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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西陆千算万算也没有料到会从林知夏口中听到这样的事情真相,竟然是自己将知夏推进了武伶馆这个火坑!
“你让我理解你……”林知夏或许是因为愤怒,或许是因为委屈,他的双目中渐渐蓄满了泪水,“若你是我,你要怎么理解!怎么原谅!”
林西陆感到寒意一瞬间从脚趾间传到了天灵盖:为什么!为什么他与知夏在此处会发生这种机遇?为什么他又要如此对待知夏?为什么……为什么这执念中的自己竟如此可恶……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无从得知,只能咬紧了牙,接受林知夏的恨意。
林知夏见他一句也不辩驳,以为他是默认了,眼泪簌簌的落下。
“知夏,我错了……”林西陆看着面前的林知夏,胸口一阵钝痛,仿佛有人用石锤一下一下的锤砸着自己的心脏,每呼吸一下,就一阵疼痛,“不论之前如何,我都没脸再做辩解。无论当初我的理由和初衷是什么,都是我的自以为是,将你害到这种地步,我本该避你一辈子,好好忏悔自己的罪责。但自打我那夜在武伶馆中再见到你,我就没有一夜能睡得安稳。我求你,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个能够改过,能够弥补的机会……”
林西陆虽然不是之前的林道长,也并不知道他究竟出于何种原因作出这样的事,但他对知夏是实实在在存着一分愧疚的,从当年知夏只身闯入萧白白的老巢,自己却学艺不精,导致知夏受伤之后邪识入体;到后来他扭着性子要离开山城,出征西南,自己连好言相劝都没有,更别提阻止了!因此这番话林西陆是捧着一颗真心在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林知夏定定的看着林西陆,仿佛不认识他一样:“为什么……事到如今……你为什么……你已经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你又何必在我面前做小伏低呢……”
“在你面前,我只想做最真实的自己。”林西陆字字真心,“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好,若我要你离开这朝野,你可愿意?”林知夏出言试探。
“我愿意!”林西陆没有丝毫的犹疑,“跟你亡命天涯又有何惧,只是师父留下的清平观和观内的一众师兄弟,我得给他们一个安排。”
林知夏没有想到林西陆会答应的如此爽快。遥想当年武侯叛乱,林西陆坐上了清平观的方丈之位,从原本的耿直不屈变得虚以为蛇,从过去的温暖和煦变得冷漠无情,这样的改变,让他顺利的帮助姜哲在最短的时间平定了叛乱,登上国主之位,肃清朝廷内的武侯余孽。
林知夏一直以为,林西陆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保护师父传下来的清平观和观中的一众师兄弟,可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无法确定自己一直坚持着相信的,究竟是不是正确。
五年前的那个雨夜,林知夏阴错阳差的路过将军府,却发现将军府外有黄符布阵,这阵法,他虽不会用,但见林西陆日夜苦练了不下数百次。好奇之下,他跟着黄符进了将军府,亲眼目睹了武侯最为器重的将军一家二十五口人,一夜之间全数死在了林西陆的拘魂符下,包括将军那尚未满五岁的儿子。林知夏曾经拼了命的阻止,奈何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空有一身琴艺,却在这种时刻毫无用武之地。事后,他漏夜冒着倾盆大雨从将军府赶往清平观,抱着一丝幻想,也许……也许是其中出了什么差错,西陆,西陆怎么可能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据史官记载,那一夜的雨势,是近五十年来芙蓉城最大的一次了。大雨磅礴,林知夏又不善骑马,硬生生的从马上摔下来了好几次,浑身泥水不提,身上更是擦伤无数。可林西陆见到泥泞狼狈浑身是伤的他,连关心都没有一句,只冷冷的说了六个字:“斩草定要除根。”接着就转头与朝臣商议下一步对付武侯的计划了。也许是怕林知夏坏事,还特意命人将他软禁在清平观在郊外的丹庐中。
这一软禁,就是大半个月,等软禁解除的之后,他被人直接送到了武伶馆,官簿上记载的也不再是清平观的弟子林知夏了,而是芙蓉城武伶馆中被从小养大的三等琴倌林知夏。他曾经试图要回清平观,可还未等踏出大门,就被护院三拳两下打晕了抗回伶人房。
这五年来,他为了再见林西陆一眼,试过绝食,试过自残,可换来的,是坊间那些口口相传的流言。他们说林道长荣耀加身,权倾朝野;他们说林道长是仙童转世,法力无边;他们说林西陆风流成性,夜夜笙歌;他们口中的“林道长”与林知夏从小认识的师兄林西陆没有半分相像……可这剥开来的残忍现实一次又一次的告诉林知夏,这就是他的师兄,与他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师兄;过去总是在第一时间救他于危难的师兄;那个让他明明知道不可以,还仍是忍不住心动的师兄……过去有多美好多让人眷恋,现实就有多残酷多让人心寒……
五年来,林知夏期盼了无数次又失望了无数次的事没有实现。可现在,就在他放弃,在他觉得一颗真心已经枯竭死亡之时,林西陆出现了。他不仅仅是出现,还说出了这五年中林知夏在心底日夜期盼的那番话……林西陆争了这么久,抢了这么久,谋划了这么久的东西,现在,他说要放弃,而且是因为自己放弃……林知夏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尖上,有什么东西松动了,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又有什么东西开始悄悄地复苏了……
“知夏,也许一时之间你无法相信我,但真的会努力去做。”林西陆握紧了林知夏的双手,“我会证明给你看,究竟什么是我真正想要的。”
久违的亲密让林知夏很不适应,尴尬的抽出双手,别过头去:“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伶人?”
