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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很快换了回来,看着圆脸姑娘吐着舌头像盛伯雍的经纪人葛晖道歉,沈鹤沉沉地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刚才他拿到官袍的时候,能够想起来自己演的陈褚只是个书童,大概就不会穿上去才出来,也不会当盛伯雍他们撞见。但是官袍拿在手里的时候,他有一瞬间回到了宋霖那个状态,下意识地就将衣服穿上去。然而看着全身镜里那个撑不起衣服的削瘦身板,还有当时站在身后的男人,沈鹤心底有些臊。
重新换过的衣服,是干净简单的下人装,配上略显稚气的妆容,沈鹤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好像回到了十六七岁的样子。即便是这样,给化妆的姑娘们还是一个个兴奋地拿起手机求拍照。陈大少也拍了两张,顺便拉过满脸不配合的沈鹤来了张合影。
其他试镜的演员陆陆续续都到场了。看见沈鹤已经穿着戏服,顶着妆在房间里和人说话,他们还愣在门口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演员副导演的大嗓门当场就在走廊里吼了起来。
“还不赶紧去试妆?还没红呢,就当自己是大牌玩迟到了!”
沈鹤让出位子,自己找了个地方拿着圆脸姑娘给的卸妆膏自己动手卸妆。再回头的时候,化妆镜前一排忙得热火朝天。该拍的照片都拍过了,妆容戏服定下,沈鹤的工作也就暂时告一段落。和圆脸姑娘们打了招呼离开的时候,沈鹤经过东面的那间化妆间,一眼就看到了正张开手让服装组试戏服的盛伯雍。
盛伯雍要试穿的衣服主要有三套,正巧让沈鹤看见的这一套就是刚才的官袍。
同样的衣服,穿在两个人身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效果。
明制的官袍前后有补子,宋应星曾任正八品的推官(掌管刑狱),所以官袍上的补子是文官的八品黄鹂。盛伯雍穿着那身官袍站在房间里,尽管容貌没有变化,但是眉眼比平时棱角分明的模样要柔缓不少,神色间多了一抹文官的儒雅。眉毛和唇线都化得比较柔和,看上去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哟,大影帝这身衣服穿起来要迷倒多少人啊!”
笑盈盈的声音从身边传来,沈鹤蓦地收回视线,稍稍退后两步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边,正笑眯眯地朝自己点头的谈静。
谈静是国内首屈一指的视后,近年来开始转战大屏幕,向影后桂冠发起挑战。过去和宋霖的关系一直不差,每次电影节的红毯,经常是他们俩人做搭档。仔细算起来,宋霖和谈静认识也有小十年了,甚至一度传过绯闻。但是谈静去年刚刚晒出结婚证,已经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结婚。这一次,吉诃影视在邀请演员的时候,首先就将男女主演的目标定在了盛伯雍和谈静上,恰好两人有档期,又都表示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于是顺利接洽。
沈鹤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和谈静见面,就是在电影节。现在再碰面,沈鹤心底有些乱,幸好陈大少在旁边催促,他这才轻轻地喊了声“静姐”,低着头匆匆离开。
盛伯雍从化妆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扭头看着脚步匆匆的背影,肩膀被谈静的手搭了一把。
“这孩子是谁?”
“《天工》的原作。”盛伯雍收回目光,肩膀一抖,卸下谈静的手,“在剧里演我的书童。”
谈静有些错愕:“现在写剧本的都拼脸了?长得真好看,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演个书童也太可惜了吧。”她还记得最终定稿的剧本里,陈褚这个书童跟着宋应星吃了很多苦,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年轻人要在烂泥地里摸爬打滚,想想都觉得心疼。
盛伯雍没理她,回化妆间里让服装组拍了几张照片,这才拿着另一套衣服又进更衣室换新的。
谈静微微睁大双目,看看盛伯雍,再看看已经见不到人的过道,长叹一口气:“看到这种年纪,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新人,就忍不住要想起宋霖……”旁边的经纪人咳嗽了几声,谈静恢复端庄的笑容,压着声音道,“好啦,我知道不该提的,就是忍不住想他嘛。”说完也进了化妆间,老老实实坐下让人上妆。
*
从吉诃影视出来,沈鹤和陈大少在附近的餐厅随便吃了点午饭,这才又开着车回学校。
电影学院门口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陈大少的雷克萨斯在路口漂亮的转了个弯,还没等沈鹤喊他开车小心,他自己先大喊了一声:“卧槽!阿斯顿马丁!哪个土豪来泡妹子?还带了那么多的玫瑰?”
