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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小宫凝三岁半了,越发粉雕玉琢起来,就连童千梦都爱不释手了,常常央着莫妖娆带小宫凝回紫檀宫小住几日,久而久之,就像自己的另一个女儿一样。
墨远的喜悦自不必说,十岁的他像个小父亲似的,换尿布、洗小衣服、喂饭喂奶样样在行,这是他除了上学之外最大的功课,而他也乐在其中。
这天风和日丽,童千梦与杨婶带着小宫凝与小水月到商场里给两个女娃娃买衣服,小宫凝是个老实的,呆在童千梦的怀里一动不动,只转着好奇的大眼睛四下打量,小水月却是个安静不了的性子,总四处乱跑。
“哎呀!”
商场的楼上是超市,有不少人在超市买完东西推着购物车逛商场的,一对年轻的小夫妻没看见小水月,购物车直接撞她身上去了,不知是撞疼了还是受了惊吓,小水月‘哇哇’大哭。
童千梦心疼坏了,与杨婶手忙脚乱扶起她细细检查一番,还好没什么地方撞破。
“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的,有没有受伤?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吧。”年轻小夫妻很抱歉,连连赔礼。
其实他们走得很慢,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童千梦哄了一小会,小水月便不哭了,又哈皮地跑进一家儿童玩具店。
童千梦无奈地笑了笑,果真是没什么问题。
“没事,小孩子不懂事到处乱窜,也不能完全怪你们。”
“真是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电话,万一……呃,其实我并不希望接到您的电话……”年轻的男子递过名片,本着负责任的态度。
童千梦笑着收下,两方告别,她跟进玩具店,店里杨婶正带着小水月哈皮地挑选玩具。
她看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凝凝呢?
“杨婶,凝凝呢?”
“凝凝小姐不是你一直抱着的吗?”杨婶疑惑地看着她。
童千梦四下环顾,目力所及之处,根本没有凝凝的影子,她脸色瞬间刷白,“杨婶,快!快找凝凝!”
翟家与宫家,炸开了锅。
一天一夜的搜寻,毫无结果,调出商场监控,清楚地看见小水月被撞倒后,童千梦去抱她时顺手将小宫凝放在一边,几个大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就连旁边的小宫凝被人抱走都没发现。
抱走小宫凝的是个年轻的女人,不知道拿了什么给小宫凝,小宫凝竟一路没有哭闹,就这么在保安的眼皮子底下被陌生女人带走了。
调出路道监控,那女人直接上了一辆车,车子一路开往郊区,郊区设施比较差,有很多地方根本没有监控,最终在某段路后失去了踪迹。
翟禛羽与宫子卿已经派人下去查,警方也已出动,可是天已经亮了,还是没有消息。
童千梦一夜没睡,脸色十分难看,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想到小宫凝因自己而走丢,想到之前莫妖娆愤怒又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心如刀绞。
“要是凝凝找不回来,我该怎么办?妖妖会恨死我的,墨远也会恨死我这个妈妈的。”
“不会的,一定会找到。”翟禛羽只能这么安慰。
“我去看看墨远。”
来到小墨远的房间,小墨远坐在小床上,神情安静,看起来与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当妈妈的知道,他一定很难过。
以前他从来不会这样坐着一动不动。
“墨远……对不起。”童千梦道歉,现在她除了道歉,还能做什么?
对宫家是,对墨远也是。
“凝凝不会有事的。”半响,小墨远低声说,声音有一丝颤抖,有一丝落寞。
“嗯,肯定不会有事,爸爸和宫叔叔都在派人找,警察叔叔也在找,相信很快就会找到的。”
等待的时间最难熬,早上八点,终于有了消息。
“是找到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翟禛羽挂了电话,童千梦目光期冀地看着他。
翟禛羽抿着唇,脸色没有一点找到人的喜悦,童千梦心里猛然下沉,“没找到?”
