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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去工部集合了进了宫。想起今日杜构都休息我却得工作心里就愤愤难平,大雪过后这几天,正是积雪消融的时候,长安大道都是泥土铺成的,雪一融,车马一碾压,路上泥泞不堪,所以给官员放了朝。早上内廷响了放朝的鼓声,可杜府在京兆,没听见,杜构本也早起上朝,可到了城门口,守门的士兵通知了他,他听了爽快地甩袖折回家去了,奈何我进城是测量不是上朝,孙禄堂那边又等着我的数据做活,我就没了那好命。
找了陈公公领路,去了韦妃寝宫,一番行礼,韦妃命了自个宫里主事的宫女协助。我看了地,做了规划,询问了那韦妃,改了两处,因为韦妃觉得墙上两个洞打的太显眼,影响美观。我心里一番苦泪,但奈何人家地位压着,只好给改了,尽量将通水管安到隐蔽地方。第二位杨妃,去之前还以为又是一位事儿主,但见了发现全然与韦妃两种人。刚进杨妃寝宫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进去发现这位杨妃信佛,屋里供奉着一尊观音。见到那杨妃,第一面就觉得这妇人品性极好,之后测量也没见她难为。
午间随意吃了点,过午,时候差不多了到了燕妃寝宫。都说‘相由心生’,燕妃面生的妩媚,眼里嘴角掩不住的一股傲气,举手投足,看着却觉得此人有些自负。也许是听说我们上午先去了韦妃、杨妃那里(深宫里的消息传播速度,一点也不逊色于移不动联不通八兆宽带的网速),心里不乐意,在我们测量时一直摆着冷脸。不止是她,寝宫里那些宫女都随主子,不给我们好脸看。孙禄堂说了,‘尊卑有序’,测量只能按着地位高低来,乱了更麻烦。我也没别的法,只好一直装无知,和和气气地直到测量好了,期间那主子有啥不满要发火,都一直默默忍着受着。
最后赶去了那位徐充容那里,这是四位里地位最低、又不是处在妃位的,可她能跟三位妃子一起安锅炉,看样子,估计升妃位只是早晚的事。孙禄堂特别吩咐,一定要伺候好这位。既然顺序排列不能变,那服务一定得要是最好的。
见到了徐慧,人生的雅致,年龄与淑文相差无几,可却比淑文多了分贵气,看她寝宫里书卷不少,也是个爱书的人,不过能在这深宫混到这地步又安然的女子,可都不会是什么善茬子。她倒没难为我们,吩咐主事宫女领着测了就送了我们出去。可就因为她这样,我心里就总觉得她会是这四位里最难伺候的,用句不太上台面的俗语讲就是: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
跟戚大他们分别后,看天还有些时候,便去找了孙禄堂,将今日发生的所有事跟他说了遍,这是孙禄堂吩咐的,因为能更加了解这四位主的喜好,好能针对喜好制作炉子。
“杨妃信佛?看来他们找的消息确是真的”孙禄堂摸着下巴沉思道,而后从书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我道,“这是我让人分别给那四位做的锅炉、暖气片样稿,你明儿拿去问那四位的意思,看喜欢不喜欢,问清哪不喜欢,回来我再命人给改了。”
我刚随手翻了两下,孙禄堂一见,急忙阻止:“可别弄乱!这是按着顺序排的,你记得明日分别拿给她们看,不是拿来让她们选的”
“个人定制?你给别人安也分别做炉样吗?”我问
“当然不是,改了还得再弄模子,哪赶得上售卖安装,工坊里现在也只有四种样式供买的人选”孙禄堂道
“那这回可真是下血本”我闻言感叹
“血本也是皇帝付账”孙禄堂道,“他要贵气,我便给他不同于所有人的独特,不过想要有别于他人,价钱方面肯定也高于别人。”
我心里怒赞孙禄堂,一想到唐太宗把这苦差事推给我,我就来气。
“那你平时卖给别人多少钱?”气完了,想到还不知道孙禄堂平时卖多少钱,问道。
孙禄堂回道:“差点的百贯,多了也只一百五十贯。”
“一百五十?那还少了?”我瞪大了眼,细想了下,问孙禄堂道,“你最先也是定这价吗?这么高怎么来单子的?据我所知,一百五十快到一品官员半年的俸禄了”
孙禄堂一笑:“你怎么知道他们每年只有俸禄一项的入账?”
