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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间,她房里要留下丫头守夜,以往她未受伤时都用不着人守夜,如今却是不留不行,正好这几日她有事要找子青商议便亲自点了惜月和子青留下。
子娟回去的时候还在埋怨湘君怎么不留她,嘟着嘴儿颇为不快。
灯烛冉冉,子青才将门扣上,将火盆里浇灭后歇下了窗,惜月则是给湘君理床铺。
二人忙忙碌碌一会儿,才将事情忙完,坐在软毯上,子青才道:“查了,查不出什么来。”
“是么?”湘君放下手中书,有些沉吟。
她记得上一世她最后失势的时候,弟弟打仗死在边疆,她又患上了宫寒,身体越来越差,怎么也治不回去,最后只能拖死,而子娟说过是每日里下一点儿药在她的饭菜里,怎么就查不出来呢?难道是药太少了?
她又舔了舔唇角:“这些日子看紧些。”
子青犹豫了片刻:“主子,你会不会想多了?子娟她不像是个......”
惜月一掀嘴皮:“不像个什么?主子的哪样东西她不眼馋?”
湘君倒对这惜月多看一眼,想不到惜月这么早就看出了些端倪,惜月做事儿是一把好手,只是不太爱说话,人也老实。记得最后,惜月还是被嫁给了一个庄子上的人做继室,想来也真是她这的做主子的倒台了。
子青不再说话,只是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湘君“嗨”一声,将身子朝被子里一缩,留着两只儿像小老鼠似的滴溜溜转着,嘴里瓮声瓮气:“去歇着了,若是真看出了错儿就给我说,咱们先不要打草惊蛇。”
子青和惜月嘴上浮上一层笑意,这是当年机灵的大小姐又回来了。
子青忽然又问:“那庄子上的事儿?”
湘君的母亲一家是书香门第,外祖父也是封过侯的,只是当年母亲执意要嫁给周仕诚,外祖父看不起周仕诚没有真学问,便将母亲逐出家门,可外祖母到底是心疼女儿,母亲成亲的时候外祖母送了个庄子,管着十几亩茶地,每年能赚不少,母亲过世后,这庄子的地契就落在了她手里,大周的地管得严,凡土地转交皆要到官府登记,她就是到官府将庄子登在她的名下,怎么也不肯将地契交出去,因为她知道她一届孤女,若是交出去就真的一点儿筹码也没有了,如今庄子也是她在打理,只是为了生活,赚来的钱全归周仕诚,她只守着地契称作“日后陪嫁”用。
周仕诚以为她会撑不住,却不知道她在母亲病重时候就料到了这一点,为了打理好庄子,用了两年时间四处走动学习如何打理茶田。
她窝在被窝里想了很久,忽然问了句:“外祖母可还健在?”
“这......”子青和惜月都答不上来,湘君的外祖母他们只听过,到底在不在却并不是很清楚。
湘君想了想又道:“我伤着,赶不了远路,你们明儿个把账本拿来我瞧瞧,过些日子再去看看,你们再去打听打听外祖母那儿的情况,家中有些什么人,都一一报给我。”
子青和惜月都一一应下,这才扣熄了烛火,到外间搬来的小榻上歇息。
次日,惜月就带来了庄子上的管事,又带了账本子来让她看帐,她也不能窝在床榻上接待人,就在厅中设了座儿。
管事的长着一把山羊胡子,身着厚绒长衫,手里瞧来像个做学问的,手里拿着一把红艳艳的山茶花,瞧来格格不入,逗得几个小丫头都笑了起来。
湘君也跟着笑了笑,这是她种的那片山的山茶花活了,管事的拿给她邀功,只怕又要在此事上絮絮叨叨半日。
“姑娘种的山茶花开了呢!”张管事笑眯眯地捋着胡子:“漫山遍野都是,美得很,好多人到咱们那儿去玩,今年冬季可是热闹了,可惜姑娘腿伤了,不然也该来看看的。”
湘君只埋着脑袋看账本,这话前世就听过一次了,加上管事的就是个话痨,她若是回他两句,只怕今儿就要陪他唠一天的山茶花了。
临到看完了账本子,张管事还在那儿絮絮叨叨着,湘君只好无言地瞧了一眼惜月,哪知惜月他们几个像是被张管事迷住了似的,听得正是入迷得紧。
湘君咳嗽一声,问了几个问题,大抵是今年冬季这么冷对茶树有什么影响,依着这个情况看,明年该不该再多种些茶树,其他品种的茶树培养得如何了。
张管事一谈起正事儿就一本正经,讲得头头是道。
末了,湘君也就不管了,让张管事交了钱上来便罢,顺口又道:“这么些花儿,都拿下去分了吧,还能带个半日。”
子青一听,欢欢喜喜招呼众人将这花发下去。
张管事看着一群小女娃戴花儿,就痴痴夸道:“真是美啊~美啊~”
湘君扑哧一笑,逗趣道:“张管事管好你的眼睛,若是你家婆子看见,今儿你又得脱层皮。”
张管事脸一红,又硬邦邦撑着:“她敢?!”
