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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7年,北宋,齐州,大黑山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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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龙王召唤了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来沙门岛行云施雨,大雨下了一夜,但黎明之前雨就停了。云开雾散,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投射下来,黑夜让位于光明。
刀鱼船驶过波光粼粼的海面,掠起一道道的海浪,向沙门岛最大的大黑山岛方向前进。克里斯看见这座千唤万唤始出来的“黑山堡”,这个巨大的黑色堡垒占据了大黑山岛的整个南面,形状酷似一条盘踞的毒蛇,蛇头大张着嘴,威吓着岛上的人们,而蛇尾则伸向远处海边高高的山崖。
它是如此巨大而重要,以至于李庆一直派遣两组刀鱼战舰在这片海域来回巡航;六组守卫队在岛上巡逻。不过,从他们执行巡逻任务时的“懈怠”态度看,克里斯猜测原来的守备队一定没意识到数个时辰前的瓢泼雨夜中,威胁已经悄然降临了。
早在青州,马默就为克里斯定下了通盘大计。作为应对登州水师的策略,他把水师营里那些不愿同流合污,被长官压制的下级军官聚在了一起。马默笼络人心的旗帜绝不仅仅是分察贪渎、整肃水师,而是重整旗鼓、改制水师,并为这些人谋划了一番未来景象,那便是另行筹建一只直属枢密院的特别队伍。对于这些军士来说,最可悲的便是有本事无用武之地,突然间天降了这位马大人,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未来吗?待搞定了水师内部,接下来马默巡按登州,随行的是一位手持太后懿旨、枢密院密令的姓蓝的内侍,短短几天内,马默施雷厉风行,整肃登州,彻查水师,将一干败类俱都下狱候审。
马默为夺下大黑山岛制定了“拂晓突袭”计划,因为岛上的哨兵往往在拂晓时最为疲倦困乏,所以为了防备偷袭,他们会在清晨前进入防御工事换岗。那日与筏帮控制的刀鱼船一起出航的便是登州水师重组的精英队伍,他们全都由作战经验最丰富的官兵组成,由那几位马默提拔的军官亲自带领。
突袭的时机不早不晚,离完全天亮只剩盏茶的时间,水师发起了进攻。
马默的刀鱼船驶入了港口。大雨之夜,甚至打消了岛上防备队伍的最后一丝警惕心,以至于他们当是自己人提早了一刻入港。突袭成功的关键,在于快速、坚决地压制住港口,待巡逻的刀鱼船回港时,他们受到了与往常不同的“特别照顾”。水师船上的步兵们登陆,穿越岛上大片开阔地,也不会受到来自刀鱼船的侧翼弓弩炮击。他们直扑岛上各个岗哨,很多哨兵要么在打瞌睡,要么刚刚到岗。他们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被控制了起来。天亮时,除了黑山堡里还剩下一小部分李庆的人,剩下全部被大换血了。
马默虽然坐船颠簸的腰酸背痛,但回报来的一个个好消息,令他非常兴奋,连他都没想到会如此顺利。
其实,这也是运气。
倘若放在往常,第二天砦主要亲自带客人上岛,大黑山岛上的所有舰队、哨兵都会打起十足精神应付,防备断然不会如此薄弱。可今年与往年不同,李砦主头一天就来到了大黑山岛,也不像往常那般过问巡航守备,而且不知在堡里忙碌些什么,似乎连明天上岛的事情都不怎么在乎。领导心不在焉,下属如何尽心尽力?
一大早,由副砦主常鱼通领人准备上岛,从昨晚开始,就没见过砦主踪影的常鱼通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呆呆的站在船头,心中猜想,这些异常的表现,难道昨天小黑山岛的事情对砦主打击太大了?他心思全在帮主这件事上,也就没能注意到岛上的些许变化。
一缕霞光破空而出,仿佛是为了客人们展示堡内的奇珍异宝,金色的光芒小心翼翼地拂过岛屿,缓缓照亮了“黑山堡”。
秦禹九、王诜、女道士、滕楚凉几位贵客在常鱼通的带领下,先行上岛。
获得铁牌子的人似乎成了今日的主角,仇玉龙、漠北双雄、原彬、岛上三兄弟鱼贯下船,最后一个下船的便是铁牌最多的肉瘤大汉。
待与他拉开有些距离,后面跟着的那些武林人士才陆陆续续登岛。
这次,被允许上岛的不单单是拿到足够多铁牌的胜利者,那些逃回来的武林人士全部受邀上岛。这样难得的机会,大部分人都想见识一下名录里的终极宝物,一个个难掩兴奋之情;也有些人却在幸灾落祸,指望着这些拿铁牌子的人,最终为了宝物互相争斗,免不了一场厮杀。
大队人马一路穿过重重大门,最后来到一个巨大如停机坪一般的广阔空间。
“就是这里……怎么空荡荡的?”常鱼通看起来很惊讶,与王诜道,“大人,以前宝物就是放在这里的。”
此时一直领路的李庆的亲信,确认道:“就是这里,副砦主!”
