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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出发这天早上,卫琳琅、常棣和手执血帛证明身份的朴昌,连同胡闯和胡穹一起早早去到了在谈笑山庄正门广场上。胡穹是个壮硕的青年人,国字脸,长得很端正,和他的叔叔胡闯十足神似。他十分有礼貌,面对卫琳琅时有些羞涩,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东方凌风和他那十分出名的二师兄罗广白,以及两名藏剑弟子已经等候在那里。围观的人群自觉地留出了正中一大片区域,使得卫琳琅一行一眼就看见了他们。
东方凌风自然也注意到了卫琳琅,他眼睁睁地看着原先整天围在自己身边打转的女人和另一个打败了自己的家伙甜甜蜜蜜地互动来互动去,面色铁青,膈应得头顶都要冒出青烟了!
感情以前卫琳琅说喜欢他都是骗他的,能不气?不止这虚情假意的卫琳琅,就说那个朝秦暮楚的官锦儿,昨晚还不知道待在昭英的院中干了什么好事呢!
相对藏剑那一拨人和魔教这一拨人,呈三角分布,站在另一侧的数人,有昭英的贴身护卫路遥,卫琳琅的老熟人赵向天,还有那名长相美丽的抱着把琵琶的徵羽门女门人,叫做李暄。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替补”上来的三甲人选,人称“风流书生”施秀平。顾名思义,他长相确实风流俊美,并且学识渊博——至少相对于江湖上这帮老大粗来说。
但广场上被围观的这三拨人中,最醒目最引人关注的人却不是施秀平,当然也不是已沦为江湖笑柄的东方凌风,而是充满了神秘感的欧阳常棣。
常棣卸下了那个刻意的伪装,露出本来面目的他,气场何止比先前的软儒伪装强了千百倍?芝兰玉树般的脸庞,却因着那仿若睥睨众生的眼神,反倒成了次一等的陪衬。任何人见到他的第一眼,都不会错认这是个极端危险的强者。
与其说常棣的俊美面孔和“风流书生”施秀平一样,带来了他人的倾慕,不如说在他人眼中这更象征着未知和恐惧。
不过,卫琳琅表示自己适应良好。也许常棣所有的狠戾都给了敌人,所有的责任都给了魔教,所有的温柔都给了自己吧。
片刻之后,凤南天带着幼弟凤燕回,连同一名回春谷大夫,加入了藏剑的阵营。胡穹和凤燕回这对冤家又是大眼瞪小眼一阵不提。
武林盟的粟立榕盟主和旗下四名弟子姗姗来迟,他们的身后也跟着一名谈笑山庄聘请的大夫,算上赵向天四人,如此一来武林盟的十位名额便满了。
粟立榕皱眉看了看藏剑的方向,又看看以常棣为首的魔教阵营,不悦道:“日头已然不早,你们人还没齐吗?”
朴昌笑嘻嘻道:“别那么大躁气么,我们已经齐人了,不用担心。”当然朴昌很清楚粟立榕才没有在担心他们有没来齐,他巴不得他们越少人越好。
东方凌风锁起眉头,努力压抑心中的烦躁和不安,吩咐另外一名藏剑山庄的外围弟子去世子下榻的小院催一催。
就在这时,面色稍黑的昭英优哉游哉地缓步行来,身后跟着白喜和另外一名捕快,却不见卫义礼。
卫琳琅看清了之后心下大定,果然没有什么人是情愿对其他人,尤其是一个混蛋逢迎拍马,直到小命不保的。卫义礼倒明智了一回。
昭英被卫义礼忤逆,心情不好,昂着下巴摆足了架子:“催什么,晚个三五片刻能死不成?平时不见你们这些人这么守时,现在反倒催起我来了。”
粟立榕作为武林盟主不好同朝廷交恶,只好忍气吞声道:“世子来了便好。”
东方凌风第一个发现不对,他抄起手臂突然问道:“官锦儿呢?她不是同你在一起?”
“谁说她和我在一起?”昭英一开始有些惊讶,然后有些不愉,“东方凌风,你诽谤我?她吃过晚饭便回你那里去了!”
