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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各坊仍旧忙忙碌碌地继续着一天的工作,独几位管事的一个上午也没见着踪影。
“你们莫不是怀疑我?”
库房大院的厅堂里,姚、宋、程三位管事及周掌柜并坐与左右两侧的玫瑰椅上,赵思思瞪大了眼睛盯着众人,厅堂里的气氛一瞬间剑拔弩张。
“赵姑娘,明人不说暗话,秘方所放之处只有咱们四人得知,昨日下午敝人同染坊的宋管事去了忻州府购买染料,酉时一刻才归,此事忻州府彩轩堂的钱掌柜可以证明。”率先起身的是库房的姚管事,他目光清澈,脊背挺得笔直,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模样,单从气势上便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姚管事话音刚落,便见染坊的宋管事站了起来,扬声道:“不错,是我请姚管事与我同去的。”
其余二位也纷纷起身,周掌柜在前头铺子里和沈君佑一同查账,程管事在织布坊安排事宜,都有共事的手下可以证明。
“你们这是在说不在场证明了?”赵思思眯着眼睛笑道,“那好,本姑娘昨个儿下午去了东大街的同盛赌坊,嗯,好像也是酉时回来的,至于证明人,你们大可以去问赌坊的伙计,姑奶奶昨个儿可是赢了他家不少银子。”
事情发生在库房,姚管事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昨个儿沈二爷的态度分明就是包庇此女子,这会听得她的儿戏话,嘭地拍了下桌子,怒道:“这算什么解释!谁知道你半截有没有回来过,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你嗓门大了不起啊!你们所说的铺子、坊间离着库房不过几墙之隔,进出岂不是比我要方便的多,焉就我一人能中途回来不成?”赵思思仰头瞪着两只大眼,气势比姚管事还要犹盛三分。
“你!你!”姚管事登时火冒三丈,一张国字脸气成了猪肝色。
正当此时,大门咚的一声被踢开了。
“都在这吵什么!”沈君佑阴沉着脸,目露寒光地在屋内众人身上扫射了一圈,“我昨日说的话你们都忘了不成!还是你们对我的决定另有他意!”他的眼神落在了姚管事身上,姚管事闭口不语,一旁的宋管事见状忙扯了扯他的衣服,这才拉了他坐下。
厅堂里顿时一片寂静。
沈君佑大步走了进去,坐到了上方左侧的太师椅上。
周掌柜起身道:“二爷,今早得了消息,霍家庄的卢老二自称从地底下挖出了祖传的织布秘方,已经怕人去打听了,应该就是咱们丢的。”
沈君佑闻声眯起了双眼。
要这霍家庄,不过是一块两百多亩的庄子地,种了些棉花、苎麻,先头也不姓霍,而是姓卢,五年前卢记染坊的第三代东家卢进生败了祖上的家业,恰巧此时遇上了忻州府做染织生意的霍家的大爷,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了这片地,改了名字叫霍家庄,又加盖了两间不大不小的染间,主染红粉色系。
“放他娘的狗臭屁!他卢老二家祖上三代都是染布的,就是真有祖传宝贝那也是染布秘方,哪里来的织布秘方,分明就是偷的咱们的!”姚管事忍不住大骂出声。
“依小人看,二爷不如去官府告他一状,总归咱们手里的织机、织物都是现成的,究竟是谁家的东西,府衙里派人一看便知。”染坊的宋管事献策道。
那霍家既敢由着卢老二如此大张旗鼓,必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何况先前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内织染局的竞选一事,若是起了争端污了沈记的名声,可就是因小失大,实属不该。
“对!”姚管事连连点头,“此事决不能善罢甘休,不能便宜了背后小人去。”说罢,横眉立目地看了赵思思一眼。
赵思思杏眼一瞪,插着腰道:“你这样看着我说是什么意思,有种你就把话说清楚了,这样含沙射影的算什么男人!”
“你,你……”噎的姚管事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赵思思,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
气氛正僵持着,忽听得门外有人在低声说话。
沈君佑眉头一紧,扬声问道:“何人在门外喧哗!”
“回二爷,是府上的撷芳姑娘,说有要事禀告。”关恒回道。
沈君佑脸上顿时闪现出一抹厌恶之色,朝着门外怒道:“没瞧见爷在处理正事吗,什么闲七杂八的人都敢给爷往院里带,你小子皮痒了不成!”
关恒缩了缩脖子,暗道了一声倒霉,没好气地扭头看了撷芳一眼,“都听见了吧,赶紧走吧,这不是你该来的地!”说罢,便要轰她出去。
好不容易进来,岂有铩羽而归的道理。
撷芳趁关恒不注意猛扑到了门上锤了起来,口中大声嚷道:“二爷,二爷!婢子有事向您禀报,求二爷叫我进去,是有关思思姑娘的事!”
