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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王国经,三方离恨泪。贪傲嫉淫暴,烽火何时熄
卧龙血契醒,百鬼魔纵生。生啖活人肉,死噬亡者骨
英图帝国,亡灵沙漠。
滚滚黄沙,广袤无边,由远而近缓缓走来一支雇佣探险团。
这是他们迷路的第二十三天,向导死亡,存粮告尽,绝望的气息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个人的头顶。这只因高昂佣金而临时组成的百人佣兵团,已经因为劫杀、饥饿、沙尘暴、陷阱等多个原因,而迅速缩水成目前的三十来人。
想当初,安利克斯小镇,进入沙漠前的最后一晚,他们说的那些话是多么可笑。为了讨好雇主,各个儿都大放厥词,将自己的本领夸得天花乱坠,仿佛亡灵森林是他们家的后花园,随随便便逛几圈,就能一麻袋一麻袋地扛回蝎子人。可他们也不想想,如果亡灵沙漠是这么简单容易的地方的话,那雇主为何会愿意付那多得惊人的冤枉钱来买他们的贱命呢。
所谓亡灵沙漠,便是活人的墓地,死者的殿堂,多变的天气与复杂的地形,荒凉不毛,惊险恐怖,活人除非变成亡灵,否则是绝对无法离开的。
一只黑色巨鸟蓦地从头顶飞过,如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上。
队伍中一个少年停了下来,仰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这只大得惊人的巨鸟。
少年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鸟,当它的羽翼张开时,霸气得甚至连整个太阳都能遮盖住。羽翼边缘锐利如刀锋,但整个身体的弧线却圆滑充满了美感。更为甚者,漆黑羽翼宛如能吸收光芒的黑曜石般,当它从头顶快速划过时,虽隔了千里之遥,却带来一股阴凉爽快的凉风。
少年被这只神秘的大鸟深深吸引,不由驻步不前,仰天凝视。队伍里的其他人垂头丧脑,如行尸走肉般经过他的身边,而少年始终站立笔挺如标枪,显得格外突兀。
“野狼,发什么呆!不要停下你的脚步。”
训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彪悍巨汉,刀疤脸,虎腰熊背,左刀右鞭,看上去十分不好惹。如果有熟悉米亚拉斯帝国的通缉榜单的人在的话,看到他的脸,恐怕会惊恐的尖叫起来。不过在这支队伍里,他却是由雇主高价买来的拳头,唯一的责任就是叫这些贪婪的恶徒们听话。
“妈的,你在看什么呢?”刀疤脸骂骂咧咧地朝野狼走去。
和高大威武的刀疤男相比,一米七的野狼瘦小得简直就跟小竹竿差不多。而从年龄的角度来讲,野狼还差两个月才算成年。
所有人都认为,连胡子都还没长的野狼,是绝对没法儿和正处人生巅峰的刀疤男相比。
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小家伙,在应聘的那天,一刀划破刀疤男密密实实的拳网,将冰冷的刀刃抵在他的喉咙上,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野狼的武力值之高,让所有人都充满了好奇。一路纷纷有人猜测,这个刻意将自己全身裹得严严实实,手时刻藏在袖子里,连眼睛都要用刘海挡住,恨不得不露出一丝皮肤,低调的过分的小少年,究竟背后有什么故事。
名字,代表着身份。
野狼的真实姓名是西蒙·霍兰德,象征的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生活。时间将会揭开少年刻意隐藏起来的身世秘密,现在,就让我们暂时先用野狼来称呼他吧。
“我有个建议,”野狼拉下蒙着口鼻的薄布,露出精巧白皙的下巴——这块雪白的纱丽在出发后的第一个星期就彻底变成了灰黑色。少年伸手指着头顶上盘旋的黑鸟,说,“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跟着这只鸟,说不定能够走出去。”
“鸟?”刀疤男顺着他的手仰天看了看,低头,一脸错愕地瞪着他,“什么鸟?”
