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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一家于八月二十这一天回了大吴村。
其实,按照原来的打算,一家人是想等秋闱的成绩张榜后,再回家的。可是,本是三父子好不容易恢复了秋闱考试的资格同去考试的,谁料想,只有当爹的伍立文最终进了考场,并完成了考卷的答题。两个儿子,大儿子志勤已被巧遇到的郑斌送回了大吴村的家里,二儿子志学的伤刚刚有点起色,能坐马车了,伍立文夫妻便带着志学和两个女儿,往大吴村回。
至于宁博文、吴志青和东子,在考后的第三天,由吴立武带着,和同村也是来考举人的刘秀才父子两人一起先一步回了村。
刘秀才和儿子刘镇堂在考试前就曾上门看望过伍家的众人,毕竟同是一个村的,而且两家平日的关系尚可,两家的儿子又都是同窗,虽说他们在伍家上公堂被审的事上帮不上忙,但也没有做出落井下石或是出言讽刺的举动,这一点足叫伍立文和柳氏记得他们的情,觉得刘家父子都是宽厚和善的人。
柳氏更是跟伍立文提了一句,刘秀才的大儿子刘镇堂可是对如花有那么点意思,只不过,柳氏觉得她的二闺女如花不一定能瞅上刘镇堂这个后生。再说了,以如花三品乡君的身份,听跟着如花从京城来的张嬷嬷说的,小女儿如花最低找个四、五品官家的儿子也不算啥。
伍立文听了柳氏说起刘镇堂,他倒觉得这个孩子不错,他们又知根知底的,要真能对如花好,如花嫁给他是不错的。只不过,看妻子柳氏只是随口说说,伍立文也再没说这个事。
伍立文这几日心中一直在懊悔着,一是志勤、志学错过了三年一次的秋闱,二是志勤的婚事,韦家姑娘的后娘竟然能干出那样的事来,儿子还没娶她家闺女呢,这要是娶了来,不知道小两口以后的日子会不会被这个黑心的丈母娘时不时的来恶心一下。如此想着,也颇有些埋怨韦姑娘的爹韦秀才,娶妻不娶贤,不只是败家的祸根,也害得自己的闺女差点被人抢了去当小妾。
再有,伍立文心疼两个儿子的伤,听说大儿子只是受了些皮外伤,无大碍,可当他听说两个儿子遇到人狠下杀手的时候,天知道他的一颗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二儿子志学则伤得重些,这两天醒来的时间多了,虽说大夫说是无大碍了,只需养着就成。可伍立文知道,志学这孩子心里比谁都怄得慌,文举对志学来说,可考可不考,可武试则不同,志学求了睿亲王的侍卫,又遇到睿亲王心肠好,才给志学送了个骑射厉害的王师父来,教志学箭术和骑术,这孩子是一门心思的考武举,梦想着以后也能像冷雨、冷风他们一样,体面又威风地做个侍卫。可这次机会没了,叫这个小子怎么能不难受呢。大儿子难过,二儿子也不好受,他这个当爹的,自然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很。
还有大闺女如梅,听妻子柳氏说,梅家那边倒是挺仗义,梅一楠那孩子更是时常到村里去如梅的姥爷家,说是去看望两位老人,其实大家都知道,如梅暂时住在那儿,那孩子是去安慰如梅的。
不过,伍立文不像柳氏这么快的放下心来,听了如花说的造谣生事的是容家的人后,伍立文就又一次烦闷不已,也气自己不顶事,如果早些能考中举人,就算春闱考不上进士,他也能找找人去,在官府活动个八品的官职,不管怎么说,也能让伍家的男人再有些底气。
容家能有造谣的婆子和明抢自己家准儿媳妇做小妾的容玖公子,不只是因为他们容家是有钱人,最大的底气是他们容家是有人当官,容家家族才能明面上敬着他们伍家,实则根本把他们家的三品乡君和六品夫人没看在眼里。说来说去,一户人家里的男人强了,有权势了,才是正经。闺女和妻子虽是皇上亲封的,也只是庄户人家没见识,觉得他们表面光亮,真正的富贵人家瞧见的却是他们里子里败絮着呢。
不过,伍立文忧心的同时,也有一丝希望,如花看了他和东子、吴志青还有宁博文默写的考题及答卷后,给出的结论是,吴志青、宁博文答的最好,考上的可能性最大,名次也会靠前。而东子和他则比人家两人差一些,他比东子还好些,要是能入了主考官的眼,名次应该比东子稍前些,但也不会是个好名次,估计在中下的名次。
有了如花的评语,伍立文总算是稍稍露了些笑容,这个庄稼汉子,自打拾起书本以后,整体面貌气质气度都已和一直读书的书生一样了,根本看不出他是个土里刨食的泥腿子。
“爹,你放心,郑叔说了,也是巧,路上碰到大哥,他多问了几句,便劝着大哥由他送回家去,另派了人去韦家庄打探,也省得大哥没头没脑地过去,见不到韦姑娘不说,还要被容玖的人给使阴招暗害了。咱们到家了,见了大哥和他好好说说,宽宽他的心,二哥也是个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不会怪大哥的。”
伍立文叹了口气,慈爱地看了眼自己的小闺女,说:“还是爹的小闺女最会劝人,还有本事,咱们一大家子人都靠你消了灾。爹听你的劝,不再多想了,一切等到了家,见了你大哥再说,你二哥也是个好孩子,不会怪志勤的,志勤也是个好的,以后会更加疼爱你们这几个弟弟妹妹。”
如花点头笑了笑,微微地靠在车厢壁上,盘算着她回家后,要不要想当初打算的,把大哥志勤差点铸成大错的事拿出来说教一番呢?
