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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狮鹫峰
今天一队的司机不是周正宇,而是看起来神采奕奕的韦志刚。很明显后者一晚上休息的很好,开着车还哼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调调儿。车上的怪物们都没有在意这个诡异的气氛,仍旧专心的各忙各的。
周正宇现在很疲惫。
“唉,我问你个事。你平时在家睡觉,你老婆怎么忍的你?鼾声如雷形容你简直不够用啊,你那是纯纯的工地现场搅拌机挖掘机二重奏啊。不说了,我睡会。”看着韦志刚坐在了驾驶席,副驾驶的周正宇气息很弱的控诉了昨夜室友,倒头就睡。衣服领子里面掖着一半,外面翻着一半,韦志刚皱着眉头看着他。
“我是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啊。”低声的叹息有些悲凉。
出了保康县的路边,风景开始变化了。道路很窄,贴着窗户就是长着杂草的排水沟。与排水沟相连,拔地而起一望不到顶的山被茂密树冠覆盖着。暗绿的树冠枝叶茂盛,很少透过阳光,就像是保护着大山本身与山中的万物。
那样的森林里,阳光也会被过滤成绿色的吧。韦志刚偶尔会看向窗外养养眼。今早起床被马一山“热情”地邀请去做二队的车,陪他解闷。但是韦志刚想了想昨天的极速山道漂移,疯狂的老流氓把中客愣是开出了当年对越战场上的坦克的感觉。想一想这么多年公安局总给马一山配专用司机也是对的,毕竟他们不想和交警队闹矛盾。
楚月仍旧勾画着什么,只是频率并不高,偶尔也会理理自己细碎的刘海儿看看窗外。白亮就像昨晚在网吧通宵的学生,到了车上直接自己霸占两人座斜靠着车窗睡着,微鼾似有似无。仇宝良看见周正宇沉睡着,也就把自己边上的窗户打开一些,抽着自己自制的“熊猫”。老气的脸上小眼睛眯眯着看着窗外的山林,对着它们吞云吐雾。
“睡醒了?你才睡了两个多点嘛。”韦志刚发现副驾驶上的周正宇睁开了眼睛,只是不住的打哈欠。一只手揉着眼睛嘴还歪歪着张开,有一种很解痒的快感。
“我们聊点正事儿。”周正宇把头对着韦志刚,一本正经地说。
“行。哈哈,说吧,知无不言,哈哈。”韦志刚看着周正宇一大一小的龙凤眼,眼白还血丝密布,活脱脱一个挤眉弄眼的兔子。
“昨晚9点多,我睡着了,你出去过,你去干啥了?”
“哦,我去找老头子商量点事。”韦志林回过头仔细地看着路面,回答的很随意。
“我们不是一伙的么?你这样咱还怎么交心,你告诉我你和马局研究了啥。你要是瞒着,甭说他们几个,就是我,也没法信你。”周正宇声音很轻但是语气激烈。韦志刚听着引擎工作的低吟,一时有点无语。想一想在襄阳吃饭,马一山和他说的话,他也释然了。
“徐龙有问题,我昨天和老头子讨论要不要逮捕。”韦志林回答的很简洁。
“他还在犯罪?”周正宇皱了皱眉头,有些疑惑。
“我和老头子都是多年刑警,对罪犯身上那臭肉的味儿太敏感。尤其是老头子,他那双眼睛,就是鹰眼。昨天,他想拔枪,但是他忘了自己便装了。唉,毕竟是老了。”韦志刚叹息着岁月让人衰弱,就像他感叹岁月也带走了他身边的人。
“那为什么没有逮捕?”周正宇追问着。
“老头子说了,此奇货可居也。没懂,神戳戳的。”
根据事先设置好的路线导航,两辆车子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虽然从水泥路下到沙石山道后车子很不安慰,但是好在没有人晕车。
马一山本着老子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得饭都多,炸过的桥比年轻人走的路还多的霸气。很用力地从公文包里拽出了事先准备好的地图,看了足足5分钟,然后坚定地看着他的同志们。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老局长一本正经地指着眼前的大山,略带锋芒的双眼扫视着众人。一干人面面相觑,都沉默着,心里寻思着我们还以为您这么见多识广您知道呢。
“就叫狮鹫岭吧。”白亮语气淡然,就像是很久以前就知来过一样。
“哦!哦!局……局长,这座山,真叫狮鹫岭!”一个二队的警察像被热水烫到了一样,先是惊叫着,然后拿着手机跑向马一山。
“不会的,小月在地理信息局有兼职,如果这个山有名字,她肯定知道。”周正宇有些不信,他看了看楚月,后者微微点头。
“楚月,问你个问题。”马一山声音低沉,看向了那个在会议上向自己举手发问的女人。
“您请讲。”
“你们地理信息局发布某一座山峰的名字,有什么流程么?还是,想叫它什么,就叫它什么,可以不讨论不备案就命名?”马一山问得很专业。
“不是的,我们需要讨论与表决。流程会记录在案保存在资料库里,最后把命名报告到中央,上级指令可以使用,我们才能发布。”楚月的声音清晰平稳,像是新闻频道的播音员。