若是放在平时,野狼一贯低调,即使有什么想法也不会说出来。但眼看就要活活被困死在这个沙漠了,他不得不抓住一切有可能的逃生机会,于是耐着性子解释:
“你看这只鸟,体型如此巨大,每日吃的肯定不少。而我们自从进入亡灵沙漠以来,就很少看到其他的活物,更别说水或者植物了。所以我猜测,它肯定在别处有特别的食物来源。那么,我们只要尾随这只鸟的话——我不保证一定能够走出去——但肯定能弄到些吃的。”
野狼一番解说讲得有理有据,然而刀疤男却连连抬头,左右张顾,最后冷汗涔涔。
让他如此紧张的原因很简单——他根本就没有看到野狼口中所说的那只鸟。
刀疤男和野狼,二者之间,有一个人已经生病,产生了幻觉。
此时正午当头,恰是太阳最毒最辣的时候,汗水从刀疤脸的额头溢出,还来不及掉落在地,就已经半路蒸发。如此高温,沙漠里的景象更是被太阳晒得发生了微妙的扭曲。
刀疤男怀疑野狼已经热晕了头,所以产生了幻觉,看到了并不存在的大鸟。因为同样的情况已经在其他的人身上出现,刀疤男自己就亲手解决了五个。他还记得自己割破那些人喉咙时,对喷涌而出的鲜血产生的无限渴望。是的,他渴得就快发疯了,恨不得扑上去饮血。可是他又绝对不能发疯。因为在这个鬼地方,发疯的唯一下场,就是死亡。
但是,当刀疤男想要戳破野狼生病的事实时,他却犹豫了。
如果,如果产生幻觉的那个人,不是野狼,而是自己,怎么办?
这该死的佣兵团没有一点人性可言,其实看到幻觉并不算什么大病,驮在骆驼背上休息几天,及时补充足够的水和食物,甚至不需要吃药,都能够自动痊愈。
可那个傲慢的贵族少爷——佣兵团的雇主莱昂少爷,却坚持认为骆驼比人更加贵重,他坚持要保存这十多匹白骆驼的精力,以便将来逮到蝎子人后,能够一个不落地全部带出去。所以团队里的人只要生病,那么唯一的下场,就是死。
刀疤男忍不住回头,飞速的瞥了一眼处于队伍尾巴的莱昂少爷,他是整个队伍里唯一有坐骑的人。当所有人都受苦受难的同时,他却懒洋洋地躺在白纱轻帐的阴影下,头枕美女大腿,仰头吃着葡萄。有三匹骆驼专门拱其使用,骆驼身上驮着丰富的食物,美酒佳酿,瓜果菜肴。
队伍每天都有人饿死渴死,因中暑晕倒而被丢在沙漠中等死的人也数之不尽,可是,明明百米之外就有能够救命的食物,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扑过去。
为什么?
刀疤男视线前移,落在莱昂少爷身前的十来个穿着银色盔甲的高大骑士的身上,太阳反射着他们腰上的刀剑,寒芒粼粼,让人生畏。同时,放在胸口写着雇佣合约条款的牛皮纸,硬邦邦地提醒着他,反抗贵族的唯一下场,是千里追杀,恶灵诅咒,株连九族,生不如死。
贱民贱民,哪怕是通缉犯,在绝对的特权阶级面前也不得不低头。
刀疤男不由自主地皱眉。
而脑袋深深埋入侍女胸脯中的莱昂少爷,遥遥感应到他视线,慵懒地微微转动下巴的角度,从上往下,饶有兴趣的俯瞰这个胆敢直视他的人——坐在骆驼背上的他即使是斜躺着,也要比所有步行的人高。
刀疤男立刻意识到自己犯的错误。他竟在莱昂少爷面前走了神,叫他看去了隐藏在自己心底的反感。不由懊恼,连忙弓腰驼背上前,露出一个讨好的讪笑:“给莱昂少爷您请安,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发生,您不必担心。”
美丽的侍女将葡萄送到莱昂嘴边,莱昂却示意她以嘴相哺,侍女羞涩得满脸通红,却还是乖乖听从。
二人当着刀疤男的面,交换了一个*辣的湿吻,看得刀疤男双目发直,口中生津,莱昂这才放过美女,慢吞吞地转了一圈眼睛,将视线落在刀疤男身上,薄薄的嘴唇吐出个字:
“说谎。”
那张保养良好的脸上,笑得可一点都不善良。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手下便命令整支队伍停下,然后以眼花缭乱的速度,利落干脆,迅速搭建起一个结实而又不失奢华的帐篷来。
而莱昂由始至终连眼皮都懒得掀开看一下,直到工程结束,他才微微抬起右手,朝刀疤男勾了勾手指。
刀疤男有些犹豫。
莱昂正闷得发慌,哪可能会轻易放过送上门来的乐子,他随手点了一个盔甲骑兵,那人便快速出队,朝刀疤男笔直走去,同时右手放在剑鞘上。那是一个随时应对反抗的威胁姿势,只要刀疤男有任何异动,盔甲骑兵便会拔剑而杀。
刀疤男眼神迅速晃动,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放在腰上的刀柄。
莱昂的眼睛噌的亮了起来。
他希望刀疤男反抗,这样自己就能够看精彩的刀剑之搏。虽然这些样貌丑陋的贱民们耍起刀枪来一点都不漂亮,但没完没了的沙漠行走更为无聊,连个小丑都没有。
初次离家的他,舍去皇族的身份,化身为一个男爵,组建了一支雇佣兵。刚进沙漠的头几天或许还充满了新鲜劲儿,可时间一长,习惯了帝都奢靡生活的他就憋得浑身骨头发痒。
