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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马……马上就做。”
听到那个如恶魔的声音,绿竹赶紧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手忙脚乱地往外走。
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慌乱中踢翻了屋中的一张断腿凳子。
“走路不长眼啊?”贾氏拿着竹条头发蓬松地从里屋出来,脚步紧凑,凶恶的模样像是一条老母狗。手中竹条舞得呼呼作响,“没用的东西!你看看天色?待会儿文冕回来没饭吃,老娘不打死你!”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绿竹连连应答,小手拖着左腿飞快往外奔。
可怜的绿竹眉头已经拧到了一起,被蛇咬过地左腿感觉是越来越不听使唤。本来以为是痊愈了,谁料来了这里遭到虐待后旧伤复发,起初还是隐隐作痛,再后来是越来越严重,现在连走路都变得很困难了。
但绿竹哪儿有功夫管这些,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家务,一不注意就要被家里的母老虎鞭打,过一天都等于是在煎熬。好在那苏文冕一心考状元,没碰过她。不然小小的丫头就真变成行尸走肉了。
绿竹在外面的露天灶台下生火做饭,贾氏在里面连连喝骂:
“没用的赔钱货!无脑的蠢猪!嫁了李老爷连一点儿金银首饰都不带出来!浪费老娘这么多心思,领回家来白吃食!要是文冕没有考好,那都怪你这丧门星,看老娘不打死你!”
这样的话传到绿竹耳朵已经麻木了,绿竹的小包袱终是被贾氏偷偷打开,却没有发现想象中的金银。从此绿竹就过上了地狱一般的生活。
天突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绿竹的小脸儿上,冲刷着她身上的污渍,露出了她本该漂亮但显得蜡黄的小脸儿。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但她却感觉很舒服,只有这样的寒冷才能刺激她麻木的神经。
苏文冕对今天的雨没感觉到半点儿寒冷,反而让他觉得神清气爽,一路高唱凯歌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
回到家,已经是入夜时分了。
绿竹做好了晚饭,只是稀粥和萝卜干。但她什么都没有,一碗米汤,仅此而已。
苏文冕娘儿两坐在桌上,而绿竹只能蹲在一边。
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到绿竹的眼泪,而桌上的两人还沉寂在喜悦之中。
“娘!今次是有高人相助啊!我看今科的解元非我苏文冕莫属了!如此好运,怕是以后的府试殿试都会鸿运连连,咱家要转运了!”
“哎哟喂!真要是那样,我可要谢天谢地咯!不过儿子你要养身体,若能三试之中连中三元,那你可就我们苏家光耀门楣了!日后载入史册,流……流什么?”
“流芳千古!”
“对对对!流芳千古!”
贾氏激动得手舞足蹈,神神秘秘地从一个角落摸出了两个拳头大的玉米面儿窝窝。
“娘!你竟然还藏私?这么好的东西也不早点儿拿出来?”
苏文冕盯着窝窝眼睛都直了,伸手就要去抢,谁料贾氏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滚滚滚!接下来还有两场考试,你考完一场吃一个。就这么定了!”
绿竹角落里看到金灿灿的玉米面儿窝窝满嘴的口水,肚子似乎也感应到了美食,开始翻江倒海。无奈之下,绿竹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晃眼到了深夜,草屋里没了动静。
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爬了起来,悉悉索索地摸向了放玉米面儿窝窝的柜子。
……
……
李权监考后也回到了壁溪村,在自己的草屋里睡下。
第二天早上,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刘嘎一脸紧张地把李权叫了起来,说是村里的八个甲头来跟老大报道。
说是这么说,刘嘎却小声地跟李权提了个醒儿,让李权待会儿说话注意点儿,别惹恼了对方。
李权睡眼惺忪地爬起来,穿戴好就到了校场里。
八丈亭的校场有几个声影在晃荡着,各个游手好闲没事儿可做,不是在一起说笑,便是无聊地踢着地上的沙子。
张嘎凑过来:“老大,就是他们。”
李权走到场中,有气无力地喊了句:“报道的都过来。”
场中的几个人便也有气无力地走到了李权面前,有人站着,有人蹲着,稀稀落落地立在李权一米远的地方。
这几人各个都长得壮硕,他们看着李权这弱不禁风样子难免会透露一些不屑之色。
李权没有先说话,反而是对方一人先开口:“喂,你就是新来的保长啊?”
“是。”
“哪个地方?”
“外乡的。”
“官家子弟还是秀才出生?”
“都不是。”
“那就是花钱买的咯?”
