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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你恨我吗
檀七七看了他一眼，跟随着那名墨西哥人上了军用飞机。
她并没有把温嘉陆这句话当一回事。
当飞机缓缓升起，檀七七坐在飞机窗户旁边，看着温嘉陆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身体微微一松。
有什么压在她身上很久的东西，就此消失了。
这原本其实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莫名其妙介入了温嘉陆和墨寒笙之间的路人甲而已，上辈子死在这个男人手里，甚至都与她无关，她唯一的作用就是温嘉陆用来打击墨寒笙。
自始至终，都不是她的故事。
而现在，她这个路人甲终于能从主角们的故事里退出，除了肚子里这个才六个月的孩子……
她低下头，看着凸起的小腹，闭上眼，有些萧瑟的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在这样的世界面前，她个人的性命和感情实在是太渺小了，墨寒笙和温嘉陆都不是她所能左右的存在，就好像是一只蚂蚁不小心经过大象的足底，被它踩死，难道应该去责怪大象没有足下留情吗？
就算拼尽全力去报复，蝼蚁又怎么可能给大象留下一点伤害？
蚊虫的叮咬甚至连在它的皮肤上留下一点伤口都不可能。
她有自知之明。
＊
从墨西哥飞到了美国，又从芝加哥国际机场回到了榕城。
从飞机里走下来，踏在这块熟悉的地面上的时候，檀七七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明明才离开三个月，却好像离开了一辈子。
回到了榕城的当天，她就去预约了胎检。
排期排满了，只能第二天上午来做，檀七七也没什么所谓，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榕城租了一个单身公寓。
单身公寓里面东西齐全，拎包入住，檀七七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一袋方便面，回家煮了吃了，抱着腿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很奇怪，明明这个城市是她从小土生土长的，但是这一次回来，却格外的陌生。
以前她从外面旅游回来，也从不会产生这样的陌生感。
一切都不一样了，她心里缓缓地意识到，她虽然回到了榕城，但是她再也回不到属于她的榕城了。
……
第二天，檀七七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陌生来电，檀七七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
她正着急着要去医院，直到听到里面缓缓传来一个沙哑的女音：“……青瓷？”
檀七七愣了一下，从这丝沙哑里面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想想？”
“你还记得我啊。”叶想想似乎是笑了笑，她温声道，“我很快就要走了，我想见你一面，你有时间吗？”
檀七七从来没有想过叶想想还会打电话给她。
听着她熟悉的嗓音，她眼睛微微有些酸涩，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她问道：“有啊。你现在在哪？”
……
叶想想约她在她小区附近的咖啡厅见面。
上班的时间，咖啡厅里人不多，檀七七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戴着鸭舌帽靠窗坐着的叶想想。
初春的天气，她穿着一件淡灰色V领长袖毛衣，毛衣有些宽松，套在她削瘦的身上，看起来有点大。
檀七七走过去，喊了她一声：“想想。”
叶想想注视着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了她的身上，对着她微微笑了笑。
她这一笑，檀七七发现，她变化太大了。
叶想想身上张牙舞爪的峥嵘和随性似乎都在这几个月里被碾磨而去，留下的是近乎于圆润温淡的气息，她看起来瘦了很多很多，下巴更尖，令她一双漆黑的眸子深的有些吓人。
她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膀上，随着她搅拌咖啡的动作发尾微微的晃动着，她看起来像是一只小兽一般温顺平静，如同另外一个人。
檀七七愣愣的看着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闪过许多念头，她突然觉得，她对不起叶想想。
她当年能为了她去跟墨寒笙作对，她为什么就不能为了叶想想放过叶雪丞呢？
如果叶雪丞没有坐牢，叶想想或许也不会退圈。
檀七七穿着宽松的黑色卫衣，她身材娇小，所以看不出身孕的痕迹，只是坐下去的时候，衣服垂落下去，腰身就显了出来，叶想想看了一眼她凸起的明显的小腹，眼底微微有几分诧异。
“你怀孕了？”她神情略有奇异，最后又缓缓归为平静，“在这种时候叫你出来，墨寒笙会不会生气？”
檀七七现在没办法听到墨寒笙这三个字。
她的手指微微抖了抖，然后轻轻地用力的捏紧了。
勉强抬起头，对着叶想想道：“不会。”
叶想想看着她，似乎也陷入了微微的恍惚。
她神情显出一丝寂寥，突然道：“我要走了……只是在离开之间，不知道为什么，想见一见你。”