身边美人儿虽好,但摸了二十多天早就腻了。而边陲小镇所谓最昂贵的美酒,第一口或许还不错,可被热气腾腾的沙漠一蒸,简直就难以下腹。
而母后为他求来的这些个骑士更是无聊的很,带着他们除了耍耍威风别的啥都干不了,这些面部神经坏死的家伙甚至连个笑话都不会说,无趣至极。
按照莱昂娇生惯养的性子,他早就拿出塞在行李最底下的魔法卷轴,瞬移回都。即使魔法卷轴价值连城,他也绝对不心疼,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
只不过,他毕竟心里憋了一口气,要叫那些小瞧他的皇兄们好看,所以他向诸神发誓,除非抓到蝎子人,带回帝都给父皇,否则他绝对不回头。
但是刀疤男让他失望了。他还不想和雇主闹别扭,所以他的手最后还是放开了刀柄。他没有反抗,乖乖地过来了。
“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没有看到期待的刀光剑影,莱昂甚至都懒得坐起来,依旧舒舒服服地靠在美女软绵绵的胸部,右手支在她的大腿上,撑着脑袋,漫不经心的睨着刀疤男。
刀疤男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刚才看到幻觉的人,究竟是自己,还是西蒙。所以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他努力扬起轻松的口气,腆着脸笑着说:“让莱昂少爷您担心了,属下刚才只是看到队里有人偷懒不走,所以训斥了他几句。您放心,在我的看管下,绝对不会有人给您添乱子的。”
“属下?”莱昂轻蔑的笑了起来,“你可没有当我属下的资格。”
“是是是,您教训得对。”刀疤男居然也不生气,软骨头一样的垂头弯腰。
“你刚才看我做什么?”
“我尊敬的莱昂男爵殿下,您的光芒如光明之神让人敬仰,您的英明让我着迷,我刚才是看您的身影看入了神,感谢上天给了这次与您同行的机会。”
“胡说。”莱昂从喉咙深处发出古怪的笑声,“愚蠢的家伙,你以为我刚才没有看出你眼里的贪婪吗,你知道欺骗贵族会有什么下场吗……”
说到这里,莱昂故意停顿了一下,直到刀疤男如他所料地颤抖起来,他才继续说,“不过我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只要你找出蝎子人,这些骆驼和食物,甚至服侍我的女人,全部都是你的。”
“所以,你明白了吗,快点给我去找蝎子人。你们这些整日光吃不干活的懒东西,该死的!”
莱昂陡然激动起来,他猛地一把推开身后的美女,指着刀疤脸怒吼:“收了我的钱却不做事儿!这都第几天了,你们还没有找到蝎子人!蝎子人,蝎子人,蝎子人!我要蝎子人!”
莱昂的笑,与怒,情绪转变得毫无预兆,说变脸就变脸。上一秒,他还软趴趴的抱着女人,下一秒忽然毫无预兆的暴起。那侍女没有料到他突然发作,忍不住发出“啊”的一声尖叫。
而这声音则激怒了暴躁的莱昂,他竟然不耐烦地推了侍女一巴掌,那软弱无倚的美丽女子便从高大的骆驼上摔了下去,不偏不倚,刚好脑袋着地,深深的陷入沙子里,四肢如乌龟般无力地划动。
莱昂毫无怜悯之心,居然看得拍手大笑起来。
而等那女子终于把脑袋从沙坑中□□,露出狼狈不堪而又惊慌失措的脸时,莱昂却又忽然失去兴趣,笑容骤然消失,脸色倏忽沉了下来:“真难看,杀了。”
他在吩咐杀人的时候,甚至连眉毛都没有挑起,表情冷漠得让人误以为他不过是在讨论天气。
那美女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头发上的沙子依旧扑朔朔地往下掉,一切发生太快,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紧接着一柄长剑穿胸而过,铁钳般的手牢牢捂住她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一丝惨嚎,那女子就这么被盔甲兵杀死了。
“我们刚说到哪里了?”莱昂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喝了口酒,然后微笑起来,“哦,对了,蝎子人。你们准备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他们的巢穴啊?我可是把地图都给你们看了的。”
刀疤男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无论是盔甲兵习以为常的流利杀人动作,还是重新恢复平静躺下喝酒的莱昂少爷,都让他感到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