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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陆看着阴影中的林知夏,暧昧不清的橘色灯光将他的轮廓模糊了,相较于白日里的清爽俊俏,此时他的脸上多了些许温润。
林知夏见他半晌没有答话,心中抽痛一下,正打算转身继续往前走,却听得林西陆说道:“不生气。”
短短三个字,如同在一片干涸的土地上痛快的淋了一场瓢泼大雨,泥土缝隙深处的死气沉沉的种子得到了救赎,拼了命的抽枝发芽,从林知夏裹着厚厚盔甲的心里破土而出。
“你……”林知夏揣着心中的嫩芽向林西陆靠近了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为什么你觉得我还在生气?”林西陆不答反问。
“当初……”林知夏费力的吞了下口水,“当初,毕竟是我自作主张,也是我不告而别。那时,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我没生气。”林西陆见他的心思被说破,有些尴尬。
“还没生气?那天你就差把生气俩字写在脸上了。”林知夏轻轻的笑了,“当时我离开,是因为……”
“你说的对,”林西陆打断了林知夏,“当时,我是生气了,还气的不轻,所以连你走的时候也没去送你。”
林西陆想起当年的事,鼻子有些发酸:“当时,我总想着上了战场是九死一生,怕你是受了那詹延卿的蛊惑,一时冲动才做的决定。用气急败坏来形容那个时候的我也不为过,要不是望舒拦着,我怕是早就把你绑起来,再冲到司令府将那詹延卿痛打一顿了。”
林知夏听了这番话,心里像是抹了一层蜜,黏糊糊又甜滋滋的。
林西陆接着说道:“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你要走,自然是有你非走不可的理由。从小到大,你虽然行为挑跶,却从来没有做过一件任性妄为不计后果的事,我应该相信你的决定。所以,当时你为什么一定要走的原因,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林知夏不知该说什么,心中有的不只是感动,这世上如此相信自己的人,或许只有林西陆了。
“我就问你一句,还走么?”林西陆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
林西陆就着昏黄的灯光,看见林知夏笑了,一双鹿眼完成了新月,繁星揉碎在新月的波光中,晃的人有些微醺。
“不走了,总之这次我不走了。”林知夏的薄荷音在隆冬里让林西陆的四肢百骸感到暖融融的。
“你们两个人大晚上的傻站在外面干什么呢?”陆望舒从外面小跑着进来了,手上还提了个热水瓶。
“知夏说他这次不走了。”林西陆笑的傻乎乎的,一对晶莹雪白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
陆望舒在他们之间看了几个来回,梨涡浅笑道:“走,进屋说话去。”
三人许久未见,自然是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月上梢头都没有要散的意思,直到雁桑来敲门了:“你们三个,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这都几点了还不睡!”
林西陆冲着雁桑抱歉的笑了笑,心道:差点忘了正经事!
夜深人静,也许是因为解开了心结,林知夏心中痛快了许多,刚一沾床就睡着了。
雁桑默念法诀,设下结界,同时也让林知夏陷入了更深层的昏睡之中。林西陆见一切都布置妥当,催动咒法,唤出拜言。随着一道蓝光闪现,四年没见的拜言缓缓出现在房中。
“拜言见过六爷。”千古不变的一袭白衣,拜言还是那么风度翩翩。
“辛苦了……”林西陆边说着,边向拜言深深的鞠了一躬。
“六爷,这怎么敢当!”拜言赶忙扶起林西陆,“多亏了四爷的佛偈符,拜言这几年不辛苦。”
雁桑见拜言提到她,下意识的身体往前倾了倾,顺带的有些脸红:“客气了,我没做什么。”
“四爷太过自谦了,若不是四爷的佛偈符,拜言的灵体怕是早已经散了。”拜言朝着雁桑微微一笑,雁桑顿觉得满室生辉,连月色都明亮了几分。
“时间有限,拜言只能长话短说,”拜言顿了顿,整理好思路,娓娓道来:“自从林知夏离开唐楼后,先去了西南打仗,中了虫蛊,还是亏得那丝邪识想要保住他的肉身才捡回一条命。可从此之后,封魂链似乎对那邪识的束缚作用越来越小了。有好几次,那邪识逃脱后我都未曾察觉,还是他与知夏的正体对了话,这才惊动了封魂链。”
雁桑与林西陆面面相觑,这封魂链本应锁住的东西却那么轻易的就能溜走,这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未曾预料到的变故。
“这四年开始的时候,多亏了佛偈符中的灵力,拜言才能勉强战胜那邪识。可后来,随着林知夏参加的战役越来越多,杀戮之心也越发的强盛,那邪识也壮大了起来,有时候被我抓住,我甚至是觉得……”拜言的眼神有些暗淡,“我觉得他是故意被我抓住的,虽然说不清楚原因,但我总觉得,凭那邪识的本事,若当真与我一较高下,我也未必能赢他,可他就是输给我了……故意输给我了。所以,拜言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足够的能力再震慑那邪识了……六爷,您还是早作打算的好。”
“这……”听得拜言这样说,林西陆一时之间没了主意,“四姐,我们应该怎么办才好?”