“哦,你来看看这个。”马一山把手机给了楚月,智能机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条腾讯新闻。
今日我国地理信息局发布了一批神农架附近原始山林的名称,其中保康县以西山区被称为狮鹫岭,其最高的主峰海拔3045米,被称为狮鹫峰……
楚月抬头看了看眼前直插云天的高峰,又看了看正低头踢着石头子的白亮,没有说话。
2.于新格
白色的,全是白色的。窗子外的阳光照在白色的被子上,人也是白色的。
韦成最讨厌白色。但是此时,他被白色包围着。有些慌乱的少年掀开了被子,微长的头发被睡成了一堆杂草,英挺的鼻子上起了一个白色的小痘痘,瘦瘦的脸上眼睛没有完全睁开。窗外的风送来了早餐包子的香味儿,韦成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猛地睁开眼睛。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了一扇打开的窗户,窗帘洁白胜雪。
“咕……”肚子催促着韦成下了床。身着白色睡衣的少年走的踉踉跄跄,一路打着晃走到了门前,轻轻地推开了门。
正对着这间卧室的是一排红色的沙发,沙发帘……白的像是抹了一层高露洁。大头式电视机上也盖着洁白的帘子,但是从帘子的整齐与平滑的感觉来看这个电视应该好久没人看了。相当于一种摆设,没了它房间会显得有些空。
韦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骨节突出,脚趾一翘还能看见几根脚筋。再抬头看见了墙另一侧的门,一个少女散乱着头发端着两个盘子也在看着他。一个盘子里有几个冒着热气的大包子,另一个盘子里满满的小菜,白生生的萝卜干翠绿的黄瓜看起来很丰盛。
“哈,早安,小成!”女孩的双眼笑成了月牙儿,轻快地走到饭桌前放下了食物。
韦成走到了卫生间,忍着小腿的酸痛。镜子里自己脸色像是营养不良,呈菜色。少年用力地捧了一捧水,很多水从指缝间流出。他用力地把水扑在自己脸上,再抬头看看镜子,白色的灯光渲染让他看起来有些病态的清秀。
“喂喂,你确定你要这么吃饭么?”少女看着鸡窝头的韦成拿起筷子奔向那碗白粥,不悦的表情立马出现在脸上,嫌弃的表情就像看见了鼻涕过嘴还笑的起劲的孩子。
韦成看见了女孩咧嘴拧眉的表情,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又拿起了筷子。
“真看不出来你还是出家人,师傅,你不应该说句‘施主赐饭,感激不尽’之类的话么?”
“哦,谢谢你。”韦成抬头道了句谢,又要低头吃饭。只是一股爆发前的气息与少女的体香同时到达了他的身前,他又抬起了头。然后耳朵被抓住,直接拎了起来。
“和我装傻是吧,过来把牙刷了,把头洗了!”女孩很不给商量余地的把他拉近了洗手间,然后给了他一个新的牙刷。韦成看着眼前的少女,单眼皮小眼睛就那么看着,然后吐了下舌头,就像一个可怜的小狗。
“呵呵,跟老姐姐装哈士奇是吧。来,宝贝,不洗干净了不许吃饭!”少女很夸张的挽起了袖子,韦成很乖的直接把头埋在了温暖的水里,清爽无比。
和两种人吃饭是最容易沉默的。一种是多年的朋友经常一起吃饭的,平时撂下筷子就是话题,所以吃东西总会默契的安静。另一种是很不熟悉的陌生人,默默的吃饭比没话找话聪明得多。只不过前一种很舒适,后一种很尴尬。
但是这后一种根本不在这俩男女身上奏效——他们完全没有尴尬。
两个人总是不小心夹到一样菜,然后默默地和对方较劲,看谁夹得多。于是两双筷子在盘子上方打着架,噼噼啪啪的声音在安静的屋子里很是激烈。韦成刚夹了几根萝卜条就会被对手顺着筷子滑掉,当然他也会趁女孩夹花生米的时候横插一筷子,引得女孩花容震怒。
1个小时的早餐就这么吃完了,韦成坐在了沙发上养着神。看着女孩捡好了桌子,在厨房里刷完了碗,然后又扫了地。这整个过程他都看得理直气壮的,丝毫没有要帮忙的觉悟。
其实韦成心里是疑惑的。他知道被人喜欢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就像以前高中一个班的一个女孩子,总是拿一些简单的问题问他,然后说你帮了我我要请你吃什么什么,最后造成了好像他们很熟,全班人都在那他们开玩笑。始作俑者的女孩一般会红着脸尴尬的笑笑,然后一付你们说的我可没承认的样子,心里开心的要命。
再比如昨天的女孩,在店里看着自己足足半个小时,临走的时候又要电话又要名字。如果这不是搭讪,那聊天软件上的约炮都是纯洁的了。
但是让韦成疑惑的是这个昨天看起来特别喜欢自己的天然呆女孩,今天变成了凶狠的洁癖女人,没有温柔的情意。
“喂,你想啥呢?”不知什么时候,女孩坐在了他身边,一双玉手在他眼前晃着。
“哦,没什么……那个……谢谢你。”韦成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显得有些吞吞吐吐。
“呵,谢谢我。那你知道我叫什么么?”