檀七七听着心里酸涩，她低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叶想想道，“不会回榕城了。”
檀七七的心脏微微的收缩了一下，酸酸的发疼。
她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挽留并没有资格。
甚至问一句——以后能过去看你吗？
都没有底气。
叶想想看着她，突然又笑了笑，“不过好巧，上个月，我也刚生了一个孩子。”
檀七七惊了一惊，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是一个早产儿，不过现在已经稳定下来了。”叶想想低下了头，声音轻了下来，“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能不能帮我照看它一下？我已经托付了可以依靠的人，你只要稍微帮忙看一下就可以了。”
檀七七愣愣的，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叶想想抬起头，她脸上的笑容温淡而无奈，声音沙哑的回答道：“……不知道为什么，在榕城，我总觉得只能把他托付给你。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任性，青瓷，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能把他交给谁。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她对着她笑了笑，笑容里有泪光，这样走投无路的叶想想，脆弱的好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不堪一击。
檀七七不知道她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她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为什么才出月子就要离开，为什么要抛下孩子。
“孩子的父亲……”她低低的问道。
叶想想摇了摇头：“他没有父亲。”
檀七七沉默了下来，点了点头。
“我能去看看他吗？”
叶想想“嗯”了一声，“当然可以。”
她似乎是有些高兴，问道，“你答应了？”
檀七七回答道：“我很喜欢小孩子。”更何况，是叶想想的孩子呢？
就算一辈子照顾他都可以。
叶想想感激的笑了起来，她低下头轻轻地擦拭了一下眼角，然后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吧。会有点远，墨寒笙不会怪你吗？”
檀七七摇了摇头。
墨寒笙在美国出事的消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传到国内。
她心口隐隐作痛起来，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对着叶想想笑了笑：“走吧。”
叶想想说有点远，但是檀七七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远。
一直坐车坐到了农村，已经是下午一两点钟的时候了，她跟着叶想想去了一户人家，就看到一个阿婆抱着一个孩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叶想想喊了她一声：“冯姨。”
冯姨听到声音，抱着孩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容可掬的对着叶想想道：“叶小姐！这位是……”
“是我一个朋友。”
叶想想走过去，伸手将冯姨怀里抱着的小小的孩子接了过来。
她低下头，看着那个比寻常孩子要小很多的小小婴儿，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柔。
檀七七走过去，看着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他已经睡着了，长长的睫毛浓密的掩着，还没有长开就已经比寻常的婴儿要好看几分。
这就是叶想想的孩子。
她有些莫名的激动，忍不住看了看叶想想，叶想想抬起头，对着她笑了笑，温声道：“是一个男孩子。生下来才我的一只手大，就跟小猫似的……现在已经大了一圈了。”
檀七七忍不住道：“他长得很像你。”
叶想想笑了起来，“这么小，哪里看得出像谁。”
小团子突然咿呀咿呀的哭了起来，冯姨“啊呀”了一声，赶忙道：“尿了！”
急匆匆的跑进屋，去拿了尿不湿。
换了尿不湿，又要喝奶粉，叶想想也跟着忙前忙后，等到把小团子照顾着睡了，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
她也有些疲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头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檀七七，有点不好意思的道：“叫你过来还把你晾在这里，抱歉。”
檀七七理解的摇了摇头：“没事。”
叶想想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看着她明亮的眼睛，突然道：“青瓷，你会恨我吗？”
檀七七愣了一下，微微抬起眼看向叶想想。
“当初雪丞差点害死了你，我不仅没有安慰你，还要你放了他，你会不会恨我？”
檀七七问道：“那你呢？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