兄弟俩也没了去见柳贵妃的心思,沉着脸出宫了。不想刚走出宫门不远,同僚们都还没散去就看到一个穆家的管事捧着一份册子来到两人面前,“见过两位侯爷。”

    柳咸认出来人身上的衣服,脸色微沉冷声道:“有什么事?”

    路过的官员们也有些好奇的驻足,穆家和柳家那点事儿这些人同朝为官哪里会不知道?

    只见那人奉上册子,沉声道:“回侯爷,这上面是令妹,令妹婿,令外甥女这些年在穆家的所有花费,老太爷和公子让人整理出来了,请两位侯爷过目,也请两位方便的时候将款项让人送到穆家。若是不方便…敝府派人过去取也使得。”

    柳咸脸色一变,狠戾地瞪了那人一眼。那管事的心理素质也十分了得,任由柳咸瞪着也不为所动,依然一脸恭敬地站着等待回复。

    柳戚一把抓过册子反倒最后一页,怒道:“三百万两?!胡扯!她们一家三口怎么会花这么多?”

    那管事也是一脸不解,“侯爷说得是啊,咱们对账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呢。不过咱们府里的账目一直打理的极好,这些只是最近十年的账目,所有领款的凭条俱在。侯爷若有异议也可以请江先生,江夫人和江小姐当面对峙。”

    围观众人都忍不住抽了口凉气,十年花了三百万两,传闻这穆家大小姐挥金如土,如今看来竟是真的了?这样的姑娘不是穆家这样的豪富,谁能养得起?要知道,一般的官宦人家,所有家产加起来只怕还没有三百万两一半的一半呢。

    管事一脸恭谨,“穆家已经在准备清点捐给朝廷的财产,是以这笔账必须在近期结清。还请柳侯行个方便。毕竟…这无亲无故的,柳侯的爱妹和外甥女无论如何也不该让穆家来养不是?”

    看着柳戚就要发作的模样,旁边一个人突然开口笑道:“柳侯,这话在理啊。这些银子可是都要送入国库的,还是早些清点出来的好。要知道,边关…睿王殿下那边可还等着军饷呢。”

    柳咸冷着脸沉声道:“不劳韩大人操心,此时柳家自然会给穆家一个交代。”什么睿王还等着军饷,克扣睿王军饷的是他柳咸么?

    说罢,也不再理会那管事,直接拂袖而去。柳戚瞪了一眼那管事,也只得跟了上去。

    陆宅后院里,谢安澜正和苏梦寒对坐喝茶。西西坐在不远处的小凳子上,搂着谢啸月看书。谢啸月已经半岁多了,已经是一匹半大的狼而不太容易被人错认为是够了。因此府里的下人对它都有些敬而远之,就连芸萝都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陪它玩儿。但是西西却似乎十分喜欢,谢啸月也很有灵性,似乎知道大家都怕它,于是对外人越加的高冷恶劣起来,对西西却十分亲近。谢安澜平时比较忙,这一娃一狼在一起玩儿的时间倒是更多一些。

    上雍的四月天已经暖和了许多,苏梦寒也没有再穿那厚重保暖的披风,一袭白衣倒是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或许是天气转暖,他的脸色也比往常好了一些。

    “苏会首这么闲么?竟然有空专程过来喝茶?”谢安澜靠着背后的树,笑道。

    苏梦寒望着谢安澜,道:“前两日,陆公子与我说想要买几艘船。我想着…这事儿应当是跟陆夫人谈才妥当。”

    谢安澜挑眉,举起手中的茶杯朝他一敬,“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苏会首。”

    苏梦寒摇头苦笑道:“在下也没想到只当陆兄已经是难得一见的英才,不想陆夫人也是如此不凡。之前多有怠慢,夫人见谅。”

    谢安澜有些好奇地看着苏梦寒,道:“苏会首不觉得奇怪么?”

    苏梦寒摇头,淡笑道:“苏某从不敢小瞧这世间女子,不过…往常所见女子总有才华心智,却将自己困于后宅深宫,求得也不过是个妻凭夫贵,母凭子贵罢了。陆夫人似乎无意于此,到是让苏某有些惊讶。”

    谢安澜挑眉笑道:“贵不贵的倒是没那么重要,只是我这人素来不喜纠缠于后宅内院之事,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总要做点什么自己的事情,才算是活过一回不是?”苏梦寒眼底闪过一抹明亮,点头道:“夫人言之有理,可惜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却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谢安澜摇头道:“并非不明白,而是没有人愿意给她们这个机会。如果给这个世间女子与男子同样的机会,女子并不会做得比男人差,这话,苏会首可相信?”