“哦,那你叫什么?”韦成有种莫名的恐惧。
“记住了,姐姐我叫于新格。”少女扬起头说着自己的名字,很满意韦成的反应。
韦成摸了摸身上,想从口袋里把手机找到看看有没有短信。但是白色的睡衣紧贴着瘦弱的身子,这衣服不是他的。
“你脱了我的衣服!”韦成脸色涨红,几乎是吼着问的话。
“是啊,你衣服那么脏,还怎么穿?我给你洗了!”于新格被吓了一跳,但是反应很快,又喊了回去。
“你脱了我的衣服!”少年再次重复。
“不脱我怎么洗?再说了……啧啧……那么瘦,要啥没啥……”于新格故意撇着嘴摇着头。
韦成红着脸四处看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插座前,拿起了自己正在充电的诺基亚。细长的手指左键加米键按的飞快,然后打开了电话本。于新格看着暴走的韦成,偷偷地笑着。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
3.绘图鬼才
在楚月成为地质研究者之前,没有人会相信她本来是一个专业美术学院的素描老师。
一个晴朗深秋的午后,北京除了有点多风有点雾霾之外,没什么不好的。32岁的楚月正在课堂上讲给大一新生素描理论,投影仪照的墙面发白,年轻的女老师一直低着头用麦克讲着画图前要定的比例,在面板上勾出一些无趣的铅色框框。
对于这种一看就是刚留校没有经验的老师,学生们是随和的。前排的有志青年飞快地记着板书,并且在自己的画板上试着练一练。
中间的同学们则是围着一位博学的资深评论员,慷慨地讨论某位国民好男人被曝光劈腿某女星,评论员翻着白眼嘴角冒沫一口一个“婊子配狗天长地久”,那状态就像她就是被甩的女人,骂的很是解恨。听众们啧啧感叹世事无常,多愁善感的还会轻抹泪裳,为被抛弃的女人感伤,为自己看好的却又消逝的爱情悲叹。最后评论员会专业的点睛之笔,来句“你们知道么,就因为这事曝光,那谁又没上头条!”然后听众们合群的为躺枪的明星笑了。
最后两排的同学比较平和,他们有着睡不完的觉。
楚月一开始是对这种状况是很不满的,但是经过几次挫折之后她也明白了自己有些幼稚,于是慢慢地麻木了。久而久之,楚月还觉得这是一种方便,她可以讲讲停停,累了可以坐一会儿,某个朋友来了短信可以有空回复一下。
然后她在今天这节课上刷新了她的不负责任记录。手机震动着显示着来电,她小心地瞄了一眼学生们。前排的依旧记着板书,中间的依旧伦理八卦,后面的依旧伏案大睡。整个画面似乎只有她是局外的,其他的都在按规定好的程序有规律的活动着。楚月伸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开始向门外走着,低下头按下了接听键。
“哎呀我去,你个死丫头,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想急死老娘啊!”女人的声音尖细急切。
“我,我正在上课呢……”楚月刚好跨出门,回身看了看那个与她似乎没有关系的世界,关门离开。
“上课!上课!一个30多岁的老姑娘还嫁不出去还给人上课。你是能嫁给课堂啊,还是能嫁给校长啊?我告诉你啊,这回这个性格和你很像,估计能成。人家北京本地户口,在科学院工作,搞地质的,也是因为工作忙性格古板没有恋爱,你把这个给我抓住啊!唉,不多说了,我这又进来一条电话,我过会儿把约会地点和他的手机号给你。机灵点,长点儿心!”风风火火的红娘挂掉了电话,留下崔莺莺站在原地大脑空白。
全聚德是北京有名的美食,在早先就是京城最出名的店之一。来来往往的食客多半是大江南北的旅客,带着进京不吃全聚德鸭子会有遗憾的想法,燃烧着自己的吃货之魂。按理说在全聚德请客既有特色又有心意,绝对攒面子,但是约会倒是很少见。
此时的楚月就看着面前的男人熟练地拿起一张荷叶饼,卷上生菜葱花,抹上一点酱料,最里层夹了一片鸭子肉,然后裹了起来。轻咬一口,细细咀嚼。
男人脸盘有些圆,带着无框的眼镜,仔细看看会发现有些滑稽的龙凤眼一大一小。身材长相都是不差的男人,而且身世背景也好,但是会沦落到和她相亲楚月自己也不懂。
“你好,我叫周正宇。你是楚月,素描老师,对么?”男人可能是有些饿,先吃了一口才开始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楚月,是个素描老师。”楚月看了看窗外,阳光并不刺眼。几个青年并肩而行,要在北京城大干一番的样子。一个老妇挽着她的老伴,两人走的极缓慢,可能几十年前他们也这么走着。世界还是那个样子,有人心潮澎湃,有人心满意足,只是和她没有关系。再次转回头看了看正在吃烤鸭的男人,她又有些烦躁。反正又彼此不心动,何必浪费时间。
“你素描实力很强?可以将短时间看过的东西迅速成画,基本清晰准确,是么?”周正宇又咽下一口烤鸭,右手去拿一个水杯。
“还好,算是一个特长。”一般这个时候相亲的男人已经将他的创业史讲述了一半儿了,顺便穿插几个和他有关的女人以示自己的魅力。但是这个男人似乎只是对烤鸭和自己的工作感兴趣。
“跟我做吧。”周正宇的语气很坚定。
“啊?”楚月以为自己听错了。
“哦,我是说干地理研究。你的能力我很欣赏,我有一些教你快速入门的招数。工资一个月两万,出大活有提成。先别急着决定,考虑两天告诉我。”周正宇说的缓慢,可能是方便楚月理解,也可能是因为嘴里有食物。
“嗯,我朋友告诉我说……”楚月听了周正宇的话有些尴尬,。
“相亲?哦,不这么说你不会来见我的。对不起……”周正宇看着低着头的楚月,有些心虚,两个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喂,小月!”突然双手被握住了,楚月感受着温暖,下意识的想抽出自己的手,惊慌地抬头看着周正宇。周正宇神情还是那么认真,也在看着她。
