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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原来,无忧和玉哥被掳至渡口后,就被人拖上了早就预备好的船只。只因为首的那人瞅着玉哥的花容月貌动了歹念,想着即便不能入口,沾点荤腥也是好的,便找着借口拖延了船期,又打发走其他人,自己摸进囚室欲对玉哥行不轨之事。
眼见着玉哥被歹人抓住吓得尖叫连连,无忧惊怒之下竟忽然就能开口了。虽然他被捆成个粽子模样,却依旧跳起来拿头去撞那歹人。就在他吸引了那歹人的注意时,被解了绳索的玉哥猛地从地上跃起,用她藏匿在身上的匕首狠狠刺进那人的后背……
“姐,你是没看到,二姐当时可英武了。”
仿佛是要补上六年不能开口的缺憾,无忧自打能出声后,就跟只小喜鹊似的围着锦哥“喳喳”个不停。他和玉哥历险的过程,他都已经跟锦哥说过一遍了,可再说起来还是那么兴致盎然。
“闭嘴!”
一旁,脸色铁青的玉哥兜头就给了他一巴掌,压低声音吼道,“早说了,刺那人一刀的是你不是我,你敢再胡说试试!”
那一日,当林岳峰赶到时,就只见玉哥和无忧抱成一团缩在舱房角落里。舱房的地上,躺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不知为什么,玉哥打死也不承认是她刺了那人一刀,非说是无忧下的手。无忧自打见了周辙的英姿后,就总想着自己也能成为一个英雄,见玉哥那么说,他也就没有反驳。只是让他不解的事,这种事对外人撒谎倒也罢了,怎么连自家人也不能说实话?
经过几日的调养,锦哥的热度仍然时升时降,倒是让她吓了一跳的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只是那声音实在是粗哑难听。
见无忧一脸的委屈,锦哥哑着声音笑了,望着玉哥道:“当初我给你那把匕首时,你还说什么也不肯要,看吧,果然救你一命。”
自那年在水寨遇袭后,锦哥就不顾玉哥的反对,硬逼着弟弟妹妹每人随身都藏了一把利刃,却没想到竟真的都救了他们的命。
“杀人而已,”见玉哥脸色惨白,锦哥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开解她道,“我杀人时还不到十三岁呢。”
“我没有杀人!”玉哥愤怒地跺着脚,“我好好的一个女孩怎么可能会杀人?!我本来不该受这些罪的,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不好!是你惹来的祸,倒霉的却总是我!呜……”
她忽然就大哭起来,直吓得无忧跑过去一把抓住锦哥的衣袖。
锦哥的眼眸闪了闪,便明白了玉哥的心事。她拉过无忧,假装责备道:“无忧,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以后不管什么人问你,你都得说,是你刺了那人,明白吗?”
无忧不明白,只眨巴着眼睛望着锦哥。
一旁,玉哥仍然不肯罢休地跺着脚呜咽个不停,那一阵口齿不清,让无忧根本就没听明白她要说什么。
不过显然锦哥听明白了,对玉哥道:“好,以后我们谁都不许再提这事。”说着,又扭头严肃着面孔对无忧道:“无忧,记住,那些歹人就只绑了你一个人,和玉哥无关,玉哥一直和娘在一起。记住了吗?”
这时,郑氏正好端着药进来,听见锦哥的话不由愣了愣,再看看痛哭的玉哥,她的眼神也是一闪,忙放下药碗,搂过玉哥,低头对无忧道:“无忧,记住你大姐的话,以后这件事再也不许提了,不然会害死你二姐的。”
无忧虽然还是不明白,但见母亲一脸的郑重,只得乖巧地点头应了。
“可、可那个林岳峰……”玉哥抽噎着离开郑氏的肩头,可怜巴巴地望着锦哥。
锦哥伸手捂住因多说了几句话而变得疼痛不已的喉头,艰难地道:“没关系,我来跟他说。”
郑氏忽然放开玉哥,对锦哥道:“你不好再抛头露面,卫大人他们都知道你是女儿身了。”
锦哥不由皱了皱眉。因她这一病,一时不好挪动,他们一行人只能暂时在鄱阳湖畔耽搁下来,只等她的身体稍微好转便会由水路进京。
“没事,”锦哥像往常一样斩钉截铁地道,“只是说句话而已。”
“不行!”这一回,郑氏竟出乎她意料地强硬起来,“这些话我去说也一样,你给我好好静养着。”
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拭着泪,转身出去了。倒惊得锦哥一阵目瞪口呆,不知该怎么反应才是。
看着郑氏的背影,玉哥悄声道:“自打卫大人宣了旨,娘的精神一下子就好了。”
顿了顿,她扭头问锦哥:“姐,我们这么回京,不要紧吗?我怎么心里不太踏实?”