“这里不是空的吗?”
那人却伸手指了指前面的大门,道:“里面还有一层,副砦主不知道?”
这人的声音充满了轻蔑,常鱼通眉头一皱,心想:这个小王八羔子,总敢对老子呼来喝去,早晚收拾了你。
那人径自朝前走去,道:“诸位请吧!”
滕楚凉停顿了一下,双眼来回地转动,一丝疑惑在他脸上闪过。
眼看着这扇巨型大门开启,克里斯也有些心神不宁。无从知晓在门的另一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们,但气氛似乎不太对。
门内一座凭空而起的吊桥连接着平台,平台通向一个环形走道,缓缓旋转向下延伸。吊桥没有任何扶手栏杆,似乎随时提醒着要从上面通过的人们,行走伴随着危险。
众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吊桥,随着领路的人向下走去。
如果这里算是黑山堡的最底层,那可真具备了一座地牢应有的阴森气息。当人们开始变得不安时,环形走道将众人带进另一个空旷的大厅。
里面摆放的东西足以一下让人群安静下来。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们睁大了贪婪的眼睛,李砦主可真没有食言,金丝鸟笼般的镀金栅栏后是琉璃罩,里面陈列的一件件宝物。
克里斯仔细打量起这个长方形的大厅,烟灰色的地板、墙体显得格外压抑,天花板却格外的高,很是摄人。但实在令人惊叹,一眼望去这里没有廊柱支撑,竟然可以修得如此开阔。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高高架起的平台,更像是贵宾的观礼台。
正在克里斯暗自思考的时候,大厅的角落处,一个金属笼子发出了“砰”的暴响声,她转头看去,不知是谁偷偷向那放置宝物的金属笼发出一把飞刀,那刀碰触到栅栏时,金光闪烁,笼子立刻发出了滚烫的热度,附近的人不由自主地退后了几步。
那亲信走了过去,大声恐吓道:“既然我们砦主敢把宝物放在这里,诸位那点儿伎俩能拿得走?莫再乱碰,否则没什么好果子吃!”
众人听他说的信誓旦旦,又见那铁栅栏确实刀枪不入,倒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正前方的一面大锣被敲响了。
武功高,耳力好的人,早就望向了左面的平台。
先是有一队金鳞蛇盔兵持长矛走了出来,整齐的站成数列而立。
那亲信大声一声:“请诸位观礼!”
他话音一落,第一列蛇兵所站的地方,从平台下徐徐升起一座金属笼罩,里面摆了几件东西——上古珍珠香、金丝陀罗茶和上古北辛陶。
“这是诸位贵客所得的宝物,待今日结束便可奉送!”
看了这几样宝物,大家都哄笑起来。
有人问道:“一坨黑不溜秋的小土块,一个像蘑菇一般的茶叶,还有三个腿的土瓶子,就是宝物?”
有人摇头,道:“这些贵人们的喜好,咱们这些大老粗可不懂!”
后续的宝物在一阵阵惊呼声中出现在众人面前,场面立刻沸腾了。
“荆桐凤鸣剑!”
上官兄弟立刻向上望去。
笼罩升起,里面靠在木桩上,竖着放了一把剑。
旁边有人大失所望,讥问道:“这是宝剑?怎么看起来像一把木剑?”
他的形容确实也没错,与放置它的木桩颜色接近,色泽再略微黯沉一些,此剑比一般的剑长了许多,剑尖向上翘起,有几个岔开的菱角,像是凤尾一般。尽管剑形古怪,样式古朴,却也不怎么吸引人。
一群蠢猪,偏是这样越不起眼的,才越是好兵器,上官杰腹中骂道。
上官豪轻笑一声,与弟弟道:“看来今天没人与你抢它!”