“记住,我们单身,是因为我们优秀啊!世界很无聊对不对,男男女女的都很无聊啊对不对,那就不要理他们!我们有很多有用的事情去做啊,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个世界,让那些无聊的人跟着我们的节奏去生活,这不就够了么!所以,我们这样的人,不是某个人的,是属于这个无聊的世界的啊!”周正宇有些激动,他紧握着楚月的双手,甚至感觉到了她手上的汗液。低沉的声音说着话剧台词一般的话,被食客们的喧嚣淹没着,却句句传到楚月耳朵里,犹如钟鸣。
约会就这么结束了。第二天,楚月递交了辞呈,奔赴中国科学院,成为了周正宇博士的学生兼助手。从此,世间少了一个不负责任的素描老师,多了一个外号是“绘图鬼才”的女人,楚月对此非常满意。
4.迷路
狮鹫峰上的树木,比在路上看到的道边的树木还要茂密的多。如果看一看树干,就可以发现大多是老树,一人环抱的树木算是小的。韦志刚看着怪物们各自拿着自己的专业设备开始出发了,只有白亮拿着电脑在原地操作着。他想去看一看这个年轻的电脑高手在做什么,但是想一想自己也看不懂,就没有过去。
本来韦志刚不会这么无聊。只是马一山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之后,就像完成了任务一样,嚷嚷着要带着几位公安局同志去访查附近山民。还没等韦志刚挽留,马一山就很语重心长地对着他与周正宇说“你们更有能力,作为一个老年人和你们组队还真是放心啊,去干吧,我支持你们!”然后驾车离去。
真他妈是个不负责任的老流氓。韦志刚心里恨恨地想。
8月的天气虽然炎热,但是在这深山老林里,天气有些多变。尤其现在这狭小的山道上,高海拔的地段可能十里不同天。韦志刚回到了车上,拿起了他的外套。
披着外套的男人显得有些冷酷,他一步步地走向密林深处,没有回头。
周正宇与楚月一起行动着,楚月仍旧拿着本子与铅笔,5h的铅笔被磨的尖尖的,被死死的攥在手里。一开始仇宝良也和他们一起进的山林,但是中途说少带了一个胶卷就折返了回去。周正宇看了看背着三脚架与小木箱的男人,示意楚月继续走。
山林里的阳光并不是被过滤成了绿色,又清新又温暖,那只是美好的想象。周正宇此时踩在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灌木丛中。由于越是深入树木越是繁茂,遮天蔽日的树冠都重叠在一起。原来的边缘地带倒是有些光亮,现在的地带每走一步视线都会越窄,就像是离地狱更近了一些。潮湿的空气把他的外套打湿了,粘在身上有种黏糊糊的感觉。
周正宇停了下来,看了看有些阴暗的四周。楚月就像一个随从,周正宇停下的瞬间,她也停了下来,只不过眼睛直直地看着周正宇,就像等待命令的士兵。周正宇扭了扭脖子,摘下了眼镜,眼前一切都很模糊。大手轻轻地拍了拍眼前的树干,手心感受着树干上纹路与伤疤的摩擦,有些痒。
周正宇回过头看了看楚月,后者在他回头之前就准备好了一根红色的丝带,然后递给了他。他拿着丝线,给自己戴上了眼镜。微弱的光线下可以看出丝带上写着黑色的“1”,周正宇咽了一口吐沫,把丝带死死地系在了树干上。
“磁场有变化!”突然楚月语气急切,看着手腕上的手表似的指南针。周正宇停下来看了看她,脸上面无表情的女人头上出现了汗珠。
“不能啊,距离刚刚做完的记号地方应该不过100米。”周正宇走到了楚月身边,刚才他们走的方向在指南针上是西南方向,但是现在指南针来了个90度的转变,指向了西北方。
“我们做下第二个记号,然后回去找第一个。”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周正宇深吸一口气,把一个写着数字“2”的红丝带系在了树干上。楚月手里拎着一个小仪器箱,转身回头。周正宇突然愣了一下,快步走上前去把仪器箱抢了过来。
“我来拎着gps,你记性好,按照你刚刚画的,咱们走回去。”周正宇声音很低,像是怕别人听到。楚月听着林子中连虫鸣鸟叫都没有的寂静,心里有些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把箱子交给了周正宇,但是不知为何,心里极度的抗拒。
“不好,小心。”周正宇轻轻地说了一句。他刚刚接过箱子,就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那种锁定猎物的感觉就像一条野狼。
话音刚落,楚月就被周正宇扑倒了。被男人沉重的身体压在身上,楚月闻到了一股汗味,身体下有阵阵草香。她微闭着眼睛,记忆里全是刚刚走过的路,遇到的每一棵树,它们林立在自己的身边,就像以前自己教过的那些学生。它们就被设定在那里,无论她如何行动,都在那里,就像是它们组成了一个的世界,唯独孤立着她。
别想这些,楚月,不能想这些!
楚月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自己把手抓进嫩嫩的草里,插进泥土中。她想用痛感消除困意。
楚月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完全的黑了,她躺在一个相对平整的地方,身边有一棵粗壮的大树。她已经意识到自己还没离开树林,一只蚂蚁在她的手上爬着。它是不是也在研究着地形呢,就像我们在这里,渺小的还不如一只轻车熟路的蚂蚁。
“几点了?”楚月听着自己的声音有些不熟悉。
“晚上7点多。抱歉把你压得昏迷了,当时确实危险……”在自己身边,周正宇的声音带有歉意。听到了他的声音,楚月安心了。
“gps没有信号吧?”
