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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
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王勃一篇《滕王阁序》,才思泉涌,妙笔生花。
令后世子孙,望尘莫及。
陈济学问渊博,却做不出这样的文章。
正如台上的戏曲所吟唱。
“锦绣词句本从天上来。”
“狂写诗词三百。”
“如何请这妙笔,入我梦中来。”
“我醉倚楼台,翁头请酒正豪迈。”
“持盏行,人间清愁我初开。”
“……”
每一字,每一句。
都很有穿透力。
王勃、李白、苏轼都是天上的谪仙。
陈济、王守敬都是人间的凡夫俗子。
深涧的幽怨,细听可辨。
情感的聚拢,犹如滔滔的江河。
给人留下逝者如斯的惊叹与感慨!
这本是愉快的曲调,充满一种豁达的思绪。
而追逐古人步伐的读书人,能够听出曲外之音。
他们身具人间的灵慧,却无法与天争高。
一时间,陈济和王守敬的思绪都飘渺起来。
等到一曲终了。
王守敬袖袍鼓荡,好似临风而起。
陈济深深一揖,感慨道:
“志恒的境界,远超于我。”
毕竟这一曲《春涧》,出自王守敬之笔,自成一派。
虽不及谪仙,却也足够在当代独领风骚。
陈济不禁黯然伤神。
“从我入官场起,就没有境界一说了。”
王守敬心怀忧虑,却总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任何事,都很难在他心里掀起波澜。
“据说,朝廷已经在议论修书之事了。”
“按照我的估计,明年就会正式地宣告。”
王守敬透漏了一则消息。
“太好了。”
陈济喜气盈盈。
解缙总裁《太祖实录》,成为了朱棣眼前的大红人。
陈济没能赶上这一场盛宴。
而《永乐大典》,是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
这是文人实现至高荣耀的一种途径!
为政,需要不断地斗争,揣摩皇帝的心思。
哪有修书纯粹?
这等利国利民,又利于子孙后代之事,天下读书人当敬仰。
“我一介布衣,真的有机会吗?”陈济有些不自信了。
“以伯载的才学,何愁不能担任都总裁?”
“通文馆的大志,就拜托伯载操劳了。”
王守敬将一些志同道合的贤士汇聚一起,成立了“通文馆”。
也就是大家一起读书分享所得的地方。
“志恒,真的要这么做吗?”陈济忧虑道。
“自然。”
“若我功成名就,永乐大典里夹带一些私货,不过分吧?”
“如果我失败了,所谓的通文馆学说,就等死后再放出来吧。”
陈济知道这一条路到底有多难。
所以他没理由要求所有人都跟着并肩作战。
什么强盗,什么掠夺。
都是一场梦境罢了。
大明不会更差,机遇还会再来。
“明白了。”陈济坚定道。
起初他也很难理解,后来逐渐被王守敬说服。
遵循古制,王朝无法逃脱三百年的定律。
土地被兼并,地方豪绅迅猛地发展,最后导致兵荒马乱。
哪有什么农民起义啊。
只不过是一群活不下去的人,在进行自我救赎罢了。
王守敬与陈济商讨了一些细节,最终兴尽而归。
他穿街而行,耳畔全是人间的喧嚣,烟火气息越来越浓烈。
偶尔还会传来一缕缕悠扬的琴声。
百姓所求,不过温饱罢了。
是王守敬的出现,让句容逐渐有了野心。
他们要过上富庶的日子。
如今百姓如愿以偿,在整个应天府,都算活得滋润。
商贾出门经商,百姓拜访亲戚,句容学子游学,不管到了哪里,都很有面子。
王守敬与有荣焉。
他回到家中,迎面遇到了左伯,询问道:
“行李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都好了。”左伯一脸傲气地道。
“一些不重要的东西,直接委托给镖局就行了。”王守敬吩咐道。
“好嘞。”左伯接着忙活去了。
王守敬笑了笑,信步走向书房。
他右手执笔,临摹了一遍王羲之的《鸭头丸帖》。
笔锋人纸灵巧而又变化多姿。
气韵自然,风神散逸。
王守敬神思涌动,完全融入书帖之间。
直到廖镛的出现,才打破这样的意境。
王守敬也不恼,含笑问道:
“广钟,你考虑好了吗?”
王守敬升迁宁波知府,自然希望将廖镛带在身边。
毕竟志同道合的人太少了。
以廖镛的家世、才学,不应该埋没在县吏中。
可他心中有执念,久久没有散去。
他之所以来到句容,是因为此地距离京师很近,能够随时获得恩师的消息。
倘若去往了宁波府,廖镛心中有愧。
“志恒。”
“我不如你。”
廖镛发自肺腑地感慨。
人世间,能够像王守敬一样豁达的人很少。
不是庸庸碌碌,就是陷入名利的陷阱。
王守敬做事,讲究随心所欲,还能将事情做好。
没有偏颇,也没有受委屈。
朱棣入京,为难一员县令。
结果王守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甚至多捐赠了百万两银子。
无论是收钱的,还是出钱的,都很满意。
这就是能力。
王守敬能够升迁,廖镛一点也不意外。
他整个人,都带着一种独特的气韵,深深地吸引着旁人。
清官,以为王守敬是清官。
贪官,也认为王守敬是同道中人。
富可敌国,却从不贪图享受。
如果当时句容豪绅没有配合,捐赠足够的银两,王守敬甚至想过自己掏钱。
他有足够的实力,以及魄力。
最令人惊奇的是,王守敬不怕皇帝知道他有钱。
他没有家室作为皇帝拿捏的把柄。
王守敬直接给皇帝送了新的把柄。
什么样的官吏,对皇帝最忠诚?
不是清官。
他们敢怼皇帝。
恰恰一些有能力的贪官,不敢对皇帝有丝毫的忤逆。
巧妙的是。
王守敬“贪”与“不贪”,全看皇帝怎么认为。
他两袖清风,没有压榨民脂民膏,甚至反哺百姓。
就算朱元璋在世,恐怕都要研究好一阵子,才能决断。
“广钟,我相信你,一定能够走出来。”
“我在宁波府等你。”
王守敬没有强迫,给了廖镛最大的尊重。
“好。”
廖镛激动不已,他整理了一些着作,托付给了王守敬。
“这些都是恩师所着,朝廷已经禁止收藏……还有一些我对恩师言行的记录。”
“麻烦志恒交给广志,他会妥善处理的。”
王守敬点头答应了下来。
廖镛离开后,王守敬简单地翻阅了一遍,偶然间看到了“正学先生”四字。
他神情一肃,似乎被什么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