上官杰点点头,湊到哥哥耳边,问:“你说若是用我手里这把刀,与它对砍,孰强孰弱?”
“反正东西是你的了,想怎么玩随你喜欢!”他眼睛紧盯着下一个升起的宝物,道,“再看看,咱们剩下的牌子选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大一些的笼罩升了起来,正是“美女十人”。
洪七里、宁一飞、克里斯、熊戴影立刻望了过去。秦禹九、滕楚凉、女道姑和张长北也在暗暗察看。
仇玉龙目光直盯笼里众位女子。他心中自忖着:秦大官人说要用另外十名美女与我换一个女子,会是哪位呢?
笼中的女孩们全都面色憔悴,表情惊恐,一个个低着头。
宁一飞立刻就找到了月玡儿的身影,只是她并没有往他们这边看来。他心里急切,却也不敢表现太过明显。
仇玉龙也看了出来,十人中女孩长相最为出众,小美人胚子一个,可惜还没长开,若是亲手调教也有一番风趣。他在心中盘算着,到底要不要跟秦大官人做着买卖。
洪七里与滕楚凉耳语道:“滕兄可知如何破开那笼子?”
滕楚凉微微摇了摇头,回道:“莫急,在下想想看。”
名录上的“终极宝物”一一在众人眼前呈现。
王诜不像洪七里他们担心如何打破机关救人,眼下最捉摸不定的,是李庆一直没有露面,这么出风头的时刻,他却叫个一个下属独撑场面?他拉过常鱼通质问道:“你们砦主跑那里去了,怎么不见人?”
常鱼通也是一脸莫名地摇了摇头。
这时,青须老者忽低声道:“人来了!”
一阵脚步声从通道传来,李庆终于出现在了另一侧平台上。
他一出场,人群慢慢由闹转静,一直到大厅里沉静无声,他开口说话,语调极其平缓:“这届夺岛大会出乎了我们所有人的意料,几位初次上岛的高手让我们大开眼界,这就说明只要有真本事,岛上的宝物唾手可得!”他大手一挥先后指向肉瘤大汉和上官兄弟。
现在听来,所有的人都觉得李庆的话言之有理。
“不过,今日仍要决出宝物的最终归属!让我们拭目以待!”
就这么几句简短有力的话语,轻易就激起在场人的欢呼。
“麻烦等等!”一直在人群中静默无声的“索魂”走到了大厅中央,他的举动让所有人静了音,“在下想先请教一个问题!”
“萧大侠,请讲!”李庆平静地回答。
“砦主答应过在下,可在岛上取一囚犯性命,这人应该是一名铁牌子囚犯。可昨日小黑山岛一战,铁牌子已经所剩无几,唯独剩下两人,不知下落!我便是想问问这两名铁牌子现在身在何处?”
“哦,是吗?”李庆声调一扬,答道:“也许谁杀了他们,却忘记拿铁牌了吧?”
克里斯忽然跨出一步,大声道:“我知道其中一人下落!”
她从衣袖中拿出一块铁牌,道:“这是蝎岛的铁牌。”
尹宸转头看去,心中纳闷:我怎么不知道他何时被杀的?
肉瘤大汉此时也侧目看向克里斯。
“既然是这样,那么还剩一人!”萧索道。
“萧大侠,可能最后那人也是不知死在何处了!”
周围的人窃窃私语,都在讨论原来岛上的铁牌无人生还。
“不不不!”萧索扶着下巴,微微一笑,道,“在下相信这人保住了性命,而这个人正是在下要杀的郗英!”
郗英的名字被叫了出来,李庆的不禁浑身一震,但面上却没露出半丝破绽。
萧索直视平台上的李庆,目光犀利,他继续道:“在下猜,阁下便是郗英!”
此话一出,场面一下哗然,这话简直匪夷所思。
李庆哈哈失笑,道:“众目睽睽,本砦主怎么会是郗英?”
“在下这么说,大概是因为……”带着一丝自鸣得意,萧索说,“因为李庆已经死了!”
肉瘤大汉突然走上前来,他从大袍子里取出一个染血的布包,接着猛地一甩,那布包里滚出了一个圆鼓溜丢的东西,打了几滚,落在了平台下面的地上。
那是一颗令人毛骨悚然的头颅——李庆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