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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陆,多少吃一点。”陆望舒端着那碗热了又热的粥,向林西陆跟前凑了凑。
“咳……咳……”林西陆一阵猛咳,好一会儿才缓和下来,“我真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你先放着吧。”
林西陆病了,从林知夏离开的那日后,就莫名其妙的病了,开始只是流些鼻涕有点咳嗽,可至今已经两个月了,他的咳嗽不但不见好,反而有加重的趋势。吃的也是越来越少,起初还能吃些肉,可近期,一整天连一碗粥都喝不掉,整个人瘦得脱了形,身上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脸上更是二两肉都没有,一双大眼睛支棱在眼眶里,显得格外突兀。
“那你睡会儿吧,我晚些再来。”陆望舒将粥放在林西陆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轻轻的退了出去,带上房门,这才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这几个月中,唐楼请来了不下数十位名医,中医,西医都有。所有的医生看下来都是一句话:心病无药。这心病,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可没人忍心在林西陆面前点破。
“总算有点消息了。”雁桑朝着陆望舒扬了扬手中的报纸。
陆望舒接过一看,头条就是詹延卿领兵西南的战事,说是节节胜利,将叛军打的溃不成军,只能窝在滇城以南的碧鸡镇上。新闻里虽未提及林知夏,但詹延卿既然胜了,那林知夏十有八九也是无恙的。
“我去跟西陆说一声。”陆望舒几个月来一直愁眉不展的脸终于在此时松动了几分。
“赢了?那很好。”林西陆神色淡淡的,正如陆望舒预料的一般。
“这粥,我再给你热热?”陆望舒试探着问道。
“咳……咳……好。”
转眼月余已过,林西陆的身体逐渐有了好转的趋势,只是每天多了一件事。每日早上六七点钟,都会守在石门边,等着送报的小哥上门。
一拿到报纸,他就开始迅速的查阅着有无西南战事的消息,若是没有,他总会颓然一阵,然后自我安慰道:“没有也很好,没有也很好。”
若是报纸上有了关于西南的只言片语,他就会像个老学究一样,拿着这报纸逐行逐句的分析,这暂时平安是什么意思?这叛军负隅反抗又含了几重意思?
虽然有些神神道道,可到底吃饭睡觉都是正常了,精神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这一场战事终于在林西陆的期盼中结束了,同时悄然而至的还有除夕,今年过年早,冯掌柜早早的就把候选的孩子放回家过年了,楼里只剩下九侍和自己。
“来,江雪,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江雪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啊。”冯掌柜笑眯眯的递给陆江雪一封厚厚的红包。
“谢谢冯掌柜。”陆江雪稚气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如同一朵春花,柔嫩又娇弱。
“来,这是俞哥哥给江雪的。”
“这是方伯伯的。”
“这是雁姐姐的。”
“哝……这个……给你拿着花。”令人出乎意料的,沈绍青也递给江雪一封红包。注意到众人的目光,沈绍青有些脸红。自从林知夏离开唐楼后,他也像变了一个人似得,不再找林西陆和陆望舒的麻烦了,远远地见着他们就绕路走开了。以前总喜欢讥讽的那些比较弱的候选,现在也能像样的出言教导几句了。
“谢谢……”陆江雪不认得沈绍青,回过头向身后的哥哥求助。
“沈。”陆望舒提点道。
“谢谢沈哥哥。”陆江雪冲着沈绍青甜甜一笑。
“不……不客气。”沈绍青已经好久没听到过别人的道谢了,生疏而笨拙的回应着。
也许是因为过年,街上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各式各样的饭菜香随着北风吹阵阵飘香,在这样的氛围中,众人的心中涌动的都是祥和与喜乐,平时讨厌的人,现在看起来也没那么不顺眼了。众人都发完了红包,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准备吃饭。
“来,这是鱼头粥,我一早去菜市场买的活鱼,光是这白粥就用炭火煨了好几个小时呢。小六爷,你身子太虚,不易大鱼大肉,先喝点粥打打底。”冯掌柜先给林西陆盛了一碗。
“冯掌柜的就是偏心,只心疼长得好的,像我这种歪瓜裂枣就不疼不爱了。”苏南星平日里像个猴崽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这几日感染了风寒,老老实实的裹着厚厚的棉袄坐在林西陆的一侧,看着林西陆面前那碗香气四溢,晶莹剔透的鱼头粥,故意吞了一大口口水。
“你呀,”林西陆笑了,雪白的小虎牙露了出来,“这碗先给你,堵上你这伶牙俐齿。”
“唉,生个病的都没人疼没人爱。还得靠长得好的施舍点儿才有的吃。”这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林西陆多少会有些不痛快。可偏偏这苏南星不同,瘦瘦黑黑的一张小脸上嵌着对墨玉般的大眼睛,一股子机灵劲儿生生的往外冒着,让人恨不起来。
“我的小八爷,你就饶了我吧,知道我笨嘴拙舌,就别为难我了。来,这鱼面颊给你吃。”林西陆从一盘子红烧鱼中加了一块鱼面颊送到苏南星的碟中。
“嘿嘿,我就知道小六爷你会疼人。”苏南星也不客气,吧唧几下嘴,鱼面颊入了肚,“哎呦,这鱼真好吃啊!一看就知道是四爷的手艺!在我嘴里简直就跟还活着一样呢!”