屋里听得真真切切,周掌柜闻言道:“二爷,既然与之相关,不妨叫她进来一说。”
沈君佑默不作声,半响才抬了抬头,示意开了门。
开门的力道不轻,撷芳蓦地一个趔趄,险些跌在地上。
“你方才说知道有关赵姑娘的事,可是当真?”周掌柜直言问道。
撷芳款款步行到沈君佑面前,弯身服了一礼,柔声道:“回二爷的话,婢子听闻几位管事寻了思思姑娘来此,心里甚是担忧,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蒙受此等冤屈。故而才大胆前来,求二爷饶恕。”
沈君佑咚的一声撂下茶盅,不耐地道:“莫要说些废话,你只说你所指的‘有关之事’所谓何。”
撷芳抬头看向众人道:“婢子可以证明思思姑娘昨日并不在铺子里。”
“休要胡说,你个小丫头如何能做的了证!”姚管事厉声问道。
撷芳佯作一副惊惧状后退了几步,才道:“昨个儿下午婢子帮织布坊的谢大娘去她家里取织好的绢布,回来的时候经过西大街,正看见思思姑娘在俞记茶摊上喝茶,各位若不信,去向卖茶的俞婆婆一问便知。”
众人一听,顿时窃窃私语了起来。
“你是几时看见她的。”周掌柜问道。
撷芳蹙眉回忆了下,道:“应该是申末酉初,那会儿日头西照,婢子怕晒,特意绕了远。”说完越发坚定地点了点头。
姚管事听了一拍桌子,指着赵思思道:“好啊,好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赵姑娘,这个时候你还不打算承认吗!”
“承认什么!我昨个儿确实在俞婆婆的差摊上喝了碗茶,可这又如何,我并未回过铺子!更加没有做过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你方才不是说你去了赌坊吗?怎么又跑到了西大街上喝茶!库房失窃之时便是从未正到申正这段时间,姑娘恰好这段时间不见踪影,又有人见你事发之后便立即出现在了西大街,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之事!从东大街到西大街步行最快也要半个时辰,敢问赵姑娘是几时去的同盛赌坊,又是几时出来的,敝人即刻就派人去赌坊询问。”
“问就问,姑奶奶身正不怕影子斜!未初三刻进的赌坊,申时二刻出来的。要是多说了一刻钟,姑娘就不姓赵!”
“二爷,此时若不差个水落石出,小人今后便再无颜面在库房当差,还请二爷决策。”
事情闹到了这个局面,恐怕铺子里上上下下已然传的沸沸扬扬,若是不彻查,不止赵思思往后在铺子里无法立足,众人只怕也会心生非议。可若是查,沈君佑先头的顾虑好似一座大山压在头顶。
“喂,你在犹豫什么,当然要查,还要好好的查,若是你们冤枉了我,便一一跪下给姑奶奶磕个头!”
姚管事闻言一拍大腿,“好,若是我冤枉了你,便跪下给姑娘磕个响头,可若查出来偷盗之人真是你,你又做何打算!”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姚管事见沈君佑并未阻拦,便到门外招来了两个小厮,伏耳叮嘱了几句,便见他二人匆匆而去。
约么过了一个时辰才见一人回来。
“你可有何发现?”姚管事急问道。
“启禀二爷,小人在赵姑娘的房里翻出了一个包袱。”说着,便将手里的蓝色布包放在了地上,打了开来。
只见那包袱里赫然是一袋子沉甸甸的银锭子,大的约么二十两,小的只是些零碎的银角子。
姚管事面带三分喜色,“好啊,好啊,物证已然寻到了,赵姑娘,你且说一说,这些银子从何而来?”
赵思思不耐地白了他一眼,“姑奶奶方才不是说了吗,在赌坊赢了不少银子,不多不少,二十把买大小,总共一百二十五两银子,不信你们数数。”
“你……”姚管事正待发怒,又闻得门外一阵脚步声,穿着灰色衣服的小厮身后领着个个头中等,鼠眼歪脖的伙计模样的人迈了进来。
“回二爷,众位管事,这是同盛赌坊的跑堂白小七。”
“来的正好!“姚管事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对那赌坊的跑堂问道:“你且说说,昨日未初三刻到申时二刻,你可曾见过这位姑娘去了你们赌坊?”
那白小七一双鼠眼在赵思思身上看了看,笑道:“大爷这话说的有意思,咱们那是什么地方,还从没见过有姑娘进去过呢。”
姚管事听了哈哈大笑了起来,“是了,是了,赵姑娘,现在你怎么说。”
赵思思一把揪住跑堂的衣领,杏眼圆睁,骂道:“你个瞎眼的东西,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姑奶奶昨个儿赢了你们一百二十五两银子,你敢说你不认识姑奶奶!”
“呵呵,姑娘这话说的有意思,莫不是昨个做梦去了咱们赌坊,这会儿梦还没醒吧。”那跑堂的见赵思思撸了袖子,忙伸手捂了眼,嘴里诨道:“姑娘,姑娘,小的可还没有讨媳妇呢!你就饶了小人吧”
身边的两个小厮闻言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正当此时,关恒在门外禀道:“爷,夫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