“见鬼,我们这个gps是搜索信号能力最强的,在大兴安岭林区也用过。妈的,到了这里居然没有信号!”周正宇有些懊恼。
“那,我们就出不去了,对吧?”楚月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恐惧,好像在说“我回家了”那么轻松。周正宇看了看身边躺着的女人,很准确地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
“我会带你出去,不会抛下你。”
5.进山访查
马一山没有说谎,他确实带着3个二队的警察去访查山民了。
汽车离开了狭窄的山道,回到了保康县到神农架地区的公路上。才走了10多公里的路,天就开始了下起了蒙蒙的小雨。马一山没有开车,他坐在后排靠着窗户闭目养神。当那晶莹的小水珠打在车窗上,映出了马局长那张有些衰老坚毅的脸上时。他像是察觉到了那一只只小眼睛看着他,他睁开了眼睛,看向了窗外。
“唉,下雨天,留客天啊……”轻声地感叹着。
开车的警察有些诧异。一个是马局长好不容易得到了开快车的机会却放弃了,再一个是本来任务区是狮鹫岭这一带,但是马局长下令要他把车开出狮鹫峰一带,向神农架北部进发。导航地图上显示,神农架北部临近房县与武当山。难道老局长心血来潮带我们去武当山旅游?开车的小警察心里胡思乱想。
“停车!”后排传来了马局长低沉的命令,车子很听话的靠边停下了。
四个人陆续从车上下来了,三个年轻的警察对马局长的命令有些不解,他们用手护着脑袋,围着这个因为谢顶而不太用保护发型的老男人。
“嘿嘿,你们看看你们,你一个个还打理头发。你们再看看我……哈哈……”马一山笑的很爽朗,伸手摸了摸自己又短又稀的头发,其他几个年轻警察看着这个搞笑的老男人,也是忍不住笑。
“那个,小胡啊。你看看你这个车停的,就在这个道边,你说咱一会儿上山这车咋办。没人看着不说,还挡道……”马局长看了看停下的车,开始训斥开车年轻的的警察,但是语气温和,没有真心怪罪的意思。
“不是,局长,您也没说要上山啊。我还以为您嫌呆在任务区太累,打算兜兜风呢,嘿嘿……”看出马一山没有生气,胡晨一边挠头一边贫嘴傻笑。马一山转过头看了看眼前的山,那三个小警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有一条小毛道。小路上花草稀少,微微露着发黄的地皮与山石,被雨水浇的看起来有些泥泞。
“局长,我们要走过去?”胡晨微微弯着腰,把头附到了马一山身边。
“小胡啊……你跟了我在办公室呆了多久了?”
“啊,我是两年前来的局里。当时就直接做您的秘书,做了两年了。”胡晨依旧保持着那个有些累的动作,表情有些谄媚。
“是啊,两年了……自从3年前一次案子,我受了伤,上级就没有让我接手过刑事案与特殊调查任务。还好志刚那小子有点本事,刑警队的案子基本没啥差错。”他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泥与草被碾得有些发滑。
“你们还年轻,谁也不能在公安局混文职混出门道。这次任务结束,你就去刑警队报道,和韦志刚好好学学。”马一山再次语重心长,目光斜视这胡晨。
“您也不老啊……局长……”胡晨直起了腰板,目视着前方。
“走,走过去。”马一山提高了声调,指着眼前的小毛道,自己开始小心地向杂草丛生的排水沟里走着。沾满了雨水的小草打湿了他的裤腿角,他没有在意。其他几个警察有些惊讶,局长穿着皮鞋与干净的裤子,可是却一点也不怕脏,微微发福的身体在小陡坎上有些倾斜。他们没有犹豫,也跟了下去。
通过了干涸的排水沟,四个人爬上了山脚下的小毛道。泥泞的小道有些滑,胡晨一边稳住自己的步伐,一边扶着马一山。
终于走到了半山腰,视线豁然开朗,阳光完全地光耀着这片被开垦的土地。年轻的警察有些震惊,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小村庄,虽然不热闹,但是可以看到缕缕炊烟。小村庄人家并不多,看起来不到30户。马一山站在前面,露出了微笑。他慢慢地蹲了下来,随便抽了一根嫩嫩的草芽,放在嘴里咬着,看着这个温馨的小村庄。
“小胡,你看那户人家。”马一山指着村头第一家,土坯房冒着炊烟。胡晨看了看,在他身后轻轻点头。“你去,和人家交流交流,让他们接受咱们的访查,能留宿就更好了。”老男人轻轻地说着,拿出了被他咬烂了的草根,一股鲜草的汁液留在舌尖,微甜。
胡晨说了句“得令”就离开了。马一山缓缓地站起身子,看着年轻人很有劲头的样子,心里有些欣慰。待胡晨走出几十米远,他才摆手示意跟上。
胡晨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庄户人家的院子,一位老人正在砍柴。老人穿着背心与大短裤,黝黑的皮肤上全是皱纹,看见了有外人进院子,他抬起了头,汗水顺着额头上的皱纹流了下去,他一手杵着斧头站着。浑浊的老眼看了一下年轻的陌生人,微微张开了嘴巴。
“你找谁?”老人的牙齿发黑发黄,还有几颗已经掉了。
“哦,是这样的,我是警察。我们想来你们这调查一些情况……”胡晨穿着半截袖与牛仔裤,严肃的样子倒是像个警察,但是明显老汉不买账。
“你调查个啥,你穿的这个样子你唬谁?我告诉你,我们这啥事没有,你给我走!你给我走!”老汉没等胡晨说完就变了脸色,圆瞪双眼,两只手抓着斧头拖着向门口走去。胡晨一下慌了神,赶忙向门口退去,掏着口袋里的警察证。
“老人家,你……你别急……我有证件的……”年轻人慌了神,怎么掏也没掏出证件。