    苏梦寒望着谢安澜道:“原本我是不相信的,不过看到陆夫人在下倒是有些期待了。”

    谢安澜含笑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扬眉笑道:“既然苏会首这么说了,咱们便来谈谈吧?”

    苏梦寒笑道:“自然要谈,不过还要陆夫人告知,你们需要什么样的船。”

    谢安澜将要求细说了一遍,苏梦寒思索片刻便笑道:“没问题,在下手中还有几艘船,稍作改动便能符合夫人的要求。夫人若是觉得不合适,流云会全力为夫人造几艘新船也不是问题,只要……”

    “价钱自然好说。”谢安澜道。

    苏梦寒挑眉道:“有穆家大公子在,在下相信价钱绝对不是问题。一艘船六万两,在下保证绝不比东陵现今的水军的战船差。按照夫人的意思让人改造,两个月内便可完工。一共四艘,若是不够,在下只能让人立刻动工建造了。不过这样的话,只怕要两年后才能交付,届时…流云会如何却有些不好说了。”

    谢安澜明白苏梦寒的意思,他未必能活过两年时间。一旦苏梦寒不在了,流云会自然也不可能姓苏了。六万两这个价是苏梦寒给的特价,两年后流云会的新会首未必会认这个价。

    谢安澜想了想笑道:“多谢苏会首,这种事情原本也急不来。四艘船短时间应当也够了。若是不够,也还能想些别的法子。”她们也不是一定就要新船,实在不够的话去买别人的旧船也是一样的。

    “如此,就这么说定了?”苏梦寒笑道。

    谢安澜点头,“合作愉快。”

    “与陆夫人谈生意,当真是爽快。”苏梦寒道,相较起来,跟陆离谈交易的时候就没那么愉快了。虽然苏梦寒自己也是个能东拉西扯的人,但是那不代表他就也喜欢别人对着他东拉西扯的绕弯子。偏偏两个同样喜欢绕弯子的人坐在一块,要么就是直截了当的亮底牌,要么就是虚伪而漫长的胡说八道,看谁先把谁说昏头。

    谢安澜笑容可掬地道:“我相信,苏会首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坑我。”

    苏梦寒叹了口气,道:“我确实不敢坑你。”他在这里坑了谢安澜,很难说回头陆离会不会在他背后拖后腿甚至是插刀子。更何况,这位陆夫人自己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好坑的对象。做生意么…和气生财!

    “陆夫人怎么会跟穆家大公子合作?”苏梦寒有些好奇地问道。

    谢安澜耸耸肩道:“机缘巧合。”她也没想到会跟穆翎合作啊,不过事已至此,这事情她也确实感兴趣,有何不可?

    “在下还以为,女子便是做生意也多会选择一些例如绸缎,茶叶,胭脂香粉之类的东西。”苏梦寒道。谢安澜微微扬眉,笑道:“只要能赚钱,什么不能做?而且,这天地如此之广阔,若是有机会能走出去看看又有何不好?”

    苏梦寒含笑久久不语,好一会儿方才道:“穆家近期的日子只怕不会好过。今早穆家将一半的产业都捐献给了朝廷。”

    谢安澜沉默,这件事她自然也听说过了。

    “苏会首觉得如何?”谢安澜问道。

    苏梦寒道:“聪明的做法,与其继续与柳家纠缠下去,倒不如干脆放弃一部分利益,保存元气以图将来东山再起。”

    谢安澜含笑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笑道:“如今穆大公子和苏会首想必是很有共同话题。”

    苏梦寒笑道:“都说王不见王,当年同在上雍这么多年,在下倒是当真没有见过这位穆家大公子。如今…倒也不必见了。我是流云会首,他是穆家未来家主,我们两个若是走到一路,只怕很多人都会看不顺眼。对高阳郡王,更是个天大的麻烦。”

    高阳郡王敢拉拢苏梦寒,但是如果苏梦寒再加上一个穆翎的话,只怕高阳郡王也只能表示消受不起了。区区一个郡王,将天下两大豪商都收入麾下是想要干什么?造反么?

    谢安澜点点头,苏梦寒道:“其实,只要目标相同,见与不见并不妨事。”

    谢安澜眼皮一跳,“苏会首这话,不应当对我说。”

    苏梦寒呵呵笑道:“在下只是随口一说,何况…夫人当真肯定,陆公子不会入局?”

    谢安澜一脸无辜的表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梦寒摇头笑了笑低眉喝茶。

    不得不叹,陆少雍当真是好运气啊。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有一个谢安澜这样的妻子比取是个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都好得多。聪明却不会自以为是,坚韧独立遇事不会惊慌无措,更不会嘤嘤哭泣等着丈夫来为她解决一切。有着自己的志向,却能看清自己的位置,没有那些所谓的虚荣和野心。如此女子…竟然让陆少雍得去了,当真是运气!