“武伶馆是太后的人,全芙蓉城都知道我是国主一手提拔上来的,而国主与太后又势成水火,若是处理不好,清平观和我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林西陆耐心的对林知夏解释道。
林知夏自幼醉心琴技,眼中只有琴和清平观,这芙蓉城的局势他虽然不闻不问,但也难免从众人口中隐晦的听到一二,但如今日这般林西陆直接点破的向他说明,却还是头一遭。此时的林知夏才明白,林西陆要退出这纷争混乱的局势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思及此处,一颗心不由得又往下坠了坠。
“你这伤,我还是让大夫来瞧瞧吧。”林西陆见林知夏的面色松动了许多,想来是今天这番谈话有破冰之势,自己必须趁热打铁,尽快让知夏放下心中的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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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些皮外伤,无妨,只是这位官人似乎身子很虚,想来是大病初愈,老夫还是多开几幅温补的方子,调理三五日,应该会有所好转。只是……”
请来的这位,是太医院的一把手,医术好,嘴又紧,陆望舒仔细打听过了,这才敢让他来诊断。
“只是什么?”林西陆不解。
“只是这官人心事过重,做人还是要看开些好,否则郁结于心,怕是菩萨都救不了的。”大夫收拾了药箱,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林知夏听得这话,面上一阵红,他的心事又有谁能比他自己清楚呢……左右不过为了一个人……这般想着,眼梢忍不住瞟向了林西陆。
陆望舒随着大夫去看另外两位琴倌,林西陆留在房中继续陪着林知夏。
“知夏,你若是有心事,不妨对我说,我定当尽我所能的帮你解决。”
我这心事……还不就是你……你倒是要怎么替我解决?林知夏在心中苦笑,面上仍旧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你不愿说就罢了,只是大夫说的对,郁结于胸对身体无益,你自己要当心些才好。”林西陆见问不出来,也不愿再逼。今日能与林知夏的关系稍稍缓和,他已是十分满意了。
“我去替你煎药,你好生休息吧。只是……”林西陆顿了一顿,声音中有些苦涩,“只是以后别随便替人出头,帮人打架,我都不在你身边,还有谁能帮你……”
林知夏脸一红,忿忿不平地嘀咕道:“我才没有随便替人出头!”
听得这话,林西陆一怔。他方才听从圆脸琴倌那回来的陆望舒讲,林知夏与那二人动手是因为他们说了几句素易的闲话。只是,林西陆没有料到,在知夏心中,素易竟如此重要……如若知夏知道今后再也见不到素易,岂不是会伤心难过……
“素易,的确是很好。”林西陆觉得自己心里头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只是,我原先不知道他竟对你如此重要……所以他要离去,我也未加阻拦……”
“素易?”林知夏有些发懵,“跟素易有什么关系?”
“左相已经问过那两个琴倌了,他们说是因为自己说了素易的闲话,才有了今日的争端。”林西陆越说越小声,心里也越来越别扭。
“你!”林知夏觉得有些好笑,可又很失望,到了今时今日,这个师兄还是不愿意正视自己对他的心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