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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
顾琛一愣,自从十年前被南相柳捡回家,他从来都没对自己这样凶过,今儿个是怎么了。
四下里寂静无声,只有细雨。
滴答,滴答,滴答……
他们就这样站着,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尺八声浑厚而苍凉,像是从遥远的过去悠悠而来。
这首曲子是顾太乙时常吹起的,对于南相柳来说再熟悉不过。
虽然不知道这暗夜中的吹奏者是谁,但他很不安。
也许,只是巧合,会吹同一首曲子又有什么好稀奇的,但是,现在的他不能接受任何一点小小的差池把她带偏,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好不容易安安静静地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他只等着这次从葵山回来就向阿狸求亲的……所以,南相柳决不允许任何的节外生枝。
“好吧,”顾琛莞尔一笑,“大哥不让我去,我就不去,”说着,她向房门的方向推推他的胳膊,“大哥你怎么还不睡,这么晚了。”
不说还好,这一说他腾地脸红了一大片。
他能告诉她么,每个她睡在他楼上的夜晚,他都兴奋地根本睡不着。
十年之间,每一个那样的晚上,他都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看不见,却仿佛她就在自己身边。
浓厚的夜色是最好的屏障,顾琛并没发现他浑身僵硬,脸红得似乎要滴出血一样,片刻之后,他微微抬头对着她上楼的背影道:“阿狸,别想趁着我睡着了偷偷跑出去。”
顾琛尴尬地摸摸头,“大哥,知道啦,我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嘛。”说完,一溜烟跑回屋子。
斜雨润珠帘,银盘托春山。
关门声之后,南相柳依然站在那里,空气中还留着她身上的香气。
他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说阿狸口是心非,若论口是心非,他该是第一。
曾经,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他说他只把他当妹妹,他说等她长大就给她找一户好人家……
都是假话。
她要嫁人,就只能嫁给自己。
师父曾经说,修仙之人不能有杂念,一旦心生*,便离着魔道愈来愈近了……
第二天一大早,雨还没停,南相柳趁着顾琛还没起来,自己带着几个人去官道上看看被阻塞的道路能不能尽快清通。
等顾琛迷迷糊糊地下了楼,南相柳早走了好一会。
她问了士兵,刚想去找他,却被一个侍女引到了时莲的卧室,说是夫人很想见见她。
顾琛也不好意思拒绝,毕竟住人家的,吃人家的,给人家看看也不吃亏。
进了卧室,只有时莲一个人在,这还是顾琛第一次见到这位南楚第一美人儿。
柳眉杏眼,眸子通透得一望见底,笑容温和,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儿,然而可贵之处却在于她的美而不妖,艳而不俗,让人一看就欢喜,忍不住去亲近。
“阿狸,快坐下,让我看看。”时莲的脸色还有些苍白,见顾琛进来,躺在床上的她忙作势要下来迎接,却被顾琛抢先一步拦在了床上。
“夫人,您和阴大人能让我们这群武夫借宿在府里已经是大恩了,顾琛很感激。”
“阿狸,”时莲笑得很开心,像是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一抓住顾琛的手就不放开,“阿狸,我可以这样叫你么?”
“当然可以。”你都已经叫了啊。
时莲握着她的手,喜不自禁地上下打量,“阿狸你和夫君长得真像,夫君他刚刚说起时我还不信,若不是知道夫君是独子,我还真要以为你是他妹妹了。阿狸,夫君他很喜欢你,想认你做妹妹,你愿意么?若是你答应了,我也有个小姑了呢。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们送一座长生府给阿狸做嫁妆,让阿狸风风光光地出嫁。”
时莲虽然说话慢条斯理的,却一直不停,顾琛根本就没有插嘴的机会,而且她的每一句问句都是设问,根本不需要顾琛来回答。
这个时夫人,真是个又善良又天真的女子,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外人,她竟然愿意送一座长生府给她当嫁妆。
这样的女子,值得被阴凤歌放在心尖上疼爱。
“阿狸,嫂子也没什么见面礼给你。这样吧,嫂子这有一套新衣服,你试试看,阿狸穿上一定很漂亮。”
都不等顾琛说什么,时莲已经自称为嫂了。
小丫鬟捧上来一个托盘,顾琛一望,“这是……女装?”