我哑言,这个问题太沉重。
天色不早,问孙禄堂领了图样便告辞回了府。翌日,长安道路状况还是不好,杜构今日又歇了。马踏飞泥溅,这便是昨今两日长安大道的现实写照。
因为只是问四位主的意见,无须那么多人,也就没带戚大他们。进了宫,按着顺序问了韦妃、杨妃,都没什么问题。孙禄堂是按着她们性格做的图样,韦妃的是牡丹图,高贵大气,杨妃的是芙蓉图,清幽脱俗。看杨妃人如此好,想到朝堂里一堆大臣因杨妃是隋朝公主的身份难为她,心里就一阵不平。
随了陈公公绕路去燕妃寝宫,一路心都提着,怕一会这位主又找什么茬难为人。
“公主?见过衡山公主”正神游着,突然听到陈公公这么一声,抬头,只见衡山在前面假山拐角处,红脸踢着旁边的宫女,小声骂着“怎么不小心!让你害我跌脚让你害我!……”
我看着无奈,这公主骄横的品性真是难改。之前她什么没说就离了国子监,现在这里看到她,想必先前是玩腻了。
“见过公主”行了礼
衡山见人多,停止了踢宫女,转身看了眼,问陈公公:“你们这是去做什么?”
“回公主,正准备去燕妃娘娘处,请问她要安置什么样子的炉子”陈公公回道
“哦,你是新命的工部主事杜三全?”衡山看我问道,一脸的素不相识。
“是”我回道
“我也想安那炉子,你给我那也置办一份”衡山道
“回公主,臣奉圣上之命安置,公主想要,可让圣上吩咐臣”
“你!……好,不就要父皇命令吗,我去找父皇要!”言罢衡山领人离去
陈公公看了看衡山离远的身影,转头叹了口气对我道:“杜主事,你可别惹这位主,这位可是圣上最疼的衡山公主……”
“多谢公公相劝,三全知道了,我们还是走吧”我道
陈公公看我这样,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带路。
到了燕妃寝殿,果如预料,开始就遇上阻,燕妃派人说自己有事,命我们在宫外候着。正是消雪的天,虽有太阳照着,可还是冻人,直等到手都冷得攥起来了燕妃才‘完事’。进去给了她图样,她才看了一眼,就摆了脸。
“什么兰花!换了!”燕妃道
我与陈公公面面相觑,我向前道:“敢问德妃娘娘是哪里不合意?”
“换了”燕妃直盯着我,冷脸道。
我无奈,但一想还是不知道她哪里不满意,继续道:“兰花有高洁、贤德之寓,臣觉得正适合德妃娘娘……”
“杜主事需要我再说一遍?”话里透出危险
陈公公忙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无奈叹了口气:“臣回去改……”说了不喜欢又不说哪里不喜欢,这女人真是麻烦。皱眉随着陈公公出了德妃寝宫。
“杜主事,许是德妃不爱兰花,您还是换个图样吧”陈公公劝道
我无奈一笑:“恩”
“这边走”陈公公道,领我去徐慧处。
我刚抬脚随他走了两步,突然一瞥瞧见寝殿角的石柱后,有个宫女探着头往这边瞧。停下一细看,却看见那人眼神示意我跟她过去。
“杜主事,怎么了?”陈公公见我没跟上,回过身问道。
我一阵犹豫后,抬头回道:“公公,我发现刚图纸给落在德妃娘娘寝宫里了,我回去取一下”直觉告诉我必须过去。
“杜主事,可需杂家跟你一起?”陈公公问道
“不必了,公公你等我会,我取了就过来”我回道,看陈公公同意,忙折返回去搜找那宫女,随她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林子里。
“奴婢见过杜主事”看没人了,那宫女突然行礼道。
“敢问姑娘找我有何事?”我问道
那宫女突然低了头,扭捏了会,抬头偷瞧了我一眼又急低了头,半饷道:“奴婢听闻别人说公子如玉,还以为在这宫里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公子,没想到主事被派了事……”
