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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根宝听张丽娟现在就坐火车回去,连忙说:“奥吆,这马上天都黑了,你这阵回去?”
“那怕啥,明天早上就都到家里了,”张丽娟不以为然地说。
“不是,你刚来就要回去……”
张丽娟苦涩地一笑说:“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既然李志高不在这里,我就回去了……”说完话,她心里涌来一阵难过。她突然又想起火车站的那个黑女人,心里又胆怯了,说:“这里的坑蒙拐骗的还不少呢,”
“咋啦?你……被骗了?”根宝笑嘻嘻地问。
“没有,但是差点被骗了,幸亏我跑得快,幸亏我碰见了一个好人,不然就麻烦了,”张丽娟心有余悸地说。
根宝盯着面前这个胆大漂亮而又任性的女学生,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想了想,安慰了她一句:“凭你的聪明,没人骗得了你,”
张丽娟叹了口气,打算往门外走。
根宝很焦急,他深知从老家到这,得有几百公里的路,坐车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他虽然和张丽娟不是同学不是朋友,仅仅是上次在志高的带引下见过一次面而已,但他心里还是过意不去。你想呀,一个女娃娃,好不容易来这么远的地方,也没有见到要见的人,关键是一口水也没喝就要回呀,唉!这不是从一村到另一个村的距离,这都出省了,不能让人家就这样回去。
“你等一下,我去找志高去,”根宝坚定地说,如果实在找不到李志高,他也没办法了,至少他尽力了,他这样想。
“你不是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吗?”张丽娟诧异地问。
“他好像说过一个地方,我去看看他在那不?”根宝说完,去厨房墙角处推上那辆破旧的三八大梁自行车,迅速地驶出了工地的大门。
李根宝迅速地蹬着自行车的脚踏,耳边响着城市里呼呼的风声,他从一个巷子穿进另一个巷子,又从这个巷子来到大街上,终于,在长途汽车站附近十字路口一家卖大饼的店铺里,发现了李志高的身影,这是根据李志高以前说的地方,根宝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找到这里来了,居然还真找到他了。只见李志高扎着围裙,头戴一顶白布帽子,在卖力地揉面。门口的玻璃柜里放着各式各样的饼子,大的小的,还有像面包一样的油黄油黄的层层馍。
李志高来这里是跟人家学打馍的手艺来了,按照他那天夜里失眠期间思考的初步计划,他在半年之内要开一个馍店,他认为这个事情比较好做,成本低,技术也比较容易学到手,这件事办成之后,意味着他就不用在工地上扛水泥搬砖头了。
馍店的老板正在里屋捣鼓着烤箱,他是一个瘦瘦的眼窝很深的小伙子,乍一看,像个外国人。
“老天爷吆,你真在这里呀?”根宝把自行车停放在馍店门口急切地说:“你那个同学来找你了,”
李志高见到根宝来,也很吃惊:“你咋知道我在这里,你说的我哪个同学?”
“就那个小湾沟村的嘛!还能有谁?”
李志高怔住了,他眉头紧锁,十几秒之后,接着他又开始揉面。
根宝被志高这反常的举动搞懵了,上前拉住他的胳膊说:“你还揉啥面哩,赶紧跟我回去,这么远的路,人家专门找你来了,还连一口水没喝呢,”
“我不去,”李志高语气很坚定。
“啥?你不去?”根宝完全反应不过来,他呆呆地站着。
“你不去是啥意思?人家专门找你来的,”根宝又重复了一遍。
李志高沉默了,那馍店的老板说:“你有事你去,我能忙得过来,你赶紧去,”
“我没事,”李志高边揉面边说,好像那块面团比什么都重要。而且,似乎要揉出一堆金元宝来。
根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他从口袋掏出一支香烟,用那个很旧的汽油打火机点燃,抽了两口,说:“你听我说,你俩之间有啥矛盾先放一放,人家大老远地来看你了,还给你买的这买的那,”
“你去给她说,就说没寻见我,”李志高将面团揉成一个圆柱形,用一把小菜刀切成一段一段的,然后用擀面杖开始擀起来。
根宝实在无法理解李志高的异常行为,但他又执拗不过,叹了口气说:“你不去算了,我给你同学说一声,”
说完,他把半截没抽完的香烟扔在地上,狠狠地拿脚踩灭。也没看李志高,一腿跨在自行车上,消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
“你就说没寻见我,”李根宝身后传来李志高的叮嘱声,他的一只手拿着擀面杖,一只手拿着一团面。
不知道是李根宝听见了懒得理他,还是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总之,他没有任何回应。
李志高心里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是痛还是疼,或者是苦涩,趁老板出去上厕所之际,他面对着墙说:“我不能见她,我现在不能见她,不能让她笑话我,我要做一番事业再见她,”
李根宝骑着自行车回了工地,一副低头丧气的样子。
“唉!没找见这人,”根宝并没有提及李志高的名字,而是把他说成了“这人”不知张丽娟是否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没事,回头你给他说一声就行了,”张丽娟平静地说,话语里充满了忧伤。她把一大包塑料袋里装东西递给李根宝:“麻烦你把这些东西给他,”
李根宝心想,可惜这个女娃娃的一番情义,我要是李志高一定把她带到高级饭店吃一顿。再把她带到游乐园逛一圈。
李志高把塑料袋放到厨房案板的一角,出来对张丽娟说:“走,我把你送到火车站去,”
张丽娟说不麻烦了,自己坐公交车就行了,李根宝说这会儿坐车的人多的很,根本挤不上去,他知道一条小路,二十多分钟就到火车站了,张丽娟也就同意了。他们穿过一条卖副食的,散发着腥味,满是积水的巷子,就来到了火车站的侧门。李根宝让张丽娟等着,自己排队掏钱为张丽娟买了火车票,看发车还时间还早,又去商店给张丽娟买了两袋陕西特产。张丽娟推辞不要,李根宝说:“收下收下,来了一趟陕西,得带点陕西特产嘛,”
“我是偷偷来的,”
“偷着来,明着来,都没事,这东西也买了,退不了了,你收下,”根宝一番话似乎合情合理,张丽娟再不好推辞,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说:“那你把钱收了,”
李根宝一摆手,直接走掉了,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说:“你干紧进站去,马上要发车了,”
张丽娟捏着十块钱,心里非常过意不去,怎么能让人家买东西呢,又不是很熟悉,仅仅见过一次面而已。当时她还觉得这个李根宝有点不修边幅,没有李志高有修养,今天看来,确实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他是一个热情而且心细的人。她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那火车票的钱也没给人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