    侧首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看书的西西,苏梦寒在心中轻叹一声:这也是晞儿的运气,他们商家的运气。

    柳家大宅里,又一次闹得惊天动地。当柳咸怒火冲天的将手中的册子摔倒穆江枫…不,现在应该叫江枫面前的时候,当柳氏翻开这册子的时候,小半个柳家都炸了。

    “三百万两?!”第一个忍不住尖叫的就是柳戚的夫人。柳家虽然一门三侯各有侯府,但是柳成不在上雍,两个侯府又是一墙之隔,就干脆直接打通了成为一个府邸。柳家大夫人也就是柳浮云的母亲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儿,柳家许多事情都是这位二夫人在做主。听到要偿还穆家三百万两,这位立刻就坐不住了。

    柳咸皱眉,看向江枫一家三口,不悦地道:“这些当真是你们花的?”十年花了三百万两,就算是柳家的公子少爷们也没有几个敢这么花钱的。要知道,他们可没有什么官场人情往来,也没有买什么地修什么园子,所以这三百万两是实打实的花掉了。

    柳氏自然不肯承认,“怎么可能?!这一定是假的!穆家那老不死的像是防贼一眼的防着我们,怎么可能给我们这多钱花?”

    柳咸轻哼了一声,道:“那这上面的印章和画押是怎么回事?不是你们的?是穆家伪造的?穆家说了,若是有异议,他们愿意当面对质。”

    江枫有些不服,咬牙道:“我是穆翎他亲爹,就算用了穆家的钱又怎么了?”

    柳戚不屑地冷笑了一身道:“可惜,人家现在不认你了。”

    江枫气得脸色通红,“这个不孝子!”

    江怜突然开口道:“这些年也不只是我们花的啊。”

    柳咸和柳戚同时看了过去,江怜撅着小嘴小声道:“有些钱是柳家的人花的。”

    江怜这话倒不是推卸责任,柳咸柳戚这样的人自然不会为了一点小钱就往柳家伸手,他们要的是整个柳家。但是柳家的小辈就不一样了,柳家小辈极多,也不是人人都手里宽裕的。特别是最近这几年,柳家人越发的大手大脚起来。钱不够了自然就会有人问最有钱的江怜借。江怜也不将穆家的祖孙俩放在眼里,有人问她就直接去穆家的账房里拿。虽然每次都只是几千上万两的,但是这几年积少成多下来,竟然已经不下百万两了。也多亏穆家祖孙俩沉得住气,穆家家大业大,若是一般人家,早就闹起来了。

    江怜这话一出,在场立刻就有人反驳了,“表妹你别胡说,咱们柳家什么时候花穆家的钱了?”

    “就是啊,表姐。我们可没有拿你的钱。”

    江怜顿时愣住,“你们……”

    柳二夫人也跟着开口道:“老爷,前儿我就听浮云说了,咱们家可是还欠着国库的钱呢。哪儿还有钱替妹妹和妹夫还账?若是咱们就这么还了,那国库要不要还?更何况,三百万两可不是什么小数,妾身从来没听说妹妹夫家的帐要娘家来还的。”柳二夫人原本就出身寒微,将银钱看得极重,怎么肯一下子拿三百万两来替别人还债?更何况,柳家一时半刻也确实是拿不出来三百万两现银的。

    柳戚有些烦躁地看向兄长道:“大哥,这事儿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穆家肯善罢甘休么?”穆家的人已经说了,这些钱也是要算进献给朝廷的银子里去的,就算是穆家肯善罢甘休,只怕朝堂上那些官员也是不肯的。

    柳咸皱着眉看着妹妹和妹夫,好一会儿方才淡淡道:“这事既然是你们惹出来的,就自己去解决。”

    闻言,江枫和柳氏都是一愣。自己解决?他们要怎么解决?

    “大哥……”柳氏忍不住道。

    柳咸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道:“我不管你们怎么解决,柳家没有这么多钱去替你们还。不管你是想办法让穆家承认根本没有这笔账,还是自己凑钱还账,总之…我不想再听到这件事了!”

    “大哥!”这次柳氏是真的急了,江枫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

    “就这么定了!”柳咸直接了当地道。

    江怜还想说什么,一个柳家的管事急匆匆而来,道:“启禀老爷,二老爷,出事了。”

    柳咸一怔,皱眉道:“出什么事了?”