我无语,不会喊我过来就为看看吧。
“姑娘若无别事,杜某先走了,那边有人等……”
“公子请等一下!”刚转身却被那女子喊住,“适才公子找德妃奴婢也在,奴婢有些话,可能对公子有用”
闻言我停下,回身等她讲。
“德妃娘娘不爱兰花,杜主事或许可以试一下山梅花”那宫女道,随即解释道,“德妃娘娘是涿郡人,听闻涿郡有个地方,漫山开遍了山梅花,奴婢伺候德妃娘娘有三年,每年山梅花开的时候,娘子都很高兴”
山梅花?或许可以,待出宫先去问下孙禄堂。
“多谢姑娘,杜某有事,先告辞”出了那小林子,忙去找了陈公公,时间再长点他就该起疑了。
去了徐慧寝宫,正好碰上唐太宗在,今日大臣放朝,他倒也得了空闲。
“臣参见陛下”我忙行礼
“免了,今日大路泥泞,你怎么来宫里了?”唐太宗问
“天冷,臣想尽快将炉子安好”
“劳你有心了,不过每逢大雨消雪的日子,长安的路真是愁人”唐太宗叹道
估摸是做皇帝这么多年,唐太宗听了不少抱怨长安道路的话,现在全想起来,心里难受。
我想到这两日过长安大道的经历,也是苦了脸,想后世柏油水泥油路,从没有这难事,现在出现水泥有些难,把那么长的主道全铺石板太劳民伤财,不过如果是砂石路的话,状况也比泥土路好,起码不会泥泞到难走的地步……
“回圣上,臣有一个建议,若把长安城内的主道上铺上细沙如何?”
“哦?你继续讲”唐太宗来了兴趣
“是,细沙的吸水能力比泥土强,何不先将泥土和砂石混合夯实,再在上面铺上细沙,这样可缓解一下如今道路的状况,若怕沙土流散,可在两边筑上土堤”
“不错”唐太宗叹道,忽又看向我,“寡人选你做工部的职,当真是选对人了”
我恭谨低头。
“陛下,茶凉了,臣妾给您换了吧”徐慧走了过来
唐太宗笑着将茶杯递给她,道:“聊着倒给忘了他是来找你的,杜主事”唐太宗转头看我
“臣在”
“你来何事?”
“臣来请徐充容看一下图样”我忙将图纸取出递上
唐太宗接过,展开与徐慧一看,笑道:“桂花,倒合你的性子,你哪里不满意,跟他说了改吧”
“臣妾没陛下眼界广,陛下都说好,臣妾哪有不满意的”徐慧道,言罢惹得唐太宗一阵高兴。
唐太宗高兴了,徐慧自然高兴,看这样子我自然也开心,来前还担心徐慧会像燕妃一样找我茬,现在这样,十二分之满意。
…………
“公主……”小宫女小心翼翼喊衡山,先前在御花园,本是公主偷偷瞧那位杜主事,自己不小心崴脚跌出来的,偏偏怨她,后来说要找陛下,结果奔出去十几步,又急转了方向奔回了宫,她在后面一直追着跑。这会回了宫里,却一直呆呆坐着,不知道神游什么,一会皱眉一会苦笑。
“恩?何事?”衡山回神
“没,没……公主不去找陛下了?”小宫女小心问道
衡山看着前方,半饷,忽然苦笑了下:“明知得不到,为何苦苦坚持伤害自己?”
小宫女皱眉,公主说什么得不到?陛下那么宠爱公主,一个炉子也舍不得给安吗?
明知不属于,却还是上了心,明知得不到,却还是忘不了,本来已经决心忘了,抢了手炉做离别,奈何还在一片天下,奈何他还是闯了进来……找了父皇又怎样,让他来安炉子又如何,不过是多看他几眼,心里又多想那几遍,这结果,可能改变分毫?……
“公,公主…您怎么哭……”
“没有,我没哭!”衡山抢道,“只是风大,眯了眼……”是,十二月的天,大风扬沙。这是不是长大?给自己找那么多的借口,是不是长大,心就要承受一次次的伤痛,那我好想一辈子只做七岁孩童,天真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