“这唐楼里,就你嘴最甜!”雁桑巧笑倩兮,桌上的热气将她的小脸熏的有些微微发红,“这乌鸡腿给你吃,快些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打趣的,说笑的,互相打闹的,一桌子十来个人热热闹闹的吃着团圆饭。林西陆看着碗里不知道谁夹给他的一块红烧牛肉,又想起了林知夏:除了小龙虾,知夏最喜欢吃牛肉了,不知道他在西南怎么过的年,吃的好不好?
“别担心,叛军已平,詹司令很快就会带兵回来了。”陆望舒看穿了林西陆的心事,给他又夹了一筷子的白菜。
林西陆冲着陆望舒感激一笑,这几个月来,自己的状况自己清楚,陆望舒非但没有半分的不耐烦,反而更加的贴心和无微不至,这份情谊,林西陆铭感于心。
“来,我敬你,别的话也不说了。”林西陆朝着陆望舒举杯,杯中是上好的黄酒,不呛鼻,还顺口。
陆望舒一笑:“你能想清楚我就放心了。”仰头干了杯中的酒。
“你们两个在这喝什么小酒呢,快来,一起敬敬冯掌柜,张罗了这么一桌子菜,真是辛苦他了。”俞广白起身举杯,众人见状,皆起身举起杯中酒,齐声道:“辛苦冯掌柜了!”
“好好好!”冯掌柜乐的合不拢嘴,一口闷了满满一杯,“大家快坐下,吃菜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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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西南滇城中的一间饭馆里,几十个士兵正围着几张桌子热热闹闹的吃着饭。饭馆二楼的一间包房内,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可用餐的,却只有一个满脸胡渣的男子和一个略显疲惫的清隽少年。
“知夏兄弟,大哥敬你一杯!”连月来的苦战,让詹延卿都没空收拾自己的外貌,胡渣密密麻麻的长出了许多。
“这杯酒,应该是我敬您!多谢大哥的救命之恩!”那少年正是林知夏,他有些吃力的单手举着杯,仔细一看,另一只手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上还隐隐的渗出些血渍。
“好!”詹延卿干了酒盅里的白酒。滇城基本上算个穷乡僻壤,自然是没有什么好酒的,辛辣刺激的酒味让詹延卿忍不住眯起了眼,发出“嘶”的一声,“我是真没想到啊,知夏兄弟你居然是个拼命三郎。”
詹延卿所指的正是林知夏来了西南的所作所为。他的本意是让林知夏用术法降敌,好让这场仗赢的轻轻松松,可林知夏却告诉他自己的法力被封印了,半分都使不出来。詹延卿自然是不相信的,他悄悄的命人在林知夏的洗澡水中下了从叛军那儿缴获的虫蛊,为的就是逼他用法术替自己解蛊。可中了虫蛊的林知夏好像真的没了法力,任由那虫蛊在自己身体里慢慢变大,喝其血噬其肉,每天只能痛的在地上打滚。眼见那蛊虫就要进入林知夏的心脉,詹延卿这才请了医生,将他的大腿切开长长一条,将蛊虫弄了出来。
“你既然没有了法力,现在又受了伤,留在军中并不是很安全,不如,你先回山城去吧。”詹延卿的心里恨得牙痒痒,他认定林知夏法力被封印这回事跟冯掌柜脱不了干系。恨不得立刻冲回唐楼,崩了那个老奸巨猾的冯掌柜。可面上还是做出一副替林知夏担忧的样子。
“詹司令,请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向你证明,虽然我没了法力,但还是有用的。”林知夏麻醉的药效刚过,看着自己腿上那条数十公分的疤痕,郑重的向詹延卿承诺道。
詹延卿见自己的话中的意思被林知夏说破,也不再兜圈子:“你想要怎么证明?”
“半个月内,必将叛军全数困与碧鸡镇中!”林知夏的语气冰冷,眼神中更是显露出詹延卿从未见过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