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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
一支箭利落射出,破空声亟亟,“咚”地一声正中靶心。
林销击掌道,“公主殿下箭术精益,林销佩服。”
随行的缪俊与太守等人也纷纷鼓掌。
汜公主将弓丢给年儿,走到林销的身边,上下打量着林销。只见她穿着天青色常服,踏着鹿皮小靴,头上用黑色发带束着头发,整个人显得俊雅清朗。
当初见林销的时候,觉得这个男子过于阴柔,如今一瞧,却觉得这个女子虽然不会武功,但底气十足,看起来文雅精致,说起话却又处处带刺,往往能审时度势,叱咤朝堂之上,独得天子圣宠,并不是一无是处。
“那儿有个靶子更远一些,林大人不妨一试。”汜公主背手站在林销的边上,遥遥望着一百丈之远的剑靶。她送给林销的弓乃是兽骨所制,若是能拉个半满弓,依照林销的箭术,一百丈的距离应当绰绰有余。
林销依言拉开弓,余光瞥着汜公主的侧脸,心里有了别的打算。
汜公主见林销张开此弓,浅浅地笑,唇边的梨涡犹如夏日荷花绽放。不知不觉地贴近了林销几分,林销的鼻子灵敏,闻见了属于汜公主身上的淡雅的花香味。
不觉想到阮希希身上的香味似乎消失了,这丫头,她想到办法抹去香味了?我是不是又该安排她沐浴,再撒上一些香料,以免弄丢了她。
正在林销出神想着阮希希之际,身边的香味越来越浓,偏头一瞧,却见汜公主那张姣好白皙的脸已近乎贴在自己的脸上。二人呼吸相近,贴身相靠,手覆着手,同拉着一张弓,眼神相触间,气氛暧昧。
林销瞧着汜公主白皙的颈项,正有一缕黑发正粘在那儿,心有些萌然而动。
身边这如花似玉的女子,待自己轻柔似水的女子,乃是一朝堂堂公主。
遥想当初教导她练习弓箭的时候,也如今日这般拉开了一张长弓,那时候日头正西斜,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
而汜公主已射了一箭,却射偏了。扭头看见林销的时候,只觉得林销长长的睫毛犹如羽扇一般在扇动,目光里闪着锐利而执着的光。
林销背着手站得笔直,问她,“公主,你想不想学箭?”
“公主——”
忽地被这一声呼唤拉回到现实,汜公主怔了怔。林销已避开了她,态度恭敬地举了弓在她面前,犹如那时候问她要不要学箭术一般温和地在说,“此弓太重,我拉不动,还是要还给公主。”
“还给本宫?”
“嗯。”林销双膝跪地,一字字清晰道,“多谢公主厚爱,至于此弓,还是另寻他主。相信有人会比林销更适合此弓。”
汜公主的心蓦地一沉,抿了抿唇,紧紧盯着林销的头顶。林销她甚至不愿对着她的眼睛说出这些残酷的话……
“这是本宫赐给你的,你不得不受!”汜公主眼眶渐红,手在微微地颤抖着。
林销,本宫说送你的,你不能拒绝……
林销沉默半瞬,结果还是冰冷地回绝,“公主,若是良弓赠给林销,只怕只能留在仓库角落里积灰。与其如此,不如物尽其用,返还公主身边,公主可以另觅良人。”
另觅良人?!
汜公主的手捏成了拳,正在瑟瑟发抖着。她浑身一点点凉透,仿佛死人一般,正在渐渐失去温度。
她本以为可以慢慢感化林销,她本以为只要留在林销的身边,就总有机会挽回她。可是如今,林销却明明白白拒绝了她,不打算给她一点挽回的余地。
这是为何?林销为什么会忽然变得如此决绝?她是个凡事都会留有余地之人,她在皇兄身边斡旋多年,做事绝不会如此干脆。正如之前,在自己寻来的时候,吻她的时候,她都不曾执意去拒绝……
汜公主终于憋不住泪水,眼泪从眼眶中不受控制地溢出。
“为什么?”她喃喃地低声地问。
林销拱手抱拳,依旧低着头,缓缓道,“听说南惑王也擅长弓箭,公主若是能以此弓为礼,南惑王必定欢喜,以后也会更加疼爱公主。”
汜公主忽地一甩袖子,将手高高扬起,看样子像是要掌林销。
众人见这一幕,屏息以待。他们站的远,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是林销惹怒了公司。只有公主身边的年儿知道公主此时此刻纠缠、愤懑、又怨恨的心情。
林销静静等待着,但想象中的那一个巴掌却迟迟不落,手中的弓却被汜公主猛然抽走,刮破了林销的掌心皮肉。
林销看着鲜红的掌心,又望了望汜公主决然离去的背影,干笑一声。
她是不愿意与我撕破脸面,给我们之间留有最后的一分情面?
