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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延弼立即行礼道:“下官见过王爷。”
“大将军多礼。”岷王朝那小内监离开的地方看了一眼,蹙眉道:“是秦锦瑟在服侍陛下?”
“正是。”傅延弼苦笑道,“西北告急,军情如火,刻不容缓。可下官等了一日,仍不见陛下召见,说是秦锦瑟在陛下跟前服侍,不得扰了陛下的兴致。”
“简直糊涂!”岷王怒瞪双眼,道,“大将军随我同去,军情紧急,岂可儿戏?!”
傅延弼顿时展眉,概因这岷王尊为皇叔,与先帝一母同胞,极为亲厚。后先帝继位,岷王驻守西南边陲,那一带穷山恶水,寻常人都不愿意去,但七零八落的部落也尤其地多,时不时侵扰邻近的村落,百姓苦不堪言,直到岷王驻守之后,西南一带的治安才逐渐好起来,故有岷王在,大明西南无忧矣。也是因此,不论是太上皇,还是当今,对这位皇叔都有几分尊敬。今天有岷王同往,料定秦锦瑟亦不敢阻拦。
“如此,下官多谢王爷。”
待到顾姮一行人临近燕京之时,便听说西北战事再起,朝廷大肆征兵的消息,几人在沿途客栈或打尖、或住宿,如有听见的都是百姓在议论此事。这日,一行人至应天府,顾姮等三人一桌,锦衣卫等自一桌,概因他们都穿着锦衣卫官服,越是临近燕京,他们的身份就越是威慑,一入客栈,就没人再敢发出声音来。因天色已晚,几日用膳过后,便在客栈住下,十余个锦衣卫散去,客栈中仍是鸦雀无声,唯有顾姮三人在房里,李嬷嬷道是:“娘子,傅小旗姓傅,难道就是傅将军家的哥儿?我总瞧着,傅小旗这几日的神情不对。”
顾姮轻呷了一口茶水,心道,听沿途百姓所言,傅家军骁勇善战,之前大同困城,还是傅老将军率傅家军前去解的围,且傅家军镇守北方一带,西北战起,按理来说,当今应该宣调傅家军才是,却偏偏选了从未有过实战经验的兵部侍郎。如傅长流真是傅家的人,这几日他的变化就有理儿可循了。
月菱用竹签吃了什锦果子,一面说道:“我觉得嬷嬷说的在理。那天那个叫张大全的还对着傅小旗冷嘲热讽,一个七尺男儿做这种市井妇人之态,嘴脸实在难看。”
“咱们这一路上多亏了傅小旗照顾。”顾姮莞尔,“傅家军之事我们只当做不知道。但若是再听见类似的话语,傅小旗是男子汉不和那人做口舌之争,我们女人家却没什么不可的。”
听顾姮开口,月菱淘气,早就叫道:“娘子说的对!”至于李嬷嬷淡淡地笑着,显然也是支持顾姮的。左右顾姮别出面,她一个婆子,和月菱小丫头真的没什么所谓的。
只听顾姮又道:“此外,等会儿嬷嬷去和傅小旗说一声,只道应天府景色宜人,我想在此地盘旋数日,为不耽误他们几位大人的事,还请他们先行入京。”傅长流对她们实在照顾,按他的安排走下去,原本二十日的路程能变成三十日的。只是对于顾姮来说,还是太快了些。
月菱一脸的不解,诧异问道:“娘子,这应天府有甚么好玩的?论景色,现下时节的应天府如何比得起苏州阳春?”
李嬷嬷却是眼底明光一闪,笑道:“姑娘聪慧。”
说罢,她就起身去找傅长流说明事情。李嬷嬷问了小二,知道傅长流不在房里,正在后院,绕过围廊,正见到傅长流一身劲装正和那个叫张大全在后院练手,张大全分明不是傅长流的对手,不过傅长流却不给张大全开口求饶的机会,将人摔了好几下,还不忘指点他招式中的漏洞。李嬷嬷看的心中一笑,道这位傅小旗看着年轻,难能可贵明面上隐忍不发,至于用这般方式教训嘴欠的张大全也实在做的解气。她等傅长流“指点”够了,拍拍手让张大全下去,才上前对傅长流微微一福,道:“老奴见过傅大人。”
“李嬷嬷。”傅长流知道刚才的事情都被李嬷嬷看了去,皮上一红,轻咳一声,道:“李嬷嬷怎么来了?可是顾娘子有什么吩咐?”
顾姮一行人中,顾姮是基本不露面的,至于月菱也是年轻女子,平素很少走动。故而双方传话都是李嬷嬷在做。李嬷嬷斟酌了一下语言,道:“不满傅大人,娘子说是应天府景色宜人,想多留几日,赶着陛下千秋那日再回京去。大人公务繁忙,这几日已是拖累,不敢让大人久侯。”
傅长流听李嬷嬷贸然提起当今千秋,愣了半晌,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心中直道顾娘子好生聪明,但转念一想,却又有些不放心,道:“可你们终究是三位女流,秦大哥托付于我,我怎么放心自己先走?”