“哈哈哈哈,老哥哥,老哥哥。不要生气,不要生气……”突然一阵笑声传来,老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又有三个外来人站在自家门口,为首的是一个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看起来比他年轻一些,微胖谢顶。
马一山发现老人放下了斧子,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微笑着走上前去。
“唉,老哥哥。你看这天,下着小雨,也不知道会不会越下越大。想进您家讨口热水喝,嘿嘿……”
老汉看着马一山很老实的样子,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水珠,右手指了一下屋子,转身进屋。马一山等四人也跟了上去。
6.刑警修养
“你们先进里屋,我去烧点水。”老汉的口音有着湖北人的特点,虽然牙齿不全,但是口齿却很清晰。一双手上厚厚的老茧磨得有些发亮,赤脚站在地上,脚趾甲引人注目。黑褐色的脚趾甲有些棱角,断层如风化石一般,层层参差不齐。
“老哥哥,不要太麻烦……”马一山带着歉意的微笑挥着手,老汉也还以纯真的笑。
四个人进入了这个朴素山民家的里屋,屋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家具的。一铺土炕上有个小炕桌,角落里被褥叠的很整齐。一个木桌子,两把木椅子。马一山坐在了炕桌旁,胡晨坐在了另一侧,另外两位警察坐在了椅子上。马一山看着老汉慢慢地走出了屋子,拿着桶去外面的水缸打水,安心了不少。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正暗自发呆的胡晨,年轻人眼神呆滞,像是陷入了沉思。
“哈哈……”马一山突然笑了,这让沉思中的胡晨有些不解,他看着笑的爽朗的局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胡啊,你知道么。我当年从部队自己要求转业,当时由于军中立功多,就空降成了刑警队队长。但是,第一年,我办成的案子是全队最少的,也就是全队贡献率最低。你知道,为什么么?”马一山抬起头,下巴扬起,眼珠子在眼眶里打着转。这标准的神情是他进入故事环节的标致。胡晨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因为我是当兵的啊!当兵的向来不会好好说话,总是大声报告一样,弄得好像和谁都要打起来似的。这就让我无论是问证人还是审犯人,都不受待见。我记得有一回,一个目击者很好心的来提供证词,结果就因为我总是义正严词地喊‘你的话如果是胡说,我可以说你诽谤,所以不可以做假证’之类的话,搞的人家很是厌烦,就没有作证。”
“然后呢,您是怎么学会的?”胡晨半个身子探过去,问的很急切。
“我啊,知道自己不行。就自己主动降级,跟着队里的人学。我就发现啊,人家一个个的脾气都很好,尤其是对目击者与自首的犯人。刑警啊,需要理性办事,动脾气不如动脑子。后来,我全队贡献率达到了第一,就又当了队长啦。”马一山语气虽然低沉,但是一直面露笑意,歪着头很满意地看着胡晨,后者正不住地点头。
马一山正要继续用这种故事法训导年轻的警察,老汉进了屋子。赤脚的老汉憨笑着向几个人打招呼,也许是家里很少来这么多人,他有些局促。
“来来来,老哥哥,您坐这来……”马一山正要动身让位,胡晨抢先了一步。年轻人一手撑炕,直接蹦了下来。他一手扶着老汉的腰板,一手拉着老汉的手。老汉倒是有些受宠若惊,嘴里含糊着“要不得,要不得”脸冲着扶他的胡晨笑,露着一口丑陋的牙齿。
马一山又重新坐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老汉,保持着微笑。
“老哥,你们家姓什么?”
“姓张,我儿也姓张……”听到老汉这么说,椅子上的年轻警察听到都忍住不笑,老汉倒是自己被自己逗笑了。“不是,我的意思啊,这是我儿家,他姓张,我也姓张……”老汉又补充一句。转念一想,这么说也不太对,就双手摩擦着裤子继续憨笑。
“哈哈,我知道了,老哥姓张。张老哥,你这家里几口人啊?”
“四口人,我,我儿和儿媳妇。我孙子去镇里上学了,一周一回家。我在家也没啥事干,就看看院子,砍砍柴禾。那俩口子进里山采药去了……”张老汉很健谈,也可能是长时间没人陪他说话。马一山也很有聊天兴致的样子,开始追问。
“里山?老哥,这里山是啥意思?”
“里山就是内山,咱们这连半山腰也算不上。顶多是这大山外围,越往里面走,越不好走,但是好东西多啊。像药材啊,奇兽啊,多着呢。”张老汉眼睛一直看着马一山,对着这个小村庄和后面的山林指点着,表情认真。
“可是这天还下着雨,他们不回来么?”马一山看了看外面,雨下的好像更大了。也许是地势高的原因,阴云滚滚的苍天似乎离他们很近。
“里山不一定下雨啊,再说,就这点小雨在里山是没有多少落地皮的。”张老汉顺着马一山的目光看着外面。
“老哥,你们这里一般很少有外来人吧?我看这进村的道就那么一条露土的毛毛道,你们也不咋出去是吧?”马一山声音轻了些,试探性地问着。
“不不,你们理解错了。也有一条道是能走牲口车的,要不咋送孩子去送孩子上学嘛。在村另一头,有条两马车宽的道,那是我们自己修的,直到山神像。山神像在崖顶,30来米高的崖下就是一条公路,国家修的。我们在这山崖上下修了一条绕着弯的缓坡,就这么和外面交通嘛。”老汉讲解的很有耐心,一边说一边手比划着。
“山神像?”马一山身子向前探了一大块,双臂压在炕桌上。
“就是我们这些山民祖先供的,图个太平。”
“那这么说,老哥你们这里,经常也会有外人来是吧?”