锦哥的心里也不踏实。只是,既然是旨意,就由不得他们自专。
“随遇而安吧。”她说着,接过玉哥手里的药碗一口喝干,重新倒回床上。
最糟糕的情况,也不过是下去找太太和父亲团聚而已。这么想着,锦哥很快便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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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那道旨意让郑氏有了希望,她竟一改往日的颓废,忽然振作起来,虽然整天还是一条帕子不离手,两眼经常含着泪,却到底不再躺在床上无所事事地发呆。
倒是锦哥,不得不缠绵于病榻之上。终于不再发烧了,她却又添了咳嗽的毛病。好在老郎中说挪动已无大碍,于是卫荣便选了个黄道吉日,带着宋家人下了船。
锦哥本想向沈文弘他们道一声别,却没想到郑氏此时终于想起了她是个母亲,竟将她和玉哥看顾得严严实实,直到上船都没让她再见到一个外男。
听无忧说,朱成福来过,林岳峰来过,就连老掌柜都来过两回,只有周辙自始至终都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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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上的日子本来就很无聊。锦哥不用说,一直被困在后舱里养病。玉哥本身就很有淑女的自觉,轻易也不出房门。只可怜了无忧,被郑氏约束着整天只能待在舱里读书写字,生怕他出去失了足掉进水里。于是,无忧只能用他那刚刚恢复的声音喋喋不休地去纠缠玉哥。
也幸亏锦哥病着,郑氏怕玉哥和无忧过了病气,轻易不许他们去后舱扰她,不然连锦哥的耳根也难逃清静。
就在玉哥无数次发狠要给无忧灌哑药后,一行人终于赶在中秋节之前到了京城。
京城的南郊码头外,进京的船队排成一条长龙。卫荣只掏出一块牌子晃了晃,便毫无顾忌地插在众人之前先行靠了岸。
舱房里,锦哥不适地拉了拉衣摆。五六年没穿过女装了,此时忽然换上,竟让她觉得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抬起头,见玉哥和无忧都一脸呆滞地望着她,不由皱眉喝道:“看什么看!”
这是锦哥上船后第一次下床。那位老郎中认为她需要静养,给她开的药里也添了安神的成分,故而锦哥一天里总有大半天都在昏睡。虽然咳嗽的情况有所好转,却是睡得她整个人都不安适起来。只是,只要她一闹着要下床,就会遭遇郑氏的眼泪攻势。若是在以前,她自会硬着脾气不理,可自打上船后,虽然卫荣派了船主的妻女来服侍她们一家,锦哥的衣食药膳郑氏却是从不肯假手他人,就算她对母亲有再多的怨气,见郑氏如此悉心照顾自己,那脾气也发作不出来了。
“好、好看。”
见锦哥发怒,无忧忙狗腿地点着头,又拽着玉哥的手臂道:“是吧,二姐?大姐这么穿真好看。”
大概是怕锦哥再次发毛,玉哥也赶紧点着头连声道“好看”。
可惜的是,锦哥不信。她虽然只比玉哥大了两岁,却足足比她高出半个头。世人认定美女的标准之一,就是娇小玲珑,郑氏和玉哥的体形就偏于娇小,偏偏锦哥随了父亲。
她不满地看了玉哥和无忧一眼,又拉着裙摆走了两步,只觉得浑身的不利索,头上那枝硬被郑氏插上的簪子也坠得她头皮阵阵生疼。
她不适应地摸摸簪子,又扭头看向玉哥。
玉哥打扮得比她可整齐多了,上襦下裙,钗环发钿,竟是一样都不缺。
和锦哥这一身一样,玉哥这一身也是郑氏在上船前新置办的。想着家里有限的钱财,锦哥不禁抱怨道:“娘也太不会过日子了,你们也不知道劝着些。”
一向很是节俭的玉哥此时却忽然变得十分大方,看着锦哥心不在焉地一挥手,道:“怕什么,沈伯伯和老掌柜都送了我们很多程仪呢。”
锦哥不由又是一皱眉,“我怎么不知道?!”说着,嗓子一痒,又咳了起来。
无忧跑过去替她抹着背。玉哥则很不淑女地翻着白眼道:“你病着呢!如今娘已经大好了,有她做主,要你知道这些干嘛。”
好不容易止了咳,锦哥刚要抬头说话,门上忽然传来敲门声,卫荣在门外求见。
玉哥立刻起身避到内舱去了。在内舱收拾着行李的郑氏见玉哥进来,正奇怪着锦哥怎么没跟她一起避进来,却不想外面传来开门声,紧接着,又传来锦哥的声音:“卫大人。”
却原来,锦哥已经习惯成自然,竟一时没想起如今自己已是女人,需要避讳外男,竟转身就开了门,并还冲着门外的卫荣叉手施了一礼,倒把毫无防备的卫荣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