“不,世子爷,我并没有恶意,但官锦儿昨晚并没有回到我们藏剑的院子!”东方凌风严肃道。
昭英觉得自己眼角有些抽搐:“……那她人呢?”
那她人呢?
进入大夏皇陵最关键的人物官锦儿,却在这个当口失踪了。粟立榕发动了谈笑山庄全庄上下的弟子去寻找,还是没有任何结果。再加上这段时期谈笑山庄可谓鱼龙混杂,从成千上万的人中如何找一个娇小的、没什么武功的官锦儿?
都怪各方人马都以为对方会负责保护官锦儿的人身安全,结果造成了没有任何一方派遣人手去保护的局面。
“有些不对劲。”朴昌偷偷对卫琳琅说道,“你知道吗,昨晚我们的人帮你挡了一次‘暗杀’。”
卫琳琅惊讶道:“不会吧?你确定他们是来杀我的?”
“确定,”朴昌表情古怪,“他们的头子最后丢下一句话说,‘卫琳琅最好别想不开去找死’。”
“……”卫琳琅窘然,这和她先前警告卫义礼的话异曲同工啊,但她和卫义礼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不同,下定决心要去谁也拦不住她:“难道这事和官锦儿失踪有什么关联不成?”
“谁知道呢。”朴昌耸肩,“也不知道这次去不去得成。”
难道这次大张旗鼓的寻宝就要如此虎头蛇尾、草草收场?!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都有这一巨大的疑问。
好在,半个时辰后,不能算作转机的转机出现了。
“天鬼宫乃黑道名门!这种武林盛宴既然魔教能去,那如何能少了我们天鬼宫?我们自然也要求同去。”天鬼宫宫主铁钳般的手死死卡住官锦儿的纤细脖颈,就像猎人拎着一只小鸡。
她的语调傲慢至极,不动声色就砸下了好几个劲爆消息——掳走并挟持官锦儿的原来是天鬼宫!拿着血帛的那群不明人士居然是魔教妖人?!
卫琳琅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位极为传奇的女子,不禁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她来。
她一袭灰黑色纱裙,唯一暴露出来的皮肤便是那双手,肤色极为白皙,显是许久不见日光。覆面的银白铁面具丝毫不反光,暗沉沉地有些渗人,两个细长的漆黑眼洞好像盯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真名无人知晓,大家只称她为“宫主”。宫主出现在江湖,算算日子,也有几十年了,虽然嗓音听起来年轻,却实打实已经是老前辈级的人物。
明刀派的众人脸色突变,或铁青或漆黑简直像一只只锅底。
当年就是因为这位前辈和自家老掌门闹掰了,便蛮不讲理地派人暗杀明刀派的师叔子弟们,让本已是勉力维持体面的明刀派雪上加霜。
天鬼宫完全可算是明刀派的生死仇敌!
“求你们,答应了她吧!”官锦儿脸色被掐得涨红泛紫,花容失色地对着他们喊,生怕把自己的性命玩弄在鼓掌的这位霸道邪佞的宫主,一个不顺心就拿自己开刀。
“当然,规矩我还是懂的,不会让你们各方难做。”宫主的表情永远掩藏在铁面具之下,“我们天鬼宫也只出十个人,不包括这个小姑娘。我们若去不成,那大家都不必去了。如此,你们意下如何?”
不答应天鬼宫的要挟还能怎么办呢?粟立榕、东方凌风跟教主方面商量过后,只得同意了她的要求。反正此去艰难险阻,若是途中出现了什么意外……那也是天鬼宫自己需要承担的,不是么?
此波折终于以各方的妥协告终,一行四十一人即刻启程前往金阑州,当然,官锦儿还依然牢牢地握在天鬼宫的手中。
这一行人中,十分清晰地分门别派地形成了四个大团体,数个小团体,内部倒是还蛮团结,各方势力之间有没有见鬼的信任那就天知道了。
他们的出发地嶢山位于鹦鹉州,要去金阑州需取道中原神州、松贺州,没有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按道理如此长的行程,围观的群众早该散去了,可是让一行人不胜其扰的是,居然真的有不少的江湖人远远地缀在他们身后,似乎是想跟着他们去金阑州好分一杯羹……多么愚蠢!