“经常算不上,但是这两天倒是有。”张老汉仰起头,眯眯着眼睛,回忆着。
“哦,我想起来了。前好几天,有个光头男的。长得结实,皮肤有点黑,来我们这了。我看他之前也来过,倒是没来我家,我也不知道这人来我们山里干啥,不知道……”老汉一边说一边摇头。马一山看着老汉,没有继续问话。
7.我家有弟初长成
闪着红色灯光的登机口前排着一条长龙。穿着廉价西装的男人和短裙黑丝浓妆艳抹的小姑娘中穿插这几个带着口罩的背包青年,他们低着头看着手里的手机,珍惜着最后几分钟使用手机的时光。
这是韦天天第一次排队登机。
挤在中间的韦天天尽量与后面的大胡子男人保持距离,对方还总是有意无意地贴上来。前面的短裙女孩腿不是很长,为了显得腿长,她特意让自己的裙子也保持了仅仅包裹住了紧实的臀部的程度。韦天天闻着她身上劣质香水的味道,果断戴上了口罩。
作为一个没有睡懒觉习惯的女人,韦天天早上起床给父亲做了早餐。但是她没有吃的机会,公司老总打电话让她坐最早的班机飞回上海,她的助手已经订好了票。
因为适应了这样的工作节奏,韦天天握着电话“嗯嗯啊啊”的答应着。挂电话时她偶然听到老总很满意地说了些歉意的话,大意就是希望自己谅解,会补贴的什么的。正在飞快地把衣服装箱的韦天天,在挂了电话才想到这个疑点。
于是,半个小时后收到公司里她的助理给她订的飞机票的时候,韦小姐有些歇斯底里。
“经济舱!经济舱!我当时选你做助理的时候有没有给你定规矩,无论多急的飞机,哪怕头等舱被奥巴马包场了,你也得给我弄到一张!什么?搞不到?我不管,你工作做不到位回去我就申请换人……行了,别哭。听没听到,别哭!听好了啊,再有1个小时20分钟,我会到达机场。我下了飞机一定要看见你和一个出租车司机接站,好了,好好干,我挂了!”韦天天挎着lv包一手拿着票,一手拿着手机大喊大叫,小巧的耳朵上挂着一个粉色的口罩。过往的人都看着她,心想这么嚣张不是三线明星就是小三。
韦天天没有无聊玩手机的习惯,何况大庭广众把vertu拿出来摆弄不是好习惯。她向前望了一下,红色的灯更近了。拿着扫描仪检查的安检员是个年轻的帅哥,韦天天心情稍微好了些,嘴角在口罩里微微扬起,正了正身子继续安静的排队。
突然,lv的包里传来一阵阵震动,那个不安分的vertu被某个人召唤着,催促着它的主人。韦天天麻利地拉开包,纤长的手指拿出了斜角键盘还镶着宝石的尊贵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弟弟,她迫不及待地按了接听键。
对于这对儿姐弟来说,无论是谁打电话给谁,都是韦成听韦天天尽情地燃烧话痨之魂。所以韦天天刚刚开启了体内的话痨启动程序,本着“我好想念我亲爱的弟弟,我有着说不完的话”的原则。大脑里开始疯狂的组织问候,嘱咐与问题。
然后,在韦小姐准备释放的瞬间,格局变了。
“喂,姐,姐……”少年的声音有些颤抖。韦天天心里一下就慌了,一时间准备好的话在脑袋里成了浆糊,一句也想不起来。她从没感觉到自己弟弟如此的惊慌。
“阿成,你怎么了?”心绪平复以后,她轻声地问了一句。
“被变态脱光了衣服看光了,一个混蛋女变态。姐……我还没结婚呢啊……你说谁变态!韦成,你别跑,你给我过来……我不,我就不过去!”电话里少男少女斗嘴打闹。
韦天天的思维从浆糊又变成了一片湖,一片无力流动的湖。
本来她以为韦成被绑架了,所以说话才那么颤抖。也许他说句话之后,电话那边就会传来恶狠狠的男声,叫嚣着24小时内必须把1000万送到某某废弃工厂,要不就撕票。但是她的生活还没有这么黑暗,电话那头也从想象中的黑道风云变成了情景喜剧。
“你们闹够了吧,闹够了就滚回家来!顺便让爸爸看看他未来的儿媳妇。我是没工夫听你们恩恩爱爱甜甜蜜蜜了,回见!”韦天天听着电话那头的喧闹小些了,就冷冷地抛出一段话,直接挂了电话。
韦天天此时心情超级好。后面的男人企图占便宜被她理解为本小姐漂亮性感有资本,她甚至想叫下前面的女孩一起聊聊平时喜欢的香水,还想等到帅哥安检员面前抛个媚眼不给电话耍耍他。
自家的笨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对于韦天天这些想法,韦成是不知道的。他呆呆地看着被挂掉的电话,连解释都没来得及。握着手机的韦成退到一个大卧室,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房子还有一个双人大卧室,床上放着一套很少女系的白色内衣。
“你给我出来!”于新格发疯似的冲进了屋子,红着脸把呆住了的韦成推了出去。韦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里全是那白色的……
突然,他手里的诺基亚震动了,黄色的小屏幕上显示着“夜神月”。少年抬头看了一眼被关上的屋门,面沉似水,转身走开。
8.北极星之夜
楚月又醒了,周遭的漆黑与掌心的温热告诉她,这不是梦。
人在漆黑寂静的环境中会做各种感怀与对应的表情,反正又没人看自己。楚月此时的表情有些惬意,因为她难得找到了童年的感觉。
