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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去的人找了一下午,总算找来了老鼠油,伊贝尔闻见那气味,又想着是死老鼠,死活不肯抹,明珠耐心劝道:
"抹了好得快,不会留疤痕,难道你想让你十五叔看你有疤的脸?"
一句话戳中她心弦,伊贝尔不再闹腾,乖乖涂抹,然而皮已起了水泡,涂抹时稍有不慎,便会将水泡戳破,又让伊贝尔疼得哇哇大哭,明珠看不下去,遂亲自为她涂抹,轻轻柔柔,小心翼翼。
那拉氏闻讯赶来,一见孙女毁了脸,心疼得直掉泪,"这好好的姑娘家,破了漂亮脸蛋儿,将来可如何嫁人呐!"
福康安说明珠找来了药,抹后不会留疤,那拉氏半信半疑,这才止了眼泪。
跟来的德麟守在床边,轻轻的吹了吹伊贝尔的脸,明珠问他做什么,德麟天真道:
"有时我摸茶盏时烫到手指,额娘你会给我吹一吹,我给姐姐也吹一吹,姐姐就不疼了呀!"
他可真会想,伊贝尔想笑又扯到脸,疼得她哎吆一声,"好弟弟,姐姐烫伤得太严重,你就算把我吹瞎了我也还是疼!"
"那怎么办呀!"德麟很着急,明珠看她姐弟二人相亲相爱,悲痛之余甚感安慰。
让她用膳她不愿,说是嚼东西脸疼,明珠只好勉强喂她喝一些粥。
夜里,明珠守在她床边,生怕她疼痒时抓破了脸,福康安劝她回房休息,她说不放心,要亲自守着。
"有丫头看着她,不会让她抓伤。"
丫头们并不能令她宽心,"终究不是自个儿的孩子,万一她们受不住困,打个盹儿……"
"你且放心,"福康安自有规矩,"我安排她们两班守夜,不允许女儿有一丝差池,如若照看不周,有一点疤痕,唯她们是问!"
"可是……"
明珠还想再说,福康安不允许她再辩,强行拉她回去,"你休息好了,明儿个才有精力照顾她!孩子已经睡着,我们再争执下去把孩子吵醒就不好了!"
被他拖走的明珠思来想去,也只好听从。
回房后,洗漱罢,明珠躺在床上,虽有福康安抱着她为她取暖,但心还是郁结难解。
孩子遭此横祸,做父母的,自然难过,巴不得替她受罪,若不是心软,许她去十五阿哥府上,大约也不会如此。
正想着,忽听福康安道:"我就说不让她去永琰府上,这回好了,果然出了事!往后我再制止她,你可别再为她说好话!"
他这般抱怨又是为何?"你的意思是怪我咯?难道我想让女儿烫伤?"
自觉语气冲了些,福康安解释道:"我不是怪你,我是怪永琰。"
那就更没有理由了,"祸是他儿子惹的,你怪他作甚?"
"怪他没教好儿子!咱们德麟就绝对不会办出这种事!"
他的功劳么?"那是我教的好罢!你管过他几回?十五阿哥更是没空管孩子!"
"你怎么总是为他说话!"他最不喜欢听!
"我不是袒护他,只是讲理而已,"她对谁都一视同仁,不会胡搅蛮缠,"你没瞧见么?伊贝尔受伤他也很心疼,难道我再去指责他么?那叫蛮不讲理了!"
说得好似很有道理,但他就是不能接受,"反正你跟女儿都看他顺眼,就我看他不顺眼!你们一个鼻孔出气儿,我说什么都是针对他!"
"难道你不是?"好似冤枉了他一样,明珠举例道:"假如是四弟的孩子豪雅伤了伊贝尔,你会不会责怪四弟?"
这……
明珠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而后两人皆不再言语,话不投机的明珠背对着他睡去,福康安也翻了身,赌气不再说话。
第一天受伤的伊贝尔只顾疼了,未在意其他,到了第二天,她下床照镜子时,才发现自个儿的左脸皱起一层薄皮,恶心得她要摔镜子!
是以听闻丫鬟来报,说永琰来看她时,她赶忙躺床上,翻了身用手帕挡住脸。
进屋后,瞧她还在床上,永琰问丫头们,"不是说她起床了么?怎么还在睡?"
"回十五爷,姑娘的确起了,只是……"
"怎么?"
丫鬟本不敢说,奈何阿哥问话,她不能不回,只好如实道:"姑娘照了镜子后,就……"
原是为此,永琰会意,走向床边,示意丫头们先出去。
摒退丫头后,在床边坐下,永琰又去唤伊贝尔,她却不肯转过身来。
"可是讨厌十五叔了?若是不愿见我,那我走便是了。"
"不是!"伊贝尔赶忙否认。
"那为何不回身?"永琰趁机教导,"你可知背对旁人很不礼貌。"
她当然知晓,只是,"我现在的模样太丑了,我怕……怕吓到你。"
轻笑着,永琰并不在意,"昨日已看过,没觉着丑。"
他定是故意安慰她,才这般说,"今天变得皱皱的,老太婆一样!太吓人了!"