“问你四姐,倒不如直接来问问我。”一把似笑非笑的嗓音在房内想起,大家都吓了一跳,之间林知夏从床上坐了起来,眨着大眼睛看着众人。
“又是你!”林西陆立刻认了出来,这就是当年那个对着自己说“怪不得他那么喜欢你”的那个“知夏”。
“嘻嘻,你还记得我。”林知夏似乎是很高兴,拍着手欢呼,“你真好,我也有点儿喜欢你了。”
“呸!谁稀罕你喜欢!”林西陆有些恼怒。
“哎呀,你这个人倒是挺有趣的,”林知夏歪着脑袋认认真真的看着林西陆,“我说我喜欢你,你还对我这么凶,果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怪不得这小子命都不要了就往战场上跑。”
“你疯言疯语的瞎说什么!你这样占着知夏的身子,到底想要做什么?”林西陆恼怒极了,这邪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出来作祟,不知道平时他有没有用知夏的身子做过什么坏事。
林知夏像是没听见林西陆的问题一样,继续自顾自的说着:“笨死了你,我说他喜欢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说罢,用眼角的余光扫向林西陆和在场的其他人。
林西陆一把拎起林知夏的衣领,拳头高举在半空:“你若是再敢用这个身体胡说一个字,我就不客气了!”
“打啊,往我脸上打啊!”林知夏咧着嘴笑开了,这笑里带着再明显不过的轻蔑和讥讽。
林西陆瞪着这张脸半天,最终不甘心的放下了握紧的拳,恶狠狠的说道:“混账!”
林知夏一副早就料到的样子,继续懒洋洋的半躺在床上,还怕冷似的紧了紧被子:“我累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们还会再见的。”
“敢问,阁下究竟是?”雁桑见林知夏又要沉睡,抓紧时间问道。
“要你管!”没了对着林西陆时的笑意与轻佻,林知夏对着雁桑丢下了这三个不带任何温度的字。
话音刚落,林知夏双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拜言,还劳烦你今晚先回去守着,我们一定会尽早想出解决的办法的。”雁桑鼓足了勇气,凝视着拜言的双眸,认认真真的说道。
“拜言明白。”拜言朝着雁桑点了点头,觉得许久未见的四爷似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仔细一想,哦,原来是长大了许多,按着人间的年岁,也应该到了而立之年了。
拜言化作一道蓝光,消失在雁桑眼前,雁桑忽然有些后悔,四年未见,自己居然一句体己的话都没敢跟拜言说,那这四年自己又等的是什么呢……
“四姐,拜言要撑不住了,我们还是得想法子除了那邪识才是正经啊。”林西陆见雁桑没有反应,轻轻的推了推雁桑,“四姐?”
“嗯?”雁桑回过神,在心中安慰自己,没关系,下个月,嗯,下个月还是能见到的,到时候一定好好的跟他说说话。
“我说,我们得想法子除掉那邪识,拜言就快撑不住了。”自己的分身,林西陆自己最清楚,拜言虽然看上去还好,可灵力耗损太多,灵体已经处在虚空的边缘。
“的确……我们得找二爷好好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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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陆,早啊!”多年的军旅生活,把林知夏原来爱睡懒觉的习惯改掉了。他一大早就帮着冯掌柜张罗了一桌的早饭。
“你怎么起这么早?”林西陆对着精神抖擞的林知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顺手从笼屉里拿出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冯掌柜,早啊。”
“都是年轻人,你看看人家知夏,从军队回来后整个人都精神多了,你怎么一副睡不醒的样子!真该把你也丢到军队里去待几天。”冯掌柜边给林西陆盛粥边嘟嘟囔囔的抱怨着。
“好呀,那我这就把西陆带回司令府,给他个副官当当。”林知夏顺杆爬的老高。
“你敢!”冯掌柜的小八字眉一横,满脸凶相。
“大清早的,说什么呢,这么热闹。”雁桑顶着淡淡的黑眼圈来到了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