楚月的家里不是很有钱的人家,父母只是工厂的普通工人。只不过家中一向太平安稳,没有出现什么大灾大难,所以过的还算殷实。一直以来少有能让楚月痴迷的事物,如果说有,那就是祖父母在乡下的老家。
祖父母是标准的河南人,只有一点,他们不是特别标准——他们很疼爱楚月。
河南与山东是中国的人口大省,这两个地方人多,是因为他们重男轻女的恶俗。楚月曾经亲眼看到邻居家的小姑娘一天只许吃一顿饭,但是要身兼做饭挑水喂猪等等家务,她的弟弟可以读书。这不是特例,而是惯例。
如果,我父亲当年没有考中专做工人。那么,他作为一个农民,他也会这么对我吧。楚月心里对此深信不疑。但是,祖父母从没有因为她是女孩而冷落,她和她的堂兄弟待遇相同。
幼年的楚月渐渐地明白了人有高低贵贱,三六九等。但是在她身上似乎没有体现那么多,她陷入了一种莫名的自我嫌弃,她觉得她幸运的可耻。于是每次去祖父母家,她总是很听话但是又不合群的样子。久而久之,堂兄弟们开始讨厌了这个过于受大人喜欢的同伴,就开始疏远她。她倒是高兴得很,她可以尽情地在乡下的自然世界放松自己。
一次夏天的晚上,她在山坡上坐着,本来告诉自己太阳落山前就要回家的,但是就是迷恋体会那种周遭暗下来静下来的感觉。于是黑夜来了,北极星总是第一个出现,像是一个探路者,高高地挂在北方的上空,引领众星捧月。楚月放松了自己,躺在了半山空地上,虫蚁在身边匆忙着,树林里早就没有了鸟叫。她仔细的听着,不是自己的心跳,是虫言蚁语。
这里就是她的天空。
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月亮,也许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虫蚁们就是一个个星星,围着她忙碌着。那么,北极星呢?楚月惶恐地坐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小女孩低下了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与北极星。她想也许她的星空并不完整,因为没有北极星。
那天晚上,她回家很晚,祖母一直等着她。老人坐在门前的小木墩上,没有说什么,看见她平安的回来,就去睡觉了。从那以后,楚月每次去祖父母家都会在晚上去山上躺一会儿,但不会太晚,因为祖母等着她。
此时的天空也是黑暗的,看不见月亮与星星。树冠遮住了天空,显得那么的压抑。但是楚月安心的听着虫言蚁语,短发的女人调动着不常有表情变化的五官。她在惬意的微笑,黑暗中没人会知道她的表情多么诡异。
“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开心?”低沉而又柔软的男声在身边响起,手心的温热也动了一动。楚月赶紧收起笑脸,冷冷地看着自己左面身侧的周正宇。
“我哪有笑,瞎说。”楚月的声音低沉冰冷,她自己听起来也不舒服。周正宇倒是不介意,只是轻笑,然后用力地握了握楚月微凉的手。
“饿了么?我这有压缩饼干。”说话间周正宇窸窸窣窣的翻着什么。
“几点了?”楚月的声音依旧清冷。
“晚上10点了。你又睡了3个小时。”周正宇看了一眼没有信号的手机,刺眼的手机屏幕光下,他的脸上有些倦意。楚月看了看头顶的黑暗,咽了口吐沫,呼气中回味到一股青草的腥甜味。
“你会爬树么?你上树上,我给你照亮。你去把树冠上的零碎树枝弄下来,我们找一找北极星方位。还有走出去的可能。”楚月冷静地说着,右手摸到了自己的背包。
周正宇没有说话,他松开了与楚月相握的右手,直接站了起来。楚月也是同时坐了起来,掏出了自己在包里放着的手电筒。“咔嗒”一声,手电筒亮了起来,直筒筒的光路,看不到太多灰尘。楚月照向了眼前的大树,大树枝繁叶茂,树干上有着凹凸不平的树皮与伤痕。
周正宇脱下了特意换上的山地靴,穿着薄袜子一脚登上了树干上的一个大分叉,双手攀上了树干。楚月的手电筒随着周正宇的攀爬向上移动着,心里有些发慌,她很担心周正宇不小心掉下来。周正宇倒是很矫健,双腿或蹬或盘,一点点爬到了树冠部分。他向下看着举着手电筒的女人,只有灯光,不见面容。
周正宇把能用手折断的树枝全折断了,但是只能看见月亮。于是他拿出了别在后腰的砍刀,狂躁的砍着树枝。“哗哗”的声音在树林中响起,而且越来越激烈。
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要出去!我们要活下去啊!
周正宇心里怒吼着,咆哮着,虎口被刀震得发麻,但是还是机械似的砍着。楚月有些惊讶,她印象里,周正宇一直是个书生。而现在,他像一个被激怒的老虎,正用锋利的爪子标记着属于自己的领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两棵树重叠的树冠,都被砍掉了。露出了一片天空,明月不是那么明亮皎洁,但是足够温暖。
“小月,看呐。那边是北极星!”周正宇指着天边的北方向,脸上欢愉的笑着看着下面的楚月。
楚月好像也看见了北极星,就在那个男人的脸上。楚月的天空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