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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燕姑娘从醒过来到调养好身体,渐渐能出门走动了,却从未提起要回家去,反倒像是安安心心的要在府衙这边住下来,她为人娇俏活泼,却是个懂得分寸的,李氏也分外的喜欢她,一段时间下来,倒像是亲母女似的,就是贺文麒,自问跟李氏之间,也没能亲密到这样的程度。
大概贺文麒有一颗现代的灵魂,即使跟李氏是亲生的母女,到底是有些距离在,而李氏因为女儿不得不以男装面人,心中多有愧疚,虽然平时无微不至,但对于男儿身的女儿,到底也不能过分的亲密,这会儿雨燕却没有这个计较在。
这一日进门又见李氏乐滋滋的拉着雨燕看花样子呢,两人亲亲密密的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贺文麒忍不住摇了摇头,暗道雨燕讨李氏的喜欢也是有缘故的,要是让自己看这些花样子,估计一会儿就要会睡着了。
雨燕比李氏更早发现贺文麒走进门,猛地便低下里头,脸颊微微发红的扯了扯李氏的衣角。这顿时间下来,李氏也知道雨燕是个害羞的性格,尤其是见到贺文麒的时候,更是恨不得将脑袋埋在衣服里头,她从京城那边过来,多有大家小姐都害臊不愿意见外男的,倒是也不觉得奇怪。
看见儿子进来,李氏倒是兴致勃勃的说道:“麒儿回来啦,快坐下歇一歇,看看母亲给你挑的花样子,这些绣在衣服上,定是非常好看,雨燕你说对不对?”
贺文麒坐下来,见雨燕要给自己端茶倒水,连忙说道:“雨燕姑娘别忙了,我自己来就行。”
雨燕见他这般说,有些闷闷不乐的坐到了李氏后头,因为低着头,两人倒是并未发现。贺文麒看了一眼觉得花哨的很,忍不住说道:“这是姑娘用的吧。”
雨燕却在后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南中服饰多为鲜艳,便是男子也是如此,贺大人容貌出色,穿上定是非常好看。”
贺文麒听见这话倒是惊讶了一下,当然不是为了花样子,而是觉得这姑娘平时看着挺害羞的,关键时候说话倒是大方,不过想到南中这边,对于男女之防并不十分看中,平时上街,多看到男男女女单独出门的,倒是也没忘心里头去,只是说道:“母亲看着好就好,左右不是我麻烦。”
李氏听了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门,笑着说道:“感情为娘还吃力不讨好了。”
贺文麒连忙说道:“怎么会,娘的好意,麒儿心领了,不过娘也别一直忙着这些,多出门走走,人也宽松宽松,好容易南中这边不如京城,走一步也有十人说,若是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那可是可惜的很。”
李氏听了这话也是心动,在京城的时候,因为她寡妇的身份,一直以来出门都难得的很,除非是去李家或者贺家亲戚那边,否则轻易不出门。后来贺文麒当了官,邀请她赴宴的帖子倒是躲起来,但大部分也是自家园子,没啥大意思。
李氏如今也才四十不到,心里头自然也是爱热闹的,以前怕别人说道,这会儿南中最大的就是她家儿子,这边女人都是可以出门的,自然也有了主意。只是看了一眼雨燕,有些舍不得的说道:“雨燕身体还没有大好,恐怕不太好出门走动。”
贺文麒倒是笑着说道:“这有什么,又不是让你们走一整天,到时候让人抬着轿子,想去哪儿让人送了去,临了下来走走就是了。”
说完这话,贺文麒看了一眼一直坐在后头的雨燕,忍不住问道:“雨燕姑娘,不知是否需要派人去打听打听,你亲戚的事情?”