"哦!"永琰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那表叔大你那么多,很快就会有皱纹,你就讨厌我了对不对?"
"我才不会!"急忙辩解的伊贝尔忍不住回了头,对上永琰的目光,又吓得赶忙拿手帕来遮,却被永琰拉回了手,"无需遮挡,我不介意。"
是么?伊贝尔之所以怀疑,是因为,"我自个儿看了都恶心!"
"按时涂药,很快会好。"
"万一留疤了呢?"已到了爱美的年纪,伊贝尔很是担心,"奶奶说,若是有疤,就嫁不出去了。"
"怎么会?定然会恢复的!"
话虽如此,她仍是放不下心,"可若将来真的有疤,旁人嫌弃我,不肯娶我,那十五叔会不会娶我?"
"啊?"闻言,永琰一怔。
迎上她天真的眸光,永琰觉着自个儿有些想多了,伊贝尔还这么小,根本不懂嫁娶的含义,也许只是担心自己的伤势,才会这样问。
思及此,永琰微微一笑,道了个"会"字。
听到回答,伊贝尔喜出望外,"真的么?"
"是!"永琰笑容依旧,又劝她不必担心将来,只管按时喝药涂药即可。
得他一句应,伊贝尔宽心许多,也不担心这脸是否能好利索了!开心地嗷了一声,又扯着脸皮,痛得她不敢再有太剧烈的表情。
而后他又亲自为伊贝尔涂了药,伊贝尔直言这药难闻,永琰却道无甚感觉,"良药向来苦口,难闻也正常,只要能治你的伤,何必管它什么气味儿。"
明珠过来时,瞧见永琰在此,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但他亲自动手为伊贝尔上药,倒是令明珠过意不去,欲去接手,永琰只道即刻就好,不必她费事。
只见额娘,不见阿玛,伊贝尔试探着问,"阿玛可是上朝未归?"
这个永琰最清楚,"下朝后,皇阿玛将他唤了过去。"
得知此讯,伊贝尔心下暗喜,跟她额娘提议让她十五叔留下用朝食。
明珠正有此意,亦出言相留。永琰明知自个儿应该拒绝,然而明珠的话竟似有魔力一般,吸引着他应承。
往年也曾有过两回,永琰与众人一道在酒楼,明珠也在场,今儿个却是头一回,没有其他男人,只与她共用朝食,
加之伊贝尔也在旁边,这情形,竟像是一家人一般。纵然他心底已是暗潮汹涌的欢喜,面上也只能尽量平静,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觉着今儿个的银耳粥格外香甜。
不知福康安何时会归来,用罢朝食,他便告辞离去,只因他不想福康安瞧见,误会明珠。
细水长流,平淡的相处,总比误会弥深刻意的逃避要好。
昨儿个他下令将绵怡禁足后,刘佳氏已来求情,他避而不见。今儿个才从富察府归来,她竟等在书房门口候着他,强行跟进书房。
坐在书桌前,永琰懒得看她,"我说过不准任何人求情,昨儿个吉兰过来都无用,你还不自量力!"
"爷!绵怡是您的儿子啊!他只是犯了小错,至于将他关起来么?"
"小错!泼热水那是要毁容的!这也叫小错?是不是杀了人才叫大错?你的儿子害了人,你也不觉愧疚,反倒认为我罚得重?都是你行为不端,他才有今天!"
刘佳氏不甘辩解道:"孩子跟了福晋那么久,出了这样的事,爷怎么还怪我?"
训斥,自有因由,"绵怡始终不是吉兰亲生,他有不对,她只能教育,并不能打骂训斥,免得你又说他虐待你儿子!说到底还是你把他从小惯成这样!随心所欲,目无王法!"
刘佳氏满脸不服,扯着手绢倔强道:"什么都能怪到我头上,爷您就是针对我,对我们母子有偏见!"
"你说是便是了!"永琰懒得与她讲理。
自不量力的刘佳氏趁机要求,"福晋既然教不好,妾身恳求爷把儿子还给我,让我来教!"
她还敢谈条件!被点燃的怒火瞬间烧到她身上,
"让你教,他下一步就该杀人了!你还傻兮兮的跑去跟皇阿玛求情!你不晓得皇阿玛最是看不惯儿孙作威作福么!真是人头猪脑!"
刘佳氏还要再说,永琰已不耐烦,"你再多言一句,母子俩皆禁足!"
狠辣的眼神惊得刘佳氏心肝皆颤!温润的十五阿哥,向来很少发脾气,却独独对她没有耐心,她究竟哪里做的不够好,竟令他如此唾弃!
再不甘心,她也只能含着委屈忿然离去,不敢再挑战他的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