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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真看了看张臣挚的表情,笑着继续解释道:“恐惧的眉形是整体的眉毛皱紧,眉头部位不自觉上扬,眉毛呈扭曲型,这时候,他的脸上有很明显的皱眉纹和额部纹路。同时呢,他的上眼睑也在试图睁大。这些都是不受他控制,稍纵即逝的表情特征。”
“但受到眼轮匝肌和皱眉肌对眉毛的反向影响,还是能看出虹膜的自然暴露?”陈世捷补充问道。
乔真认同地点点头:“不愧是我们的专业人士。”
陈世捷皱着眉头回想思索道:“难道,他开始挠脖子的时候就确认了儿子听到了枪响,正争分夺秒在村里毁灭证据?”
“没错,撒谎会让他的面部和颈部神经组织有刺痒的感觉,这时因为他一旦感觉到别人的怀疑,增强的血压就会使脖子不断冒汗。老爷子这一刻正是明白了儿子的用意,急中生智想要为他继续打外围掩护。而且,他的心理活动非常频繁,既心存窃喜,又怕被我们看破,才不知不觉流露出了这么多小动作。”
“乔真,你是为我们立了大功。要作出这些判断,我们恐怕有个几年的科班训练,都不一定在紧急关头有这种洞察力。”张臣挚由衷地说。乔饶刚也在旁边表情舒展,难得的一脸掩饰不住的自豪。
乔真摆摆手,笑着往外走:“张队,都是自己人,客套什么,真要感谢我玩,那就等回去请我们大家吃顿好的吧。”
隔天,专案组除了几名轮岗担任司机角色,要把警车开回去,其余人马包括当地公安增派的警力。
近三十多人的大部队当即跟随顾饶刚乘坐专列,浩浩荡荡地押送7个毒贩、300多公斤毒品、之前缴获的数百万毒资,还有大量制毒工具,满载而归。
乔真自告奋勇,决定留下开车。这次顾饶刚没有反对,走了几步,却还是有点放心不下,只是暗中嘱托张臣挚:“帮我看紧了这个丫头,”
等顾饶刚一走,乔真就由衷感谢道:“谢谢张队帮我打掩护。”
张臣挚无奈摊开手,坦诚道:“知道我居然放任你混入抓捕队伍,还开摩托追逃犯,我不帮你打掩护,照乔队的脾气,岂不是连我都一起一顿臭骂。不算帮你忙,我也是自保。”
乔真忍俊不禁:“原来你怕我老爸,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张臣挚叫她和自己同车,束安全带时候就问:“说真的,冲出去的那一刻,你一点不害怕?”
“当时哪有时间,都没来得及细想。”
“那你就没考虑过万一有什么危险,你老爸怎么办?他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张臣挚凝视着她,眼神少有的逼视意味。
乔真很快有点羞愧地低下头去:“说真的,这个我也没来得及想。当时满脑子的念头就是要追上他,不能让他溜了。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自私、自以为是了?”
张挚诚宽容地摇摇头,稳稳启动了警车:“自私谈不上,但是会对你爸有些残忍。不过,这也说明了,你骨子里和你爸一样,天生就该是个警察。”
乔真突然有点哽咽:“其实,我后来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对于我老爸真的很自私。但是,这是我的工作、我们警察的使命,我们没有理由逃避和退缩。”
张臣挚默默递给她纸。
“我真的以为,今天就要失去我老爸了,当时真的好害怕。我好多话都没来得及和他说,很多地方还想和他一起去,我们还有不少误会没有解开。”乔真说着泪流满面,她扭过头,擦着眼泪,“最关键的,我从出国到现在,都还没有对他说过‘我爱你’。”
张臣挚说:“好在,你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乔真只是抽泣着摇头,那个飒爽英姿的摩托车手不见了,眼前只有这个脆弱无助的女孩。
可是,她的过往、她的喜好、她对自己的看法……一切似乎都是未知。
张臣挚的前女友曾经评价他是“单细胞生物”,他大惑不解,直到做了个性格类型倾向测试,看到自己在情感这一栏的百分比条上空白一片,才明白她是指自己太过理性。
张臣挚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安慰她,就像当初在去维和部队的机场里,面对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友,他都不知道如何和她告白,最后只傻傻地说了句“不用等我”,说完就分明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诧异和失望。
他既然明白“有些话,说了再无挽回和解释的余地”,也自然明白“过了某个时间,很多话恐怕心里再想也会硬吞进肚子里”。所以,两年后他归来时,女友早已嫁做人妻,他闷闷地坐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在单位出现时,就是神清气爽锻炼后的样子。
眼前,看着乔真对着他敞开心扉一吐为快,张挚诚既欣慰又踌躇,只能选择默默开车,静静倾听。
或许,谁也不清楚,吐露心声的好时机到底在何时。有时候,这个谈话的契机就突如其来,让人措手不及。
抽调到市局缉毒组的案子顺利结案,刑队的工作节奏总算恢复了正常,所谓的“正常”也只是恢复了白天和黑夜,一日三餐作息的相对规律,但这种日子总是相对短暂。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果然,重要警情总是在饥肠辘辘或昏昏欲睡之时发生。报警人的老公说,他和妻子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对方告诉他自己有些头晕脑胀。
或许是店里的暖气吸走了冬天的干湿,也熏昏了她的脑袋,但她的身上阵阵发冷,因此她还裹着一条羊毛围巾,羽绒背心都穿在身上。
夜里十点,虽然这里只是个近郊的小杂货铺,但前后都不挨着超市,整个村子的村民临时缺点什么,几乎都要上她这儿来。她的杂货铺距离最近的一家店也有大约十多分钟的车程,恰巧旁边又新开了一家网吧,里面都是些熬夜打游戏的年轻人,另一边则是白天都会亮着粉红灯光的“洗脚店”,于是平时十点到十二点间,还是会有零零星星的生意,加在一起数目还是比较可观的。
可今天,她有点想早点拉上卷帘门谢客休息。最近生意势头不错,她的丈夫又去进货了。儿子从幼儿园沾来的重感冒,大概是疲劳了,她很快也传染了,浑身使不上力气,一晚上净顾着擤鼻涕和咳嗽。摸摸额头有点烫,想着明天还要照顾着店、照料着生病的儿子,来日方长,她下决心收了账,早点休息了。
正数着钱,玻璃门响了,她头也没抬,站在收银柜后面只说着“不好意思,下回来吧,今天关门了。”手里仍旧数着当天的营业款。
对面没有动静,她一抬头,就在她数着钞票的手边上,一把水果刀闪着明晃晃的寒光。她想冲过去把店面通向卧室的门关上,她想大声喊叫着让已经上床睡觉的儿子不要出门,她想拼劲全力呼救。可是,那突如其来的背上的刺痛,那压倒性的力量逼迫着,她一种声音都发不出……
石妍和陈世捷听着最先到场的地区派出所同志介绍已经掌握的情况,走进了现场。
尽管他们让乔真待在警戒线外,但手里揣着两个塑料袋的乔真还是执意要往里走。这次虽说父亲也是受大队长的命令把她捎来,但不能说是对自己的一点点认可,她不想辜负之前付出的努力。
果不其然,刚看到地上的喷射性血迹,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死者,乔真已经趴到角落去吐了。她尽可能地压低呕吐的声音,等到涨红的脸恢复了,才抹去眼角的几滴泪,靠近死者。
石妍只是摇摇头,乔真明白她想说的是“何必呢,这么为难自己”。
乔真不理睬,蹲下身来,只是仔细端详着死者,尽可能把他们想象成照片上的样子,但是浓重的血腥味一阵阵地刺激着她的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