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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康王朝崇文尚武,国力昌盛,而襄城则是国内为数不多的繁华大城,近二十万的人口中能人异士层出不穷,文人大儒更是数不胜数,故朝廷特地在襄城中设立乡试考点,以免除书生的劳顿之苦。
易凡昂首阔步在人头攒动的闹市当中,他虽穷困,却自认高傲,因为书中有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好在襄城中书生众多,像他这般的亦是不少,人们对此司空见惯,也无人对其横加指责。
书生多,书肆便多,易凡此时就停在一家名为绮梦斋的书肆前,他面露犹豫之色,似乎在思索着进与不进的问题。
“易凡,站在我家门口干嘛,要买书就到里面去啊。”一个清脆的女声如天籁般传入易凡耳中,顿时让他浑身微颤起来。
“绮梦,我……”眼前的少女身穿一件淡紫色纱裙,精致的五官匀称地摆放在瓜子脸上,脸蛋上带着浅浅的笑,吹弹可破的肌肤在阳光的映照下泛出淡淡白光,果真人如其名,似一绮丽美梦。
易凡略有失神,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倒是绮梦不避嫌地一把拉住他的手,将其带入书肆之中。
少女名为任绮梦,是这间书肆老板的女儿,因为是老来得女,任老板便对她格外疼惜,连书肆的招牌都是以其名字命名的。
感受着手中传来的温香软玉之感,易凡定了定神,轻声道:“我的那本圣人经典不小心弄坏了,所以特来再买一本。”书本变成陆德心经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说,即便说了想必别人也不会相信。
“哦?是易凡啊,你不是马上要乡试了吗?不好好读书,乱跑什么。”书肆柜台后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伯,正是绮梦的父亲任长兴,他见女儿拉着易凡的手,心中不快,出言训斥道。
任绮梦触电般松开易凡的手,小跑到父亲跟前,撒娇道:“易凡不过是来买本书,又没耽误功课,他的勤奋您又不是不知道。”
“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任长兴无奈道,而任绮梦闻言则羞红了小脸,匆匆躲在父亲身后。
在易鸿还未连中三元时,与任长兴是至交好友,除了聊些书生之事外,两家也时常走动,碰巧两位夫人也是同时怀孕,索性便指腹为婚,促成了一件好事。
不过自易鸿出事之后,任长兴就很少与易家来往了,一方面是为了避嫌,另一方面也有着逃避婚事的嫌疑。因为即便是至交好友、指腹为婚,但易家毕竟已经败落,谁愿意把女儿送去受苦?
倒是两家孩子在幼时经常一起玩耍,任长兴不好意思拦也根本拦不住,久而久之,孩子间就产生了一些别样的情愫。
任老板亲自从书柜上取下一本圣人经典递于易凡手中,郑重道:“你父母给你起名为易凡,我却希望你不凡!前些日子交代你的事情,可记住了?”
易凡双手接过书本,肃然道:“自是不敢忘记,我当高中状元,方可娶绮梦过门。”
任长兴满意地点点头,不顾一旁娇羞而逃的女儿,话锋一转道:“如此甚好,但若你不能飞黄腾达,婚姻之事便无须再提,这样也算是对易鸿老友有所交代了。”
听到父亲的名字,易凡的身躯略微抖动了一下,随后他深鞠一躬,瞄了任绮梦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行走在回去的路上,易凡心中五味俱杂,若不是父亲出了事,想必此时早已迎娶了自己心爱之人。
“这种事情怎能埋怨父母,我辈理应自强。”他马上推翻了心中所想,昂首阔步前行。
“哎呦,这不是咱们的易大才子吗?”一个臃肿的身形不偏不倚地挡在易凡身前,带着嘲弄的声音从那张满是油腻的大嘴中发出。
易凡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感,皱着眉头道:“薛良,你为何挡我去路。”
“这路可是我家主持着修建的,我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倒是你,可别挡了本少爷的路。”薛良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盯着易凡的动作。
“不可理喻。”易凡小声嘟囔了一句,绕开胖子,继续前进。
薛良使了个眼色,其身后几名狗腿子迅速排成一排,堵住了易凡的去路。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薛良,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难与我,难道这襄城就没有王法了吗?”易凡挺了挺胸,大义凛然道。
“哈哈哈。”薛良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你在襄城内与城主之子谈王法,还真有意思。我说过了,这路是我家修的,你想过,便从我这胯下爬过去吧。”
“你……”易凡气得七窍生烟,怒声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当众侮辱读书人,若是传入朝廷,定没你的好果子吃!”