“找到了。”翟禛羽终究还是开口,他说:“车子已经被打捞起来,抱走凝凝的女人死了。”
晴天霹雳。
“你什么意思?那凝凝呢?”童千梦艰难地问出口,好害怕知道答案。
翟禛羽沉默,可是这个时候的沉默多可怕啊!
……
童千梦已经不知道妖妖这是第几次哭晕过去,她躺在床上,脸色白得那样可怕。
警察已经将那个女人调查清楚,女研究生,与男友分手后发现怀孕,那男的不想负责,女人却执拗地生下孩子,希望以此唤回前男友对自己的感情,结果,在她女儿出生那天,前男友结婚了,给她带来巨大的精神打击,女儿两岁时忽然溺毙在家中浴缸里,彻底击垮她的精神,从此患上间歇性精神疾病。
那天她忽然抱走凝凝,便是忽然发病,把凝凝当成自己的女儿,带着她去找前男友,而前男友早已为人夫为人父,自然不会理她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直接把她赶了出去,然后不知为何,她开车掉进了湖中。
当时那男人正在气头上,根本没意识到孩子是偷来的,直接将人赶了出去,事后得知事情真相,他也十分自责,当时应该留下孩子,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只是,警方又在湖里打捞了一天,都没有捞到凝凝,又或许……凝凝没事,被好心人救走了?
但这个希望多么渺茫,线索彻底断掉,凝凝人间蒸发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不起,妖妖,对不起。”童千梦握着莫妖娆的手,除了对不起,她还能说什么?
莫妖娆缓缓睁开眼睛,双瞳空洞,没了灵魂一般,她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沙哑地说:“你走。”
“妖妖……”
“你走,听到没有!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你们先回去吧。”宫子卿冷漠疏离,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沉郁,女儿丢了,生死不明,谁都不会好受。
“我们走吧,让他们安静地呆一会。”翟禛羽搂着童千梦摇摇欲坠的身子,离开宫家。
车子行驶在帝都繁华的街道上,车里,童千梦郁郁寡欢,自责像洪水猛兽般快要把她吞噬,若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不会松开凝凝的手。
一定的。
“妖妖是不会原谅我了吧。”
“宫家的人也不会原谅我的。”
“墨远也不会,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别人又怎么会原谅我?”
“我怎么会放开凝凝呢?她那么小,我怎么会把她忘记在一边?”
“真该死,我真该死。”
声声泣血,童千梦压抑这么多天,终于放声痛哭,翟禛羽把车子停在路边,安静地搂着她。
“他们会原谅你的,给他们一点时间。”
……
宫家。
宫父与宫母好几天没看见漂亮的宝贝孙女了,今天特意去商场买了好多好吃的来看望宝贝孙女。
一进门,他们眉头拧了拧,气氛怎么不太对?
小宫凝的事情还没人跟他们说,他们自然不知道小宫凝已经失踪了。
“你们怎么了?哭丧着一张脸,我的宝贝凝凝呢?”宫母先是嗔了两人一句,然后两眼放光满屋子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哎?凝凝呢?”
莫妖娆咬着唇,眼泪无声滑落。
宫母满心激情瞬间熄灭,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不说话?凝凝呢?”
