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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县太爷和谭师爷的奸-情,周正道本来只是怀疑,现在亲耳听到,他就有一种“我知道得太多了”的优越感。因此,周正道再看到谭铃音,眼神略暧昧,表情略猥琐。谭铃音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无奈,表面上还要装懵懂。
周正道也没太多心思关心她的私生活,他现在比较担忧唐县令到底掉进什么井里头,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总不会真的那么倒霉,一下被他发现吧……
他不能问得太明显,那小县令猴精猴精的,容易察觉。
无奈,也只好先静观其变了。
身为一个“上山幽会然后无意中掉进一个破井再然后发现好多尸体”的县太爷,唐天远表示了对这次意外事件的足够重视。他调派了人手,亲自带着他们上山挖尸体。周正道也跟过去围观,一脸的忧国忧民相。
唐天远先让人下去把尸体刨了,让仵作当场验了,验过之后才又把尸体运上来。骨头都放在筐里,为防止弄混,一副尸骨一个筐,一筐一筐往上运。
一筐又一筐的人骨从井口冒出来,那场面看得人胆战心惊,有些人胆小,憋不住,结伴离开去撒尿。李大王等昨晚只是来救人,并不知这井底下还有死人,现在脸色也有些青。
仵作是最后上来的。上来之后跟唐天远说明了一下情况,“死者一共五人,均为年轻男子;死亡时间是□□个月左右;死因初步断定是中毒,因为骨头发黑;暂时不能确定死亡的第一现场是哪里,但据卑职的推断,不是井底。”
当然不是。几个大小伙子商量好了跑到井底饮毒自尽?这不有病么。
一个同样下井的叫丛顺的捕差补充道,“死者们在死亡后被土石掩埋过,可见确实不是自杀而是他杀。根据大人昨天的描述来推断,这凶井本来被人掩盖好了,只是夏天多有风雨,冲刷之后泥土松动,人一踩上去,便容易陷落。”
唐天远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丛顺又道,“另外,从井壁上的开凿痕迹来看,这井道是人工挖掘的。由于此处远离村落,所以不是水井;也不是捕兽陷阱,因为陷阱要挖得宽一些,也不用这么深。”
唐天远很满意,这捕差完全说出了他想说的,他问道,“所以,这到底是个什么?”
丛顺心思比较缜密。出这么大事儿,死这么多人,肯定是个大案,何况他方才发现的东西也蹊跷,必须要注意保密,眼前人多口杂,不方便说。
唐天远也很理解,因此当下决定先打道回府。
这可把周正道急坏了,几次三番地想问,又怕自己一问容易引起县令的猜疑。总算挨到回县衙,眼看着县太爷把丛顺叫进退思堂,周正道忍不下去了,厚着脸皮想要跟上。
唐天远故意装作不解地挑眉,“周县丞还有何事?”
“大人,我既是你的副手,有些事情也该为你参详参详,否则实在有愧大人的青眼,也有负府台大人的嘱托。”
又把知府搬出来。唐天远表示很无奈,让周正道跟了进来。
丛顺说道,“大人,山上那井实际应是个矿井。”
唐天远摇头,“胡说,天目山上能有什么矿,煤矿?铜矿?既然有矿,我这父母官怎么不知道?”
“大人,那井壁上有一些横着挖的通道,已经被堵塞,这些通道应该是通向矿田的。另外,卑职在井底发现了这个。”他说着,掏出一小块东西递给唐天远。
唐天远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一块金矿,那还是他昨晚特意落下的呢。
他接过来,拿在手中仔细看着,故意轻轻调整了一下角度,好让周正道看个仔细。
周正道心内咯噔一下:坏了,怕什么来什么。
唐天远一撩眼皮看向周正道,“周县丞,你意下如何?”