薛良冷冷一笑:“还想告上朝廷,真是不知死活,今日便让你知道本少爷的手段,先前在你家敢冲撞于我,自然得付出些代价!”他扭头看向身边的狗腿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帮易大才子趴下。”
一声招呼,几名膀大腰圆的狗腿子纷纷围上易凡,压肩膀的压肩膀,按头的按头,硬是将这少年郎压趴在地。
易凡双手按地,憋得满脸通红,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是在重压之下慢慢撑起身来,薛良眉头一皱,吆喝道:“你们几个都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文弱书生都收拾不了。”
正说着,他猛然向前踏出一脚,将易凡的脑袋踩在地上,砖石地面在秋日里十分冷硬,始一接触便磕掉了易凡两颗门牙。
薛良使劲扭着脚掌,嘴中还骂骂咧咧:“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你再硬气!”
不多时,见脚下没了动静,像是那易凡疼晕了过去,薛良对左右道:“行这胯下之刑当事人怎能昏厥,取一瓢水来,将他泼醒。”
凉水冲头,易凡睁开了眼睛,却见薛良扭动着肥胖的身子,竟是要跨自己而过,他急忙奋力挣动,却发现身后有数名壮汉将其死死压住。万般无奈之下,易凡心死如灰,暗自道:“想我易家百年清誉,竟是要毁于我手啊。”
薛良耳尖,闻言笑道:“你易家的那点清誉,早就在你爹手里败坏完了。”一边说,那胖子一边向前挪去。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猛喝,惊得薛良一阵哆嗦:“不好,我爹来了,快走!”顾不得地上的易凡,他领着狗腿子匆匆离去。
一匹枣红色骏马眨眼而至,马上端坐一名四十余岁的男子,其面如雕刻般棱角分明,里外皆透着干练的气息。
翻身下马,男子亲自扶起易凡,歉意道:“我是本城城主薛仁,刚刚我那小儿对公子多有冒犯,还望海涵。”
易凡扭头望着薛良离去的背影,怒不可赦,以至于根本没有理会城主的话语,他心中想着:“等我高中状元,定要你付出代价!恩?他这个方向是?”
易凡怎会知道,那薛良竟是直奔绮梦斋而去的。
见眼前的少年对其不理不睬,薛仁面有微怒,虽然他有错在先,但怎么说也是本城之主,太不给他颜面了。
“这位公子,襄城城主薛仁代小儿给你赔不是了。”他特意将襄城城主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易凡这才正眼看向薛仁,一拱手道:“薛城主,您儿子当街羞辱读书人,按大康律法应如何?”
“这……”薛仁脸色阴晴不定,心想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不识时务,我都自报为城主了,还不给些许薄面。
薛仁上下打量了一番易凡,确认他只是一般的穷书生后,小声道:“公子若有所需,我定当全力满足,都是一些小事,何必揪着不放呢?”
“小事?你只当是小事?街上这么多人,你可问问他们是不是小事!”易凡大声怒道。
薛仁向周围扫视了一圈,一些围着看热闹的人们在接触他的目光后纷纷散开,而后便慌不择路地逃离此地。
易凡见状叹了口气,心想这薛仁也一定是个护犊的主,想要从他这里讨个公道是不可能了。
想到此处,易凡也不再废话,扭头便走。
“来人啊,给这位公子备些银两,好医治嘴上之伤。”薛仁吩咐随从将一袋银子递上,看那分量还算不少。
轻轻一挥,易凡将手中银两扔回薛仁面前,头也不回道:“孟子曰: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薛仁闻言震了震,而后快步跑到易凡身边,附耳道:“晏子曰:识时务者为俊杰,通机变者为英豪。凡事应留有一线,这是你现在为民,以后为官之本,须知,官场是十分黑暗的。”
易凡略顿了一下,没有言语,继续前行。
薛仁望着易凡的背影,略有深意地笑了笑,大声问道:“敢问公子名讳。”
“城南易家,易凡!”
……
回到家中,易夫人见儿子这般摸样,少不了一阵嘘长问短,但都被易凡轻描淡写地隐瞒了,只说是不小心摔了一跤。因为这种事情说出来,不过是让母亲徒增伤心罢了。
易凡经此羞辱,更加发奋读书,足不出户,数日无话,转眼间便临近了乡试。
乡试前一晚,易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暗想:“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成与不成,就看明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