“妈,你先坐下,我慢慢给你说……”宫子卿知道瞒不下去,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宫母宫父不安地对视一眼,坐下,等着他说话。
“爸,妈,那天童……”
刚说几个字,莫妖娆忽然从沙发里站起来,“是我,爸妈,是我把凝凝弄丢了,我该死,我把凝凝弄丢了……”
“什么?丢了是什么意思?”宫母捂着胸口直喘气,宫父连忙给她顺气。
“那天我……”莫妖娆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是把童千梦的角色换成了自己,即使心里痛苦怨恨,她还是不想让梦梦被指责被埋怨。
“你啊!我一直说把孩子接到我那边去住,你们小年轻的照顾不好孩子,你们偏不听,偏不听!现在居然把孩子弄丢了,我可怜的凝凝还不到四岁,就这么走了,呜呜呜……”宫母又气又痛,伏在宫父怀里呜呜咽咽,好一会,她忽然站起来,“不行,莫莫和旭旭我必须带走,你们这么带孩子我不放心,走走,我们现在就去学校把孩子接回去。”
“妈,妖妖没了凝凝已经很难过了,你们再接走莫莫和旭旭,你们让妖妖怎么办?”宫子卿不赞同。
“算了老公。”莫妖娆整个人被掏空般虚弱无力,她说:“让他们到爸妈那住一段时间吧,这段时间我可能没法好好照顾他们了。”
……
曦光小学,是一所私立的贵族小学。
正值放学期间,校门口云集了各式豪车,从谈判桌刚走下的老总,从美容院刚出来的美妇,从厨房刚出来的保姆佣人,或是年老的爷爷奶奶,只是无论哪一种,接到孩子的瞬间无不喜笑颜颜。
童千梦努力扯出一抹微笑,看着慢慢走近的小墨远,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更冷了几分,脸上的表情更紧绷了几分。
“墨远。”她唤他。
“嗯,我们走吧。”淡淡的语气。
转身,竟与宫母撞对面,童千梦有瞬间的惊慌,“伯母。”
宫母双眼里含着泪,怎么也抹不干净,低低应了一声,“嗯。”
“您……怎么了?是不是因为凝凝?”其实不用问,肯定是的,要不然宫母素来行为得体,怎么会大庭广众之下掉泪珠子?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宫母抹着泪笑了笑,很牵强。
那她一定知道是自己弄丢凝凝的了,童千梦咬着唇,“对不起,我……”
“唉,我知道你跟妖妖关系好,但也不用代她跟我道歉,她不会照顾孩子,以后我会替她照顾……莫莫、旭旭,这边!”
后面那句是对走出校门的莫莫和旭旭说的。
童千梦却愣在原地,她说什么?妖妖弄丢孩子?可是明明是自己害得凝凝失踪的啊。
“宫母,这件事……”
童千梦为妖妖解释,宫母打断她,“你不用替她说什么,其实我知道她也不好受,唉,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莫莫与旭旭照顾好,万不能在发生那样的事,好了不说了,我们回家了,莫莫旭旭,跟阿姨再见。”
“梦梦阿姨再见。”异口同声。
直到校门口人都走光了,童千梦才游神回体,双眼朦朦胧胧,分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滑落。
妖妖……
事情出乎意料,似乎只有莫妖娆、宫子卿、翟禛羽、小墨远与童千梦自己知道小宫凝是她弄丢的,其他所有人都以为是莫妖娆自己弄丢了孩子,一时间所有的指责都冲着她去了。
莫妈知道后把莫妖娆好一通骂,莫妖娆在思女的折磨中迅速消瘦下去,最后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童千梦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妖妖……”千篇一律,“对不起。”
……
时间缓缓滑过,莫妖娆持续消瘦,时间并没能医好她丧女之痛。
最后严重到看心理医生的境地,只是效果似乎并不显著,她还是终日郁郁寡欢,直到……
直到莫丹周的老婆跟着一个外籍男人跑出国外去,留下一个女孩,女孩与宫凝一般大,莫丹周一气之下也去了国外,把女儿留给莫爸莫妈,莫爸莫妈商量了一下,莫妖娆被失女之痛折磨着,不如将丹周的女儿交给妖妖,或许能抚平一下她的痛苦。
事情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莫妖娆紧紧抱着小外甥女,嚎啕大哭,哭完了之后奇迹般地缓了过来。
给小外甥女更名宫姝,每天当成宫凝一般疼着,不,比当初疼宫凝还要心疼她。
众人终于稍稍安心了。
时光荏苒。
十六年后。
翟墨远终究是长成高冷禁欲系男神一枚,十八岁接手家族企业,迅速在商界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王国。
传说他睿智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传说他无心无情,从不知喜怒哀乐为何物。
直到那日,春暖花开中,风和日丽下,一张艳色逼人的脸闯进眼帘,陌生,又有些熟悉,他露出十六年来第一个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