“是啊是啊,”时莲的眼睛亮亮的,十分真诚,“阿狸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穿上这衣服一定美得像仙女一样。”
“夫人,我……”顾琛着实有点为难,“嫂子,我很多年都不穿女……”
时莲的神情有些难过,她低头垂眸道:“其实,是嫂子一直想看你哥哥穿女装的样子……可他又死板得很,一直不给嫂子这个机会,如今嫂子又患了这时好时坏的病,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去哪里换?”顾琛接过托盘,站起来道。
面对时莲,她是真没法子拒绝。
时莲马上仰起头来,眉飞色舞,激动得和小孩子一般,她说:“隔壁有空房间。”
进了内室,看着左一件上衣,右一件外衫,顾琛可真是犯难,她没说慌,她是真的好多年都没穿过女装了。
她对着镜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脱衣服,只是脱了外衣和中衣,刚要解裹胸布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背后凉凉的,似乎有人在看自己。
顾琛慌忙回头,什么都没有,门和窗户都关得紧紧的,墙壁和窗纸上也没有洞。
时莲看着房门,幽幽叹了口气,这套衣服并不是她的,是一位极为美貌的仙人交给她的。
那位仙人还真是奇怪,他说不久之后会有一个长得和夫君很像的姑娘路过鹤川,等她来了,希望自己能把这套衣服送给她。他说的竟然全都应验了,自己开始还有些犹豫,仔细检查了那套衣服,并没发现什么浸毒藏针之类的东西,这才放心把它交给阿狸。
仙人的交代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时莲也有自己的打算。
阿狸这么漂亮又懂事的女孩子,应该嫁个好人家才是。而她觉得叶流白叶掌门就不错,人样子好,性格好,又有才华懂法术,还是九州第一修仙门派的掌门人。
一会儿叶掌门就要来给自己看病了,借这个机会也让让他见见阿狸,说不定还能促成一段好姻缘。
郎才女貌,侠士美人,多好的一对儿。
与此同时,山海之外的葵山。
层层帷幔之后,镜子一般明亮的星沙幕之上映着的就是阿狸所在的房间。
阿狸的感觉并没有错,的确有人在看她换衣服。
不是偷偷窥视,而是明目张胆地瞧。
那人站在星沙幕前,一身晃眼的袍子,身材高大,小小的阿狸站在那里却连他的肩膀都不到,堪堪只到前胸。他离阿狸只有一步远,她的体温,连同她细细的呼吸声,那人都一并感觉得到,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把她从星沙幕中,千里之外揽到他怀中,按在腿上,狠狠地打一顿屁股。
沙沙,沙沙沙。
外衣,中衣,一件一件落在地上。
露出了扣在上臂的金臂钏。
那人看着臂钏,奇异一笑,轻言慢语着道:“竟然是她。”
那是几百年前来着?
他不记得了,本来时间对他来说就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日来日落,寒来暑往,沧海桑田,都不过他眼前一瞬。
那时候,她蹲在墙角砸蜈蚣,他看着好玩就随手送了个礼物。
在六界晃荡了几万年,他自认为自己见过形形□□,奇奇怪怪的人并不少,无奈,却只有那个砸蜈蚣的小姑娘让他觉得好玩。
她说:“我有一只眼睛看不见,不过小的时候就这样,不知道用两只眼睛看东西是什么感觉。”
他说:“倒霉孩子。”
她从他肩膀上拿下一片红色的花瓣,“这是什么花。”
“这是榴花,”他说,“代表着一往情深,执迷不悟。”
她眉毛皱成一团,“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词,是什么意思?”
“就是,”他歪头想了想,“就是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喜欢我。”
“不讲道理啊。”
“小丫头,情爱之事本来就无道理可讲。”
她问:“你似乎很了解情爱,你有喜欢的人么?就是一往情深,执迷不悟的那种?”
“没有。”他说
“那有人喜欢你么?”
“那是自然,很多很多,什么九霄的帝姬,东海的公主,青丘的狐狸,前赴后继,数不过来的。”
“那么多人喜欢你,你一定很幸福。”她说着,语气里满是艳羡。
“讨厌得很,叽叽喳喳的,乌鸦一样聒噪。”他话音平常。
“人在年轻,美丽的时候,总是很残忍。”
他拍拍她的头,“我也希望自己老去,没办法,也许你死了,我还是今日的容貌。”说完,他手里就多了一个金色的臂钏。
他当时根本不懂臂钏的涵义,只是单纯地想送点东西给她。
我既媚君姿,君亦悦我颜。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不等她说话,他就擅作主张地把它扣在了她的上臂上。
她很开心,仰头道:“我喜欢金光闪闪的东西,我们还会见面么?”
他把描金折扇别在腰间,唤云而起,衣袍迤逦,微笑着,“不会了,看你的样子活不到那个时候。”
……
没想到,她竟然活了这么久。
没想到,她竟然就是她。
早知如此,当年在长生府他就该扭断她的脖子,剥干净吃掉。
阿狸一圈一圈地解开裹胸布,虽然已经确定了这房间并无诡异之处,但心里还是凉凉的,忐忑不安,就像是背后有人紧挨她站着一样。
裹胸布的最后一圈也绕开了,看到眼前的景色,男人一挑眉,娇小白皙,盈盈而握,没什么可看的,葵山的任何一个狐女妖姬化成人形,胸前的两团都比她汹涌澎湃,可看得多。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地浑身燥热,喉结也随着动了一下。
她开始脱长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