然后旁若无人地起身,整理好衣裳。
太守不敢跟着公主甩下林销就走,于是便凑过来眼巴巴地等着拍林销马屁。毕竟林销才是继续留在天子身边之人,公主虽为皇室,但即将远嫁。能够真正在天子耳边说得上话的,还是这位林销林大人。
林销掸掸衣袖,问太守,“阮姑娘到哪里去了?”
太守为难,“这……恐怕是跟丢了。”
林销挑挑眉,“也不要紧,她应该很快就会回来。”停顿了一下,又问道,“那个盲女可有消息?”
太守回道,“查到了,她姓张,名楚楚。住在城外竹林里,家中父母酿酒,专门给城里的酒楼供酒……”
林销见太守未继续说下去,便露出不悦之色,问,“她见了银子也不肯随我入宫?”
太守急忙低头拱手,“下官无能,想必是银子不够多。下官再命人跑一趟,务必将那位张姑娘说服。”
林销沉吟道,“不必了,我亲自去一趟。”
太守迟疑,“这——”
林销往前走了几步,顿住,回首吩咐道,“若是阮姑娘先回来了,你安排一下午膳。”
那丫头早膳也憋在房间里未曾吃过,如今已过晌午,怕是早就饿了。也不知道她是否在外面吃过。
阮希希恰好在林销出门的时候回府,远远便瞧见了林销上了一顶宝盖轿子。阮希希好奇林销的去处,便藏好了两张请帖,心想着反正武林大会的开场无非是一些门派应酬,稍晚一些的比武大会才是重头戏,此时时辰尚早,稍后再去也无妨。
于是便使上轻功,“蹬蹬——”两声便飞到了街边屋顶之上,稳稳立住。刚好街道的对面站了一个小孩,瞧见了阮希希这飞上屋顶的一幕。小孩手中的冰糖葫芦掉落,张大嘴巴呀呀地指着对面屋顶。
身边的大人却只顾得去捡落在地上的冰糖葫芦,等抬起头循着小孩所指的方向望去的时候,对面的屋顶早就空空如也。
阮希希的轻功精湛,虽然安阳府这一段时间藏龙卧虎,但真正的高手此时应当全都集中区了河广山庄,余下的也正匆匆赶去,无人顾及在屋顶之上的阮希希。
反倒是阮希希瞧见了好几拨从屋顶上飞奔而过的人影,她巧妙地躲避或者躲藏起来,没有让任何人发现。
她一路跟着林销的马车出了城门,来到了一个竹林之中。马车在前方的一处小院子停下。林销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小院子溢满了酒的香味。阮希希吸了一口,便觉得这酒不似外面卖的浓烈刺鼻,带着一股竹叶的清香,还有一种醇厚的味道。她虽不懂酒,但觉得这一家酿的必定是好酒。
她继续躲在竹林里,想要看看林狐狸神神秘秘来见的到底是谁。
太守府的随从前去拉动门环叩门,应声出来的是一个耆耆老伯。老伯佝偻着背,开了小院的门,见到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眯着的眼睛努力地张了张去辨认。
“这位公子是来买酒的吗?”
林销道,“我不是来买酒的。”
“那是?”
林销冷笑道,“我是来买人的。”说着便示意随从推开老伯,林销大步踏入小院。打量四周,西边是一个篱笆,篱笆下面摆了一张主桌,三张竹凳,还有一口水井。东边则是满满的酒缸,红布扎紧了缸口,上面压了石头。
迎面是三间茅屋,方才老伯出来的地方,应当就是主屋。
林销朝着主屋里去。那老伯却从后头追来,伸手拦在林销跟前。林销瞥了身边高大的随从一眼,那随从便将老伯推开。
老伯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地上,许是摔下时磕碰到了哪里,“哎呦——哎呦——”痛苦地叫着。
“你们是谁?为何擅闯民宅,为何推倒我父亲?!”随着这一声娇喝,出来一个女子,这女子走路不快,手中疯狂地四处挥舞着竹杖。
她是一个瞎子,遇到了危险只能用身边最有力量的武器——一根竹杖来捍卫她与她父亲的生命。
在阮希希看来,这个盲女很可怜。她此时孤立、无助又充满了恐惧。而这种恐惧,是林狐狸带给她的。
在盲女出现的这一刻,阮希希就明白了林销其实根本就没有放弃茶楼中所见的这个女子,即使对方是个瞎子,即使由自己出面提前劝走了她,但林销还是找到了她。
林销嘴角噙着讽刺的笑,看着盲女毫无章法地挥着竹杖。瞅准了时机,忽然抬手就抓住了那根四处乱舞的杖子。
盲女吃惊愣住一瞬,双手牢牢抓着竹杖,咬牙使劲地想要抽出来,但力气却太小,她已经无计可施。
双方对峙,林销凝视着她,不冷不热问,“张楚楚,听说你不愿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