“可以这么说吧。”
“哎!”说话之人突然为李权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惋惜的样子,“我说你赚几个钱儿也不容易,买官怎么就这么背呢?买到一个碧溪村的保长?兄弟,你说这官爷是不是运气背?”
“哈哈!”一阵哄笑。
李权皱了皱眉,没有接话。那人继续张狂地说着:
“你来之前就没打听过碧溪村的形势?”
“没有。”
“哎!不过不要紧,你能买官,说明你的钱也不少,给兄弟们点儿零花钱,以后咱们罩着你。”
那人说完就把手摊了出来,嘴角挂着意思坏笑,看也没看李权一眼。
和这人一样,其他几人也都是一副坏坏的似笑非笑的表情。
刘嘎紧张起来,跑到李权耳边小声道:“老大,给他们点儿银子。别太多了,他们不会为难你。”
“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银子?”
李权故作茫然的一句话让气氛变得紧张起来。蹲在地上的几人纷纷起立,嘴里发出威胁的“哼哼”声,全都撸起了袖管。
刘嘎见到这一幕,浑身的毛都炸了,心道这老大给自己跟其他几个兄弟都这么阔绰,怎么不肯给他们呢?
若在平时,刘嘎见状肯定会躲得远远的,但是这位老大不同,自己收了人家几百两碎银,才几天就不认人也太说不过去了!
无奈之下,刘嘎硬着头皮站了出来,陪着小脸儿:“哥,人家新来不懂规矩,您……”
“去你m的!刘嘎你给老子死远点儿!”
刘嘎被一脚扫出了好几米,摔了个狗吃屎。
对方没有再鸟刘嘎,缓缓地靠近李权,坏笑的表情也被狠色所取代:“你叫李权是吧?挺硬气的是吧?不懂规矩是吧?你以为你是碧州的李大老爷是吧?老子今天就跟你说清楚了,不拿点儿钱出来,后果很严重!”
李权讪讪一笑,好像是妥协了,从衣服里摸出了一锭银子。
对方眼睛一亮,这里不比碧州,一两银子都是巨资!他们一开始只想拿到几十个铜板就成,没想到对方竟然摸出了一锭银子!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哎呀!大人早这么开明就成了嘛!刚才的事儿都是误会,咱们以后就是朋友了!”
李权笑着将小锭银子摊在了手上。
对方伸手想拿,李权也没为难,只是跟对方友好地握了握手。
对方的手刚碰到银子,却被李权突然握住了手掌,银子夹在两人手掌中间。
对方开始也以为李权是要跟自己握手,但随着李权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那人开始感觉到了不对。
那哪儿是人的手?不大不小的手掌发出了比熊掌还强的力量!无论怎么反抗都没用,只能感觉力量在一点点加强,很快就接近了自己的忍受极限。
握手的汉子没有开口,却已是满头大汗,额上的青筋已经开始暴露。他苦笑着想要缩回来,但不管怎么用力,握手的姿势和位置都动不了分毫。
他开始慌了,如果再加大力量,手上的骨头都要被捏碎。
正当他准备痛哭求饶的时候,李权突然松手了!
汉子如蒙大赦,手掌已经完全没了知觉,后背湿了一片,银子也掉在了地上。
“哎呀!兄弟,银子拿稳。这锭银子拿去分给弟兄们吧。”
李权假惺惺地说着,弯腰把银子捡回来,再次摊在了手上。但这一次,面前的汉子不敢动了。
身后的几个弟兄不知道刚才的情况,走上前看到一锭明晃晃的银子摆在眼前,激动地抢了过来:“拿来!”
这次,李权没有说什么,就当是给乞丐的一点儿施舍。
拿了银子,几个人欢天喜地地要出吃好的,正准备离开八丈亭。
突然,瞭望台的铜钟被人敲响了!
贾氏看到八丈亭里有人,欣喜若狂,赶紧跑了进来,一阵嚷嚷:
“给位官爷啊!咱家遭贼人了!天煞的小贼偷吃了咱家两个拳头大的窝窝呢!您可一定要为咱家做主啊!”
几个准备离开的甲头眉头紧皱,对于这种又穷又聒噪的贱民很反感,但又不好说什么,毕竟自己也算是给朝廷当差。如果村里出现了什么矛盾也该自己管。
“吵个卵?什么事情快说明白!爷几个还有事情。给你一刻钟功夫,讲不明就给我滚!”
“是是是。”贾氏连连点头,然后转身朝外面挥了挥手,“儿子,还不把那个贼婆娘给我拖出来!让官爷就地砍了!”
话音刚落,一个落魄书生拖着一个被捆成粽子的黑瘦小丫头出现在了校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