周正道面色上还能维持镇定,他答道,“大人识见卓然,全凭大人裁夺。”
唐天远沉吟半晌,对丛顺说道,“你先带几个可靠的人,把井壁上的通道挖一下,确定是否真的是金矿矿井。”
丛顺领命下去了。
周正道试探着问道,“大人,恕卑职多事,倘若那真是金矿……”
唐天远反问道,“周县丞,你来铜陵县也之后,可曾听说此地有过金矿?”
周正道连忙摇头,“没有。”
“本官也没听说。我初来之时,把一些要紧的文书都看了,也未曾看到什么金矿之类。若真是金矿,且已然成井,官府未闻半点风声,那多半是有人盗采了。”
周正道不动声色,“大人觉得我们该怎样抓到盗采之人?”
唐天远嗤笑摇头,“抓人?抓到人又不会分给我钱,我才不会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盗采黄金可是大事,我只消上报朝廷,自然有人来抓人,我功劳一点也不少记。哦,当然了,”他笑看着周正道,一派亲和,“少不了周县丞的好处。”
周正道终于紧张得有些遮掩不住了,一切事情都在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他干巴巴地道了声“多谢大人”,找了个理由先退出去了。
出去之后,赶紧回去给知府大人写信。不过远水解不了近火,给他写信也未必来得及,周正道现在的第一要务是稳住县太爷,不让他把此事上报朝廷。
没关系,他还有时间,衙役们不是还要去天目山挖通道吗,那通道想必堵得很结实,要老实挖一番。他只要在确认金矿之前想到对策就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衙役们挖洞挖得很顺利。丛顺是个聪明人,井壁四周从上到下一共五个被填塞的洞,他挑了最中间的挖。填洞要上上下下运土,中间的肯定是最不好运的,也该是填塞得最薄弱的。几个年轻的衙役挖了一个多时辰,就把堵上的土都挖干净了。丛顺带着人顺着通道走到头儿,看到的是被挖空的矿田。
唐天远听了汇报,就要给朝廷写信。
周正道焦急万分,这么短的时间他还没想出好办法,只好又抬出知府,“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是否该先上报知府大人?”
唐天远安慰他,“没关系,这种事情对户部来说是非同小可,对本官只是小事一桩。”金矿都是归户部管的,跟他这种地方官的关系真不大。
“可府台大人……”
“府台大人公务繁忙,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都要请教他,我还有何脸面做这一县之长?”唐天远一边说一边写,很快把一封信写好,装信封,又开始找火漆加封。
周正道无奈之下,只好说道,“大人,实不相瞒,关于此事,卑职也听过一些传闻。”
唐天远停下来,诧异地看他,“你听过什么传闻?你知道盗采黄金的是谁?甚好甚好,直接告诉朝廷,肯定重重有赏。”
“大人,我听说的也很有限,只知道……前任县令正是因为此事送命的。”
呵呵,威胁。唐天远拧眉不悦,“什么意思?”
周正道叹气摇头,“再多的我也不清楚,这件事情似乎水深得很,连知府大人都讳莫如深,所以我才劝大人慎重行事。大人年少有为,卑职虚长大人些年岁,官场上有些忌讳也看惯了,自该提醒大人,不使大人涉险。”
唐天远犹豫了一会儿,把信放下,让周正道先出去了。
周正道出去之后长松了一口气。
唐天远在屋里也长出了一口气。根据周正道的反应,他完全可以看出,周正道知道金矿的事情,且不希望别人知道。周正道是宗应林的爪牙,周正道知道,就意味着宗应林也知道。
也就是说,宗应林知道盗采黄金的事情,却不希望此事扩散,那么此人必然和盗采之事大有联系。
池州知府、孙员外、齐员外,再加一个前任县令,他们都与盗采黄金有联系。几人很可能是主犯和帮凶的关系。
唐天远现在倒是不急了。他把事情推到这个地步,接下来该着急的肯定是宗应林之流。唐天远觉得,他们要么选择干掉他,要么选择拉拢他。而他们是干不掉他的,所以,只能拉拢。
嗯,坐等被拉拢。
活在自己伪造的身份里,比真正的身份都真实可信,这就是精分的境界。唐天远忍不住有些佩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