和一群江湖上的精英一起出行,最受不了的便是昭英和官锦儿,他们平日里养尊处优,出行都是靠马车代步,哪有像这样风尘仆仆、连夜骑马赶路的时候!十来天里,大腿都要磨破皮了!颠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但官锦儿无奈身陷囹圄,在敌人手中不敢提什么要求,昭英却没这种顾忌,一路上叫苦叫累不迭。
大家心里都腹诽着呢,你一皇亲贵族好好的快活日子不过,来江湖上凑什么劳什子的热闹?可惜,昭英就是非得搀和一脚不可。
民不与官斗,说到底武林人也只是民间草莽,谁也不想得罪官府,大家只好好声好气地供着这位大爷,对他各种大爷毛病也一忍再忍。
“我说,去找那前朝皇陵,难道不该派武功最高的人去么,为什么——”昭英伸出手指对着周围的人点点点,一脸的嫌弃:“都是一群小年轻?能行么!”
东方凌风作为被鄙视的一员,暗地里撇了撇嘴角不想说话。
还是白喜比较敬业地为他解疑:“十一年前也同样出发过一群人去大夏皇陵寻宝,只不过许多人都没能活下来,里面包括了许多长辈和当时的一拨青年才俊。所以现在的武林,武功奇高的年长者并不多。”
“那他们这次怎么会有回得来的信心?”昭英道。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这……”白喜尴尬得很,“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会顺利很多吧。您不必担心。”
昭英充满怀疑地看着白喜:“哦?那你到时候遇见危险会拼死保护我吗?”
白喜愣了下,还是点头:“白喜分内之事。”
卫琳琅看不过眼,扭头到一边,小声不屑地道:“只会欺负女下属算什么男人?明明自己就是最大的累赘自己还毫无知觉!”
常棣原先也不齿昭英的这种行为,但他眼见着卫琳琅忿忿不平的样子那么可爱,两颊都有些气鼓出来了,不禁便把一切不愉之事全部丢在了脑后,和卫琳琅亲亲热热地说起私房话来。
忽然朴昌喊了一声:“教主,他们来了!”
原来他们已经到达了中州和松贺州的交界处,魔教总坛的三位坊主和两位坛主来与他们会合。远远地便能看见五人打马而来,领头人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人,是乙坊主撷芳无误。
跟在乙坊主撷芳身后的,左手边是一名脸覆鬼王面具的男人,便是癸坊主朱李,司魔教养蛊之职。右手边,那名有名的“万年□□脸”的男人,是己坊主云鹤,司魔教制药之职。调用他们两位来陪同下墓,便是考虑到墓中毒虫奇多之故。
最后方的两位长相相同的男子,年约三十上下,打扮一黑一白,眉间有血色朱砂纹样,这便是陀罗分坛的正副坛主“雪夜一点红”白雪走和乌雅骓。
卫琳琅高兴地拍马迎上去:“撷芳!”
“琳琅!你不在我们几个可想死你了!”撷芳吁停了马,笑道:“三缺一的日子可太难熬啦。”
“什么呀,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一起打马吊吗?”卫琳琅佯怒。
“这都不满意?还有什么比马吊更有意义的吗!”撷芳故作讶然不解,卫琳琅听后没忍住笑开了。
常棣在后方看得眼热,催马小跑上前道:“我郑重地提醒你,魔教总坛的撷芳坊主,卫琳琅教头是魔教教主——也就是我——名下的私有财产,不得被任意占用!”
“怎么这样!魔教教主就可以如此霸道了吗?”撷芳挑眉,“我可以付钱的!”
“付钱也不给,琳琅可是无价之宝。”常棣说着亲了亲卫琳琅的手背,转过头对着撷芳就是另一副地主老财的嘴脸:“再说了,你的工钱还是我给付的,你拿什么付给我,嗯?”
卫琳琅也得瑟地斜睨着撷芳:“就是呀,你打马吊时输给我的银子可都是常棣付给你的工钱!常棣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说到底,你还是先把赌资给挣了再找我去打马吊吧!”
撷芳哑口无言,嘴角抽搐,身后的朱李和云鹤也不是擅长与人辩驳的类型,她左看右看没法儿找到人帮嘴……撷芳只得独自气结:这对狼狈为奸的奸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