李嬷嬷笑道:“老奴这厢代娘子谢过傅大人了。不过大人不必担心,老奴会照料娘子周全的。”
傅长流一面想着秦忘所托,一面又归心似箭,左右权衡,他说道:“到底客栈鱼龙混杂,我实在放心不下。如此,家兄在应天府城郊有一处闲置的庄园,若不嫌弃,还望三位在那庄园小住。待我回京交代了事情,再来接三位入京。嬷嬷你看如何?”
李嬷嬷一愣,没想到傅长流竟考虑的这般周全,她心念一动,说道:“此事老奴不敢擅自做主,可否劳驾大人前往与娘子商议?”
傅长流笑道:“如此也好。”
因随着李嬷嬷入了住所,至顾姮房外,正听她与小丫鬟说笑:“……中秋前后,制作盐水鸭最佳,我六岁南下,在此地有幸吃过一次,概因恰逢三秋桂香,那盐水鸭又名桂花鸭,乃是一年四季中色味最佳的,当真是皮白肉嫩、肥而不腻、香鲜味美。不过,现在吃不到桂花鸭,却能吃到‘板鸭’,正所谓‘古书院,琉璃塔,玄色缎子,咸板鸭’,现在的时节吃春板鸭最是恰当。”
又听小丫鬟软糯的声音:“那我们在应天府多留几日吧!娘子,桂花鸭正巧在您生辰前后吃最佳,那您今年生辰允我再来应天府尝尝桂花鸭可好?”
顾姮便笑道:“小馋嘴猫儿,若可以,莫说今年,只要你想吃,我年年都带你来。”
小丫鬟一门心思扑在吃食上,未曾听出顾姮话里的失落,只央着她道:“娘子再和我说说应天府还有甚么好吃的?”
顾姮正要开口,房外的李嬷嬷已轻轻叩门,唤道:“娘子。”
“嬷嬷回来了,月菱,你去开门。”顾姮话中仍带着淡淡的笑意,月菱欢快地应了一声,李嬷嬷来不及阻止,手脚麻利的月菱已开了门,乍一看到屋外除了李嬷嬷,还站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子,正是月菱见过几面的傅长流,月菱愣在当地摸不着头脑。顾姮在房里并未戴着幕篱,她从未以真容示过傅长流,此刻打了个照面,笑意便僵在脸上,赶紧放下手中青瓷茶盏,略略侧过身去。
房门立时被李嬷嬷一把合了起来,闹的月菱不知所措地转身去看顾姮。
外头的傅长流好歹从呆愣中回过神来,脑海里尽是顾姮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白皙的玉手端着青花茶盏的模样,他脸上一红,耳边响起李嬷嬷的告罪声:“娘子,傅大人有事相议,老奴不敢擅自做主,才带着傅大人前来的。”
傅长流赶紧作揖道:“唐突娘子了。”
房里便传来月菱甜糯的话:“娘子说傅大人是正人君子,并不要紧,问大人有何事商议,此地是否方便呢。”
傅长流掩下心中惊艳,将此前和李嬷嬷说的事情又与顾姮说了一遍。
房内良久没有传来声音,好半晌,才听月菱再度传话:“娘子说多谢傅大人好意,只是一路以来已经十分劳烦傅大人了,不敢再做叨扰。何况,应天府清明,此处又是素有名气的大客栈,我们只停留八日日,并不会有大事。傅大人可放心。”
傅长流还待说话,过道上已有三两个客人经过,也只得咽下其余的话,只让李嬷嬷帮着劝劝顾姮。见了适才的情况,李嬷嬷心中唯有苦笑,应了傅长流一声,待傅长流离开后,就急着去向顾姮告罪。
哪知顾姮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正温声说她辛苦了,和颜悦色,让她根本没有开口的机会。
只有不明状况的月菱还在边上说:“娘子,你为何不答应傅小旗?左右一路上已十分受傅小旗的照顾。”
顾姮温声说道:“我的名声本就不好了。旁人愈不尊重我,我愈发要尊重自己。瓜田李下,男女有别,一路承蒙傅大人照顾,一来是受了那人的恩惠,二来也是形势所迫,无可奈何。如今,我等有能力照顾自己,一不该去傅大人私邸,没的不清不白,二来也是不该因欠下了傅大人的恩情,就觉得欠一点是欠,欠许多也是欠,明明自己可以做好,却还要再去劳烦他。”
月菱正听的认真,忽然李嬷嬷竟朝着顾姮跪下了,愧疚道:“娘子,老奴该罚。”
顾姮哪里肯受,赶紧把她扶了起来,道:“嬷嬷,适才的事情我确实有些着恼,只不过,今日之事委实有悖你素昔行事的道理,我心中很明白,嬷嬷是为了我想,一时迷障。刚刚那些话,不是说给嬷嬷你难受的,只是那当真是我的心里话,之前在马车中说的也是,我希望嬷嬷你能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