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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ript> 竹林里,碧卢师兄穿着月白色道袍,木簪束发,坐在窗前嗑瓜子。
你很难看到一个人嗑瓜子磕的那么好看,可是他就能。
拈起一枚瓜子如同兰花拂穴,轻轻放进口中不到一秒,一咬一拧一抛,一气呵成,瓜子皮如同天女散花,抛了一地。