    管事道:“刚刚传来消息,咱们家在外地的好些铺子都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柳戚问道。

    管事脸色十分扭曲,“问题太多…什么问题都有。”

    真的是问题太多了,现在收到的还只是离上雍比较近的几个地方的消息。什么掌柜卷款跑了,货物路上被劫了,古董店里卖假货,茶楼酒肆里吃坏了客人的肚子等等,简直是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发生不了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绝对是有人在针对柳家。

    柳咸当然也明白,所以他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招惹柳家!”柳咸怒道。

    柳戚犹豫了一下,问道:“会不会是穆家?”

    柳咸不太确定,“穆家的动作不会这么快罢?而且如今穆家那老头子躺在床上,穆翎那小子忙着稳定穆家都来不及,怎么会……”

    “不管是什么人,让我抓住了必定要他全家性命!”柳咸狠声道,又吩咐管事,“立刻让人下去,先稳住局面再说!让…容儿,带着你七弟和八弟去!”柳荣起身点头称是,管事却显得十分为难,道:“可是老爷…这些生意都出了问题,如今咱们的银两根本不够铺子支撑流转啊。”

    “差多少?”

    管事抹了把汗,道:“至少需要四五十万两,而且…这还只是目前这些,若是还有别的地方有这样的事情……”管事没说的是,如果投入几十万两能将铺子救回来还好说,若是救不回来全部倒闭了,那损失的可就更大了。这么大范围的商铺集体出事,针对他们的人来头显然是不小。

    柳咸凝眉想了想,吩咐道:“弟妹,先从府里提五十万两给荣儿。”

    柳二夫人有些不悦,但是府中的大事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闷闷的应了。柳荣倒是眼睛一亮,连忙也应了一声跟着二夫人去了。这是,又有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来,“老爷,不好了。雍州的所有茶商都不肯再收咱们的货了。”

    柳咸不悦,“不收就不收!不就是一点茶叶么?这种事情也要来问我?”生意上的事情原本是不需要柳咸亲自过问的,但是如今事情严重,管事和柳家的公子少爷们也不敢做主,只能来禀告了。

    管事苦着脸,道:“可是…去年咱们在明州买下了三千顷的茶园,本想今年运回雍州卖个好价钱的。如今茶已经到了陵江渡口,却没有茶商肯接手。这损失……”

    柳戚道:“那就运到别处去!”

    管事摇头道:“咱们暗中打探过了,有茶商透露说,莫说是上雍附近,就算是运到西江边陲去也不会有人接手的。何况,如今时节正好,若是运到别处,时节一过新茶就变陈茶了。另外,陵江上的船商都不肯替咱们运货,还有陵江渡口,也在催咱们尽快将货物运走。”

    “流云会!”说到这里,柳咸怎么还会不明白是谁在针对他们?

    管事叹气道:“老爷,真的要想想办法了,若是这些茶叶都卖不出去,咱们去年在明州的钱就全部打水漂了。还有后面的各种费用,至少要赔上…三十万两不止了。”

    柳戚站起身来,冷笑道:“流云会?不过是个商会也敢如此胆大包天!我这就禀告陛下,让陛下派兵抄了他们!”

    “二弟!”柳咸拉住他,沉声道:“你急什么!流云会牵扯甚大,你以为你禀告陛下就能有用?若是如此容易,苏梦寒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苏梦寒分明就是看准了皇帝不可能为了这点事情去动整个流云会。人家只是不想跟你柳家做生意,皇帝就派兵抄了人家的家?这道理在哪儿也说不通。

    “那该怎么办?”柳戚没好气地道。

    柳咸也有些头痛,沉声道:“苏梦寒就在京城,派人去先给他接触一番,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柳戚有些不以为然,“这能有用么?”

    他们跟苏梦寒可是有血海深仇的,不久前苏梦寒的外甥又生死不明,苏梦寒不会不知道这是柳家人做得。有怎么会坐下来跟他们和谈?

    柳咸道:“有没有用也要试试,有件事浮云说的没错。柳家现在不能再出事了,至少…要等到娘娘将小皇子平安生下来。”

    柳咸将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柳浮云,往常柳浮云总会试图说明自己的意见。但是今天柳浮云却一直没有开口说过任何一句话,如果不是柳咸这会儿提起,只怕众人都要忘了他的存在了。

    柳咸叹了口气沉声道:“暮儿,这事你来办吧。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柳浮云轻叹了口气,“父亲最好不要抱什么希望。”

    柳咸皱眉,柳浮云沉声道:“我听说…苏梦寒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意思?”柳咸问道。

    柳浮云豁然抬眼,定定地望着柳咸道:“商家毁了,那孩子也没了。现在商家只剩下苏梦寒一个人了。而且他还活不了多久了,父亲,你觉得苏梦寒会干什么?”

    柳咸怔住,一股寒意突然从心头涌起直冲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