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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瑞琢磨着筱琴的事还是该告诉老大。万一等他从国外回来,女票已经跑了,那可就完大蛋了!
他偷偷给老大打电话,把整件事简单说了下。出乎他意料的是,素来沉稳的大哥竟丢下手头工作,当天就坐飞机甘赶回家。
当风尘仆仆的贺景辉出现在家门口的时,贺景瑞惊得手里的筷子都掉到桌上,感觉要不是骨头榫得紧,下巴也会跟着掉下来。
贺成功也面露惊讶,“你怎么回来了?合同签完了?”
贺景辉随手放下行礼箱,走到餐桌旁,隔着一张桌子问他爸:“爸,您为什么要赶筱琴走?”
“我问你生意谈妥了吗?”贺成功蹙起眉尖,口气变得严厉起来。
“您先回答我,为什么要赶她?”贺景辉一改棉裤风格,执拗地找父亲要说法,一副工作不管生意不要的架势。
“我没赶她走,是她自己走的。”贺成功淡淡地说。
贺景辉双手撑桌,深吸一口气,难过地说:“她到底做错什么了,让您这么看不上她?”
贺成功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阴森森地看向贺景瑞——你这个叛徒!谁让你告诉他的?!
贺景瑞一米八的身材,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滑到桌底下,只能象征性地缩脖子——不是我要叛变,实在是您对大哥太凶残!
“不是我看不上她,是她不适合你。”棉裤就是棉裤,贺成功明显已经动气,可对贺景辉说话时,还是尽量保持和缓的态度。
“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觉得她很适合我。”贺景辉很激动,明明十分疲惫,但眼睛却是红红的,说起话来也老实不客气:“她已经很努力了,可您总是挑她的刺。”
“我挑她的刺?就是因为你喜欢,我才试着接纳她,也准备让你们订婚,可你看看她做的什么事?得罪老周也就算了,居然跑到街上卖唱!一大群男男女女坐在马路上抽烟喝酒,贺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今天我跟说明白,这种女人,我坚决不接受!”贺成功终于发飙了,霹雳似的声音震得贺景瑞脑袋嗡嗡响。
“筱琴的生活方式是比较另类,但她是愿意改变的。她跟我在一起不是没收敛,只是您的要求实在太高了……我就不明白了,叔伯家生孩子找保姆,让他们自己去找就好,又不是没有钱,我们干嘛要管这种事?生意上的应酬,她能去去一下,不能去就算了,我们平时来往已经很多,少她一个生意就不做了么?为什么不能让她去唱歌?为什么非要逼她做贤妻良母?她本来是个橘子,为什么非要把她扭成个苹果?”
贺景瑞被大哥的比喻逗得笑出声。
老大瞪他一眼,手指偏厅下命令:“小瑞,出去!”
贺景瑞乖乖地离开饭厅,躲到门后面听墙角。
“她给你灌了什么药?让你这样跟我说话?”
“爸,您不明白,正因为她野、不入流,我才喜欢她。我喜欢的就是她这样的人。”
“小辉,你清醒点儿好不好?!因为你没见过这种女人,所以你会着迷。这并不难解决,你可以找这种女朋友或是情/人,我不会管你。但是你不能找这样的女人当妻子。”
“爸……”大概是觉得和老父争论爱不爱的问题很无聊,贺景辉的声音低下去,由据理力争变成了动情的恳求:“我不是小孩子了,您让我做一次主好不好?就只这事,让我选择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好不好?”
“如果她愿意改……这次就算了。”贺成功心软了,做出他最大的妥协。
“不,我不要她改!”可惜贺景辉并不领情,一直奉行“拖”字诀的他,似乎准备揭开温吞的面纱直面惨淡的现实。
“任由她继续胡闹么?不可能!”