当初救了雨燕回来,等她醒来,只说自己名字叫做雨燕,别的却不肯多说,李氏怜惜她身体娇弱,也不许他们逼得紧,贺文麒见她虽然在身世上吞吞吐吐,但为人端正,目光清明,倒也没有再追问。
只是雨燕毕竟不是卖身为奴的女婢,总不能就这样一直不清不白的待在知府衙门,贺文麒对外的身份还是个男子,留下一个妙龄女子在家,虽然是在内宅陪着李氏,但到底是有些不好,将来对这个女子的清誉也是有损。
李氏也是忽然想到这个,一直以来,虽然知道儿子对外的身份是男人,但在李氏心里头,女儿到底是女儿,一时之间她居然也忘了这个。想通了这一点,李氏也知道自己一直留着雨燕在家,对贺文麒也丝毫不避讳,是有些不妥当的,幸好这里是南中,男女之防并不是很严重,否则的话岂不是害了两人。
雨燕瞧了一眼沉默的李氏,见她不说话便知道自己这次是躲不过去,却只是说道:“雨燕姓段,原本是来南中投奔亲戚的,只是到了南中才知道,亲戚家搬走了,路上遇险,幸好遇到了夫人和大人,否则的话,雨燕早就……夫人大人的恩德,雨燕结草衔环无以回报,若是大人嫌弃……”
李氏听了这话,连忙搂着她说道:“不嫌弃不嫌弃,我们哪里是嫌弃你,只是怕耽误了你。”
贺文麒也有些好不意思的摸了摸鼻子,私下觉得雨燕这话或许不尽符实,毕竟一个心脏病患者,得是娇养着的人,怎么可能一个人前往南中投奔亲戚,但见雨燕已经埋头在李氏的怀中哭泣,也不能再说什么,要是这位出一点好歹的话,自己可不是枉做了恶人。
姓段,段在南中是大姓,如今的南中土司段宏南就是段家出生,当然,这里可不兴国姓那一套,土司姓了段就不许人家也姓段的,所以要找一户段姓的人家实在是不简单。
贺文麒看了一眼雨燕,若是这个女人并无恶意,只是单纯找个地方寄托余生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多养着一个人,毕竟这个人还能哄着自家老娘开心不是。
初来南中,贺文麒也是忙得团团乱,上一任知府留下来的政务堆的一团乱,大大小小的堆满了一个屋子,用张和义的话说,就是那位大人无心政事,最爱逛烟花之地,他自己又是官职卑为,不敢越权,故而只能一直积压在这里,等着新任大人来看。
贺文麒皱了皱眉头,哪里能不明白,分明是张和义这家伙给自己下绊子,若真的有这么多的政务积压,恐怕南中这里的情况都一团乱了,哪里有现在看到的井井有条。偏偏积压的政务也是真的,贺文麒不可能完全置之不理,索性南中有土司管着,实际上急于要他处理的事情也少。
这般的情况下,贺文麒索性拿出上辈子当实习生,被使劲操练的时候心态来,就窝在那个房间处理起所谓的政务来。这些东西看着简单,都是鸡毛蒜皮的小时,甚至还有积压了几年的事情,但一条条整理下来,不难发现南中的一些情况,倒是有助于他从底层了解这个地方。
张和义显然也没料到,新来的知府大人居然真的按下性子来研究那些政务,天知道里头多少东西已经过时许久了,或者压根不需要处理的,但如今贺文麒一天天的处理下来,直接吩咐下去,他们也得按上面说的去办。
下头人会不会阴奉阳违,贺文麒倒是不在乎,毕竟上面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又是南中当地的小事儿,衙役们听谁不是听,他们的头头叫李青,也是南中当地人,一向都看不惯张和义谄媚的德行,比起张和义来,居然更愿意听新来的小大人一些。
贺文麒也知道下头的一群五大三粗的衙役,背地里都叫自己小大人,这群人倒是实在,他是老大,讲话他们也听,前提是不涉及土司的事情,这段时间下来,办事下去倒是顺顺当当,每一个都是当地的地头蛇,下面都不敢不给面子。
贺文麒慢慢的试探着土司那边的反应,谁知道一段时间下来,那边丝毫的反应都没有,隐约听说是出了什么大事情,甚至还一度封锁了南中城,也没给自己这个新上任的知府打声招呼。只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一直都未能打听出来。
渐渐的,贺文麒也了解到,自己的几个下属,张和义是个油盐不进,滴水不入的角色,与南中土司那边走的很近,偏偏不得那群衙役喜欢,事事都喜欢跟他对着干。
衙役的头头李青,是个仗义的汉子,身手实在不错,跟方子玉打了几次之后,对贺文麒便多了几分敬佩,愿意听他说话,当然,这个愿意是有度的。