说吧,志勤已经受了两次打击,一是未婚妻差点被人抢了,现在还在表亲家躲祸;二是三年一次的秋闱,在学政大人给面子恢复了他们考试资格的情况下,他没能参加考试,还连带的害二弟志学也没能进考场考试,志学还被容玖的人打伤差点出人命。不知道她说了,会不会加重志勤的挫败感。
不说吧,志勤不知道他使人唆使学子们联名上书,会造成多大的隐患,皇上要是追究起来,志勤这一辈子就完了,他们家也避免不了皇上的惩罚。不管是哪个朝代,类似这种联名上书或是游行示威的举动,都会叫上位者不喜,而且,被认为这种行为同谋逆的可能性非常大。这可不是小事。
思来想去的,如花想好了,决定还是要在志勤情绪稳定的情况下,跟他谈谈这件事,免得他将来走上仕途了,行差就错,干出什么祸及全家的事来。
“那位宇文公子是什么人?爹瞧着张巡按大人对他不像是对子侄的态度,好像还挺怕他的。”伍立文想起宇文卿来,便问对面坐着的如花。
如花转过头来,对伍立文轻轻一笑,“爹,你还观察得挺仔细,能看出张巡按怕宇文公子。你不是没见过他们几面吗?”
伍立文也是一笑,说:“在家里爹一直担心你大哥二哥,哪里观察的仔细了,爹觉得奇怪,是在那日公审案子时就发现的。你想想,张巡按再怎么疼子侄,也不会领了他堂而皇之的坐在公堂上听审,这不合规矩。还有,张巡按虽坐在宇文公子的上首位置,但爹当时瞧的清楚,是宇文公子叫张巡按坐那里的,本来张巡按是要宇文公子坐在上首位置的。爹当时就猜着,这位宇文公子非富即贵,是张巡按不敢得罪的人。你大哥和你二哥也知道,他们下堂后和爹也议论过一两次,但见你没说,我们便一直没问你。要不是这次他住到咱家里来,又碰巧成了你二哥的救命恩人,爹也不会想着跟你问一声的。”
“爹说的是,宇文公子身份尊贵,爹只需知道这个便罢了,其他的女儿也不能跟你多说。”如花想到宇文卿离开颖州府时,那黑得吓人的脸色,没他的允许,她还是不要跟家里人说他的身份的好,省得爹娘他们知道了一想就后怕。
那一日,宇文卿终是没能问了个明白,如花为何不收他的“节礼”玉兰花白玉簪,除了是被俏儿那丫头不小心打碎了一个花瓶给打断了外,还因为皇上急召他回京的信突然送到了宇文卿的面前。
宇文卿一时忘了要申讨如花的不识抬举,还看在如花为俏儿求情的份上,才只骂了俏儿几句,便带着俏儿回去了。
等第二天一早要出发回京时,宇文卿才记起来他是要如花必须收下那枚玉簪的,可惜,当时人太多,没机会好意思地说出口并送出去。而叫他黑了脸的事是,他突然决定把俏儿给如花,一是他身份特殊,真带个小姑娘去宫中,不太好。二是俏儿那丫头虽摔了一个花瓶,但他觉得这丫头还是是个机灵的,留给如花也能供如花使唤,比跟着他回宫的好。
宇文卿没想到,如花又一次拒绝了他的“送人”,叫他面子上极是过不去,这回京的路上,自出发到到了京城,这脸就沉得跟个包公似的,小林子、俏儿、李蒿他们,都提着小心,用心地伺候着,生怕这位主子不高兴,就能真的把他们给打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