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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上了马车的沈桃溪一直未松开沈桃微的手。
甚至这一握,她还感觉到了姐姐手上从未有过的粗糙。
想起适才被逼着离开的管事,沈桃溪心中酸涩,知晓待姐姐回府,大抵还有一场李夫人的训斥在等着。
“那女子,是李夫人故意寻来气姐姐的吗?”
“小姑娘问这么多作甚。”
沈桃微替她捋了捋脸颊的碎发,而后瞧向小案几上的食盒,“这些是桃溪给姐姐带的?”
“是。”
沈桃溪点了点头,抿唇后又道:“姐姐是故意做主纳那个妾的是不是?在李家,那李夫人欺负了姐姐,还有李远成......”
“你该叫大姐夫,不然旁人,又该有议论。”
沈桃微轻轻拍了拍沈桃溪的额头,像小时候一样。
只是那温柔笑意里,却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忧伤,卧在眸底极其隐蔽,试图用话语粉饰太平。
可沈桃溪还是一眼就瞧了出来。
那样的难受,她不久前才经历过一次。
“他要纳妾,便不是我的大姐夫。”
“傻丫头,这世上如何能有不纳妾的男子,都一样。”
说及此处,沈桃微倏尔想起前几日听到的消息,目光扫过她空荡腰间,眉宇认真了几分,“你同顾家的婚事,真退了?”
“退了,还有顾家欠我们的东西,也都一点点地吐了出来。”
“这些年的情分,当真不会后悔?”
沈桃微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即便是带着担忧,也如汩汩泉水流过心口,熨帖舒适,让人心生宁静。
“我这些日子没能回沈府,听到的,也不过只是外头的只言片语,即便让人打听了,没听你亲口说,我都不会相信,但不管真假,你若决定了,姐姐便会站在你这处。”
“是真的。”
沈桃溪心中一软,对上姐姐的视线。
鼻子有些发酸,眼睛也红了一圈,但这些都不是为了顾锦文,而是为了坚定站在她身侧的家人。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顾锦文,这样的情分,不要也罢。”
“所以前些日子他为了旁人出头,弃你于不顾,那日又在府中伤了你,这些,都是真的?”
沈桃微眉心一蹙,抬起妹妹的手看得仔细,“伤着哪里了?前几日我差人回沈府问你时,你为何不说受了伤?”
“没伤着,是我伤了他。”
沈桃溪拦下姐姐的手,“后来师父来了,二叔也来了,受伤的是他,不是我。”
“你伤了他?”
“嗯,我拿匕首,划了他一刀。”
见着那双澄澈又坚定的眼,沈桃微忽然就有一瞬的怔愣。
她无法想象当时妹妹是用什么样的心情,对曾经亲密的人亮出利刃。
但她知道,若不是彻底冷了心,她们桃溪断不会走到那样的地步。
可心疼过后,沈桃微却又于无形中生出一股莫名的羡慕。
自己的妹妹敢爱敢恨,真心热忱给的坦荡,连放手,也从来都无惧旁人的议论。
甚至说起退婚,这个幼时爱闹腾的小丫头,也平静得好似在说旁人的事,没有半分犹豫和不舍。
可她,却还困在李远成的这座牢笼里。
逃不出,只能无休止地在那狭小的后院,为了这个正妻的位置而谋划,和算计。
“这婚,退了也好。”
沈桃微弯出一抹笑,像是有些疲惫,但却也是真心为了妹妹感到高兴。
顾锦文这样对桃溪,无论他和沈家之前有过怎样的来往,都不配再得到她妹妹一丝一毫的在意。
“往后我们桃溪,还会有更好的婚事,不过一个清远侯府,不值当,也不稀罕要。”
“那姐姐呢?”
沈桃溪察觉到那抹笑容下的苦涩,她心口一紧,重新握住沈桃微的手,“姐姐在李家过得不好,是吗?”
马车里默了一瞬。
许久,沈桃微才缓缓开口,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眉眼,“怎会不好?我后头还有沈家,即便没有了情爱,也还有其他牵扯,李家......”
“可父亲的事在旁人眼中便是我沈家大房的没落,李家若是真有忌惮,便不会在这个时候让那劳什子远房亲戚同李远成扯上关系。”
“你怎知那女子的身份?”
“适才在外头,听见了那管事对小厮们的提醒。”
沈桃溪并未说的详细,但这一句,也足以让沈桃微明白,适才那些李府的家奴,是如何看待这个妾室入门,又如何看待她这个少夫人的。
“不必担心我。”
沈桃微眼睫轻动,眸底冷沁。
知晓瞒不住自己的妹妹,怕她担忧,索性也没了隐瞒,“那女子想当的从来都不是妾,我先开口,不过是想让她明白,我这少夫人的位置,只要我不让,她永远都够不到。”
“可想要拿捏她亦有其他的法子,姐姐为何要将那女子纳进后院,日日瞧着堵心碍眼?”
“没了她亦会有其他人。”
沈桃微哂笑,“天下男子,大抵都是一个样,是我高估了李远成,也高估了我自己。”
话音落下,沈桃溪的反驳之言卡在了喉间。
好像确实都一个样。
李远成求娶大姐姐时说得真诚恳切,顾锦文同她定下婚事时亦是信誓旦旦。
可有什么用呢?
什么用都没有,只有在承诺破碎时,留下的一地狼藉和笑话,证明他们曾说过那样的话。
“可我还是不觉姐姐这样是出气。”
沈桃溪回过神,眸色随之沉了沉,“即便那女子如今要不到姐姐的位置,可待她进了后院,一样能有谋划,万一以后......”
“她不会有以后。”
沈桃微扬起下巴,目光冷静又锋锐。
“她正式踏入李家的那一日,便是她和李远成成为旁人笑柄的开始,我不会在意他们的不光彩,我甚至还会给李远成纳更多的妾。”
“姐姐的意思?”
“有了新欢,谁还愿意去亲近拖累自己名声的罪魁祸首呢?”
李远成这样的性子,只会在那些嘲笑声中抬不起头,转而将怒火发泄在后院。
而同他白日作乐的喜儿,便会在那一声声议论中得到他的厌弃。
届时,他们谁都不会好过。
说罢,沈桃微垂下眸子,不愿让自己妹妹瞧见她复杂的神色。
她该是优雅大方,该是坦坦荡荡,可眼下,她却在不觉中变了副模样。
她不愿让桃溪瞧出这样的变化。
这一场婚事里的腌臜事,她一个人知晓便已经足够。
她想她的妹妹,最好一辈子都活得肆意明媚。
无需被那些枷锁困住,更无需因着她背上担忧,不管不顾,去替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