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背后

须弥普普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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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朝养士甚厚,派遣官吏去修黄河河堤,硬生生逼反了十万徭役,肇事者也不过得了个当年考评下等,迁任它处的处理而已。武将将边民当做蛮夷,屠了几千百姓做功绩,被人弹劾了,最终的结果居然是调回京中荣养。

    更可笑的是,当初在宣庆与齐国对垒,将帅轻率,用兵失利,兵丁伤亡过半,奏报中竟将责任推给一漕官,说是因粮草不利方才导致士气大衰。

    皇帝不敢深究,内批令斩漕官,却被宰相拒绝,辞曰“祖宗以来,未尝杀士人,臣等不欲自陛下始。”,改为“刺面配远恶处”。即使这样,还要被门下侍郎抗声“如此即不若杀之,士可杀不可辱。”

    后来太祖问鼎,深以前朝为鉴,候得尘埃落地,立刻大权收归天家。

    可惜后来的赵家人一个不如一个,到了如今,虽然田太后勉力支撑,可疆土辽阔,又名不正言不顺,实在难以一一查点得到。

    张谦敢于这样明目张胆地欺上瞒下,所恃的除了自身掌握的兵权,应该还有赵显的默许。

    只是不晓得赵显到底给他空口许出去了什么。

    一国之主,如果真的堕落到容许官员在境内冒充马贼,那真的已经不可救药了。

    当初赵珠出事,虽有她自身心怀鬼胎、胆大包天之故,归根到底,还是张谦这对父子在后头蹦跶。

    然而没有赵显的同意,他们又哪里来的胆子对皇室之人动手。

    都说天家是孤家寡人,可年纪小小,一个两个都如此狠辣,待到姑母年老,又如何了得。

    如果当初姑母不是嫁与天家,他们一家又何苦处于如此险境。

    田储正烦躁,门口来了个小厮通传道:“世子,国公爷请您过去说话。”

    他并不理会,打发了下人,又将沈浒传过来的信件烧掉。

    过了半个多时辰,小厮又来传话道:“世子爷,国公爷过来了。”

    承恩公对着他这个儿子向来是像对了一颗铜豌豆,不知如何着手,今日他主动找过来,小心地道:“昨日你姑母宣我进宫,问你的亲事。”

    田储“嗯”了一声。

    承恩公陪着笑道:“有没有看得上眼的姑娘,上回见的那杨府的大姑娘,说是文采相貌都十分出色,家世也好,你又没有相中。”

    田储不答他,只是道:“这事你不用管。”

    承恩公叹了口气,“我晓得你气我,但也不该用自己的婚事来玩闹,此番太后让我列了单子给她去选人,我哪里能帮你搪塞过去。”

    田储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哪里敢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毕竟我比不得有些人物,能在妻子要临盆的时候闹着要娶二房,也不像某些人,表面道貌岸然,也不晓得在外头养了多少私家子。”

    承恩公的心凉了半截,他噎了半晌,才嚅嚅地说出了一句,“并没有什么私家子,我那时见你娘又有了身孕,十分高兴,因喝醉了酒,被人撺掇着说的胡话……谁知……”

    田储连话也懒得同他说,只淡淡地哦了一声,道:“这话,你留着去同你那住在繁塔的儿子说去吧。”

    说着起了身,自顾自出了门。

    田炳苦笑着坐在位子上,低声自语道:“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胡话……”

    他看了看走远的田储,儿子背影在正午耀眼的日头下渐渐恍惚起来,似乎与多年前那个身形亭亭如菡萏的身影交汇在了一起。

    当年姐姐还没有嫁入赵家,田家不过是普通的官宦之家,父亲领了正四品的正奉大夫之职,外祖族中地位仿佛,家中官做得最大的也仅仅是个外放的通判。

    可韩府,已经是满城皆知的富贵人家。

    自己一介小小的举子,连进士都没有中,母亲虽然在相看人家,能找到的也不过地位相当的闺秀。

    有人暗示母亲去韩府提亲,母亲将信将疑地与父亲商议后真的去了。再后来,就如同做梦一般,他居然真的娶了素卿,成了同龄人羡艳的郎君。

    新婚之夜,揭开盖头的时候他是真的又惊又喜。虽然远远看过素卿的模样,也听说过韩府的大姑娘貌美如花,可多少的赞誉,也比不过这昏黄烛光下那张眉目含情的脸。

    新婚那几年,是他人生中最顺逐的日子。娶了再完美不过的妻子,得了长子,考中了进士。

    冬日里,素卿如同一只最狡黠的猫,柔成一团,窝在自己的怀里,声音又甜又滑,似乎大冬天往耳朵里吹着再暖不过的风,她笑兮兮的,“为什么选你?那年元宵,我在酒楼上头吃酒,看着你同仆从走散了,偏生又捡了人家卖花小姑娘头上的木钗子,结果你硬生生追了人家一条街,就为了还一支不过十来文钱的钗子。人家同你道谢,你还红着脸拱手回礼,像个老学究。”

    “后来呀,我又看着你为了哄路边走丢的小孩子,给他买了糖葫芦,领着他去找路边的官差。我就想着,这么心好的郎君,又长得这么好,不知将来便宜了哪家姑娘。”

    “我又想,何苦便宜了别人,何不干脆便宜了我,我这种生意人,哪有有便宜不占的道理。”

    那张巧笑倩兮的面庞仿佛还在眼前,转眼就到了她又怀了身孕。

    彼时姐姐已经被聘做皇子妃,自己又中了进士,正是人生最得意之时。常有三朋四友,大小同榜同年约出去应酬,走马观灯,秦楼楚馆,他略有拒绝,就被笑是“家有胭脂虎”,又被嘲笑做丈夫的自己给自己攀了葡萄架子。

    他到底是个男人,没有经过事情,被这样一激,哪里耐得住。

    现在回想起来,她怀着胎,又要打点姐姐嫁入皇家后大小礼节事宜,又要打点家中的生意,又要照顾病体初愈的母亲,想来是给了自己万分的信任。

    然而自己是如何回应她的信任的呢。

    那日喝多了酒,他早已不记得前夜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却是在楚馆之中,他还未完全清醒,就被一群朋友拉着去送外任的同年,回到家中,就听到素卿滑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