“爸,我想问您,在您眼中是儿子的幸福重要,还是贺家的面子重要?”贺景辉的声音有点颤抖,可以从中听出被深深压抑愤怒和痛苦。
贺景瑞不禁为大哥心酸,原来他的优秀是用自由换来的。那平静沉肃的外表下冻结了多少野性和激情?而切除了野性与激情的生活又是多么可怕的枯寂?这或许正是他会喜欢筱琴的原因。
贺成功没有正面回答儿子的质问,只说了一句:“小辉,你是贺家的顶梁柱。”
“那是您的贺家,不是我的!”贺景辉像疯子似的咆哮起来,“从小到大,我的所有事情都是您安排好的,我只能照做!就因为我是贺家的顶梁柱,我要忍耐!我要克制!我要牺牲!您想过我的感受么?筱琴的事您瞒着我,问都不问一声就要把别的女人塞给我!您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实现您振兴贺氏的工具?”
贺成功全身发抖地盯着他,手指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好像有很多话要讲,可吐出的只有“嘶嘶”的喘气声。
这个自己引以为傲的儿子,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啊!他实在太心痛了,而心痛的外衣是巨/大的怒火。
不等贺景辉说完,他再次使出贺氏绝技,抄起手边的碗砸过去。
贺景辉侧头躲,仍被碗沿擦碰到,脸颊青了一块。
他摸了摸脸上的伤,深深看了一眼父亲,做出了一个他小半辈子从不敢做的举动——拎起皮箱,离家出走了。
妈蛋,这是个神马状况?!
贺景瑞简直要给大哥跪了!说好的做贴心大棉裤,他倒好,把老爷子气疯了就尥蹶子一走了之,留下个烂摊子让自己收拾,老爷子没发完的怒气还不得全集中到自己身上?!
此时,贺成功已经瘫到椅子上。贺景瑞小跑着过去,看他满脸通红地喘粗气,骇得到处找降压药,顺便打电话给家庭医生,让他火速过来。
忙乱一阵后,老爷子躺在沙发上,血压终于稳定下来。
贺景瑞给他盖好摊子,关切地小声问了一句。
他爸缓缓睁开眼,目光半天才聚焦到他脸上,就看到一个极其狗腿的笑容。
老爷子丝毫不掩饰一脸的失望,不耐烦地说出一个字:“滚。”
贺景瑞听话地滚了,心里的不平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棉裤做了什么都是棉裤,自己再讨好卖乖也不招待见,人生不公如斯,天理何在?!
他一边忿忿地抱怨,一边颠颠地跑去会小鞋匠。
他俩有好几天不见,本来该是天雷勾地火亲热几番的。可贺景瑞蔫蔫得不说,沈清源也心不在焉。
草草结束后,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统一无眠。
贺景瑞摸过一支烟点上,闷闷地吸起来。
小鞋匠在旁边说:“给我抽两口。”
他夹着烟送到沈清源嘴里。沈清源吸了一口,他拿过来也吸一口,就这样头挨头地吸完了一支烟。
“你有心事?”贺景瑞揉着他的头发问。
“我在想你家的事,还有筱琴。”
尽管他俩与这场风暴无关,可境遇差不多,甚至更遭,难免会兔死狐悲心有戚戚。
说到底,战火没烧到他们身上,是因为有贺景辉当盾牌在前面挡着,哪天盾牌烧没了或抵挡不住了,就轮到他们了。
贺景瑞不敢多想,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他哥身上,“你见到筱琴了吗?”
“没有。联系不上。”
“你说他们会不会分手?”
沈清源翻了个身,面对他说:“和你爸吵架那天,她都哭了,劝也劝不住。我觉得她舍不得你哥。”
“我哥也放不下她。我长那么大,第一次见他跟爸吵架。明明是他惹老爷子生气,却把我赶出来,忒偏……”他戛然而止。
“偏心”二字沉甸甸地压在舌尖,竟是一种难以负荷的痛。
大哥这些年过得不易。
都说父爱如山,那比山还重的分量压在他肩上,却是要拿他的全部自由去换的。何况,他还分担了自己的那一份。
个中滋味,如人饮水。
“你去劝劝你爸?”
“我爸要是劝得动,猪都可以上树。”
两人都不说话了。
黑暗中,贺景瑞好像看到小鞋匠紧皱着眉。他伸手想抚平,但被沈清源按住,趁势滚进他怀里。
默默地抱了很久。
贺景瑞忽然开口:“清源,你放心……”
不等他说完,沈清源用一个火/热的吻堵住他后面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