沈鹤皱眉,抬头往学校门口看。能靠近电影学院的学生,有颜值高的,也有家世好的,开好车的不再少数,按理像陈大少这样历经风雨的情圣对这种情况都不会太惊讶。但是门口那辆黑色的阿斯顿马丁旁不仅靠着一个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中年男人,还在地上摆了一大排的香槟玫瑰,手上更是捧着一束。下一刻,就瞧见一个姑娘被人众星拱月似的围在中间,慢慢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看清楚走到男人面前接过玫瑰的姑娘长什么样子的时候,陈大少的情绪顿时一落千丈:“卧槽……还有谁比我惨,亲眼看到女朋友跟个中年大叔跑了……昨天她还在跟我聊微信说是生日快到了,想去日本旅游……”
沈鹤没接话,视线一直停留在那个男人的身上。在看到周围的男男女女起哄,男人楼包住姑娘低头亲吻的时候,沈鹤伸手按在安全带插口上。手指还没按下,坐在驾驶座上的陈大少已经砰地一拳打在了汽车喇叭上,然后下一刻打开车门,箭一样冲了出去。
“谈恋爱要讲个先来后到。我跟她先谈的,我们还没分手,你算什么身份抱着我的女朋友?”
担心陈大少冲动犯事,沈鹤二话没说解开安全带,下车快走几步,一把把人拉到身后:“行了,被劈腿了就爽快点分手。好姑娘到处都是,不差一个脚踏两条船的!”
姑娘的脸被沈鹤一句话说的红了又白了:“你说谁脚踏两条船!”她喊得大声,手里的捧花像是受了很大的屈辱,直接往沈鹤身上砸。
陈大少火气大盛,伸手一把抓住捧花,直接往阿斯顿马丁上扔:“行!没有两条船!那你踏的是他还是我?昨天晚上半夜三更发来微信,想我带去日本旅游的是谁?收了我刚出的水果6s手机的是谁?你脖子上戴的项链谁送的?”
姑娘脸色发白,陈大少气焰更大:“自己做错事情了,还往沈小鹤身上砸玫瑰,要是哪支刺没处理干净伤到他的脸,我看你怎么赔!”
沈鹤向来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他伸手拉了拉陈大少,皱眉劝了两句,眼睛始终不往旁边男人的身上扫一下。
他没去看,不代表对方不会注意到。沈鹤还在劝,那个男人忽然拉开车门,把气得脸都白了的姑娘塞进车里。关上门的时候,他抬起头,看着只肯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沈鹤,突然道:“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
沈鹤没有说话,陈大少眉头一挑:“刚抢走我女朋友,现在又向我兄弟搭讪。大叔,你是男女通吃……”他话没说完,腰上的一块肉被沈鹤狠狠掐住,疼得脸上都冒出冷汗。
“闫先生,”沈鹤回头,目光直视对方,“您和谁谈恋爱都是您个人的自由,但是学生单纯,不要骗他们。”
闫宁看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怀念,很快又被冷傲盖过:“我想起来了,是你。家父病房里的小病友。”他顿了顿,扫了一眼围观的学生,唇角浮起温和的笑容,“你放心,我不骗任何人。有机会,请你喝杯咖啡,不知道肯不肯赏脸。”
沈鹤自然不会给他答复。阿斯顿马丁摇下的车窗后,姑娘焦急地喊了一声闫宁的名字,后者眼底划过不耐烦,但面上不动声色,笑着向周围围观的学生说了声打扰了,然后转身上车。
司机开着车,直接离开,被陈大少甩到车头上的玫瑰落了地。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散了,一步三回头,都在笑话陈大少突然被人甩。
沈鹤回头,陈大少正铁青着脸在踩地上摆着的香槟玫瑰:“行了,别给环卫工增加清扫难度了行吗?”
陈大少噎住:“沈小鹤,我被人甩了,连发泄都不行吗?”他越想越难受。以前谈的对象哪一次不是他先说的分手,也在分手的时候痛快地给了价值不菲的分手礼物。这一个虽然一开始就是对方倒追的,但是恋爱才谈了没几个月,就在她身上花出去几万块钱,这些都可以不在意,但是十几个小时前还在发嗲撒娇想去日本旅游,十几个小时后就跟个阿斯顿马丁搂搂抱抱走了……想想都觉得蛋疼呐,是因为他说日本要等沈鹤杀青,再陪她去吗?
“输给他很正常。”看到陈大少满脸疑惑,沈鹤加重了语气,“他叫闫宁,他睡过的男男女女,只要不是烂泥扶不上墙的类型,都能红,挤不进一线也能成为二线三线演员。”他顿了顿,补充道,“他是卫彦的金主。”
他永远记得,二十年间,闫宁捧过的那些小明星,是如何从默默无闻的路人一跃成为当红演员的。虽然保鲜期都不长,那时候的他也只以为是新人辈出竞争激烈的关系,直到电影节那天看到闫宁和卫彦,他才去查了那些小明星的近况--无一例外是因为金主的喜新厌旧,把资源都给了新欢,这才渐渐沉寂了下去。
他更是永远记得,连衣服都没有穿好的闫宁,大手扣在卫彦雪白的臀瓣上,挑衅似的看着他说:“包养了你二十年,分给别人一点不行吗?”
包养?
二十年?
沈鹤冷笑。他的一切都是自己努力付出得来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将近三百天在拍各种戏赶各种通告。他赚的每一分钱都流着自己的汗水,跟他闫宁有什么关系!二十年的感情,到头来只用了“包养”两个字就概括了所有,闫宁,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