而经历王大任,是上一任知府遗留下来的官员,是个顶顶谨慎小心的性子,谁也不乐意得罪,十面都要讨好,这样的人想要派上用场,也是一件难事,谁知道他会为了给谁面子,背地里倒是捅了自己一刀子。
另一个知事白野舒,如今看着倒像是个刚直的,他看不惯张和义一个劲的讨好土司,丢了读书人的气结,也看不上王大任的谨慎小心,觉得活成这样顶没意思。白家在当地也是望族,与段家颇为交好,世代联姻,这位却并不十分讨好段家,遇上什么事情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有几分青天的架势在。
贺文麒不知道这位是真青天还是假青天,不过看着倒像是有些意思,比其余两人更加可用一些。
只要不是直接跟南中土司开战,自己与白野舒之间,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贺文麒勾了勾嘴角,决定在这个人身上下一些功夫,他早晚都要融入这个地方,早点总比晚点好。
这一日白野舒照旧来禀告一日的事务,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板一眼的,各种守着规矩,倒是比科举出生的张和义和王大任更像是受到儒教洗脑的。
大概是因为贺文麒与上一任的知府大有不同,每次听他禀告事务都十分认真的样子,鸡毛蒜皮的家常小事,这位也能一一断案,白野舒对贺文麒的基础印象还算不错。
白野舒哪里知道,上辈子在机关的时候,贺文麒那才是处理过一段时间小事,东家长西家短的,没人比他更熟悉。听了白野舒的禀告,贺文麒照旧说道:“白大人处理的不错,只是这两家不过是因为一层墙闹了别扭,两家都打二十大板的话,未免太重了一些。”
知府衙门,并不是所有小事都会升堂的,事实上许多小事,压根不用进衙门,下面的官员就会处理了,而现在,南中这些事情,都是知事白野舒处理的,他听了这话,皱眉说道:“刑法如此,他们要怪也只能怪各自不知道迁就。”
贺文麒听了之后微微一笑,走到白野舒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自己为两人倒了茶水,才笑着说道:“刑罚是对,但若是只以法来治人,未免太过于冷酷了一些。若是以理教化,让两家都能各退一步,才是上上之策,如今两家的棍子是打了,但墙壁的事情还未解决,等到下次,总还会发生纠葛。”
白野舒忍不住 皱了皱眉头,其实他也是知道,自己处理过的一些事情,两方都私下不服的,但碍于自己的名头,只能明面上先认下了,如今听了小大人这话,倒是明白了一些,只是皱眉说道:“那两家人都是冥顽不灵的,哪里那么好教化。”
贺文麒却笑了起来,靠近白野舒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白野舒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不由说道:“这样怎么可行?”
贺文麒却只是说道:“为官之道,只是为民,若是对百姓好,又有什么不行的。”
白野舒只是紧紧的皱着眉头,捧着茶杯不说话,外头这时候却传来敲门的声音,有人柔声说道:“贺大人,夫人做了鲜花糕,让我端来给大人尝尝鲜。”
贺文麒听了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白野舒说道:“又让娘亲费心了。”却是没让雨燕进来,而是自己出去接了东西,雨燕知道里头有人,连忙放下东西就走了。
白野舒倒是意外的朝着外头看去,女子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熟悉,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等看见那鲜花糕,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抬头看了一眼贺文麒,他倒是一无所知的样子,白野舒皱了皱眉头,觉得这事情肯定得闹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