湘君咳咳直笑,她眉目秀丽,脸似鹅蛋,这一笑来,杏眼儿泛波,着实可爱,张管事也跟着笑道:“大小姐更美,若是庄子上的人见了就高兴了,都盼着你去呢。”说着又忽然想起了一事儿似的:“对了,差点儿忘了,有人想买咱们的山茶花,不知大小姐......”
买山茶花?上一世她好像也听张管事的提过,不过她嫌麻烦就没说卖山茶,如今细细想来也未尝不可,这山茶花的收入不算在茶中,那么她就可以在手中扣下一部分钱,这样一来若是真有什么变故,她也不至于囊中羞涩。
子青又在一旁说该摆饭了,湘君便吩咐人将饭摆到这儿来,张管事从庄子上赶来,无论如何是该留下用个饭的。
“谁要买?买多少?”
“这......有人要买一两株,有人要买几株。”张管事一拍大腿:“对了!有俏公子说要你去种,种个上千株,他等到年节十分又来庄子上,到时候可以细细商议此事。”
上千株......湘君脑中迅速一盘算,若是真种了几千株,那每一株不出本钱的话少说赚一两银子,那少说也得有一千两。
一想到钱要往自己的兜里跳,她就欢快:“今年年节我来庄子上一趟!”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人到庄子上买几株也卖,钱你看着办就是,咱们的本在那儿,你是知道的。”
“好咧!”张管事笑呵呵应下。
桌面子上的饭菜也摆齐全了,一尾清蒸鲈鱼、一碟子酱鹅、一碟子肉油饼、两个翡翠小菜、一罐子乌鸡汤,也算是丰盛。
张管事又是连连推辞,不敢同她一起用饭,她却笑道:“在庄子上时,你请我吃,到侯府来,自然是我请你吃。”
这才算是将张管事说服,二人坐下来吃饭。
二人正吃着,一面谈论着今年的天气,就见周黛黛进门来。
周黛黛一身绫罗翡翠,面上擦脂抹粉,瞧来艳光照人,比之湘君不知奢华多少,张管事也皱了皱眉,起身对周黛黛行礼:“二小姐。”
周黛黛和善笑了笑,连来扶张管事:“张管事在用饭啊,还说来让你教教我怎么看帐的。”
张管事何尝不知道周黛黛是什么人,娇滴滴的小姐又不肯吃苦,而且十分贪心,当年周黛黛用不上他时,嫌弃他是个乡下来的,没少甩脸子,那时候他就纳闷儿了,一个十来岁的小姐怎么就那么会鄙夷人,总之他是受不起她的。
“哪里,二小姐是女子学堂的,用不着老奴教。”
周黛黛忙一拍张管事的手:“张管事见外了,这不是也教着大姐姐么?”说着又瞟了一眼桌上摆着的饭食,笑说:“蒸鲈鱼啊,张管事喜欢吃么?这是今儿娘知道张管事从庄子上来特意吩咐厨子做的,下次张管事来了要吃什么只管说,咱们吩咐厨子做就是了。”
周湘君静静看着周黛黛,这个女人就是这么贴人的,永远的热情似火~不过张管事一把老骨头可受不得她这么烧。
张管事身子也僵着,嘴里连连道:“一定,一定。”
周黛黛这才松开张管事,啪嗒一下坐了下来吩咐子青:“布菜。”
湘君却懒得理她,只对张管事道:“咱们先吃着,你今儿要早些赶回庄子里。”
二人各自伸箸到碟子里夹东西,庄子上的人吃饭快,可不兴大门大户这般有模有样地布菜、细嚼慢咽。
子青也不听周黛黛吩咐,周黛黛脸上下不来,此刻当着外人在又不敢对湘君的人撒气,怕坏了自己的好名声,只能对小柳道:“叫你呢!怎么就不知道动!”
小柳一脸委屈,只好去一旁取了箸来给周黛黛。
一场饭食,周湘君与张管事说了些田间的事儿,什么打老鼠、捉蝉、下河捉鱼、凫水,她一个也听不明白,也不敢插话,就在一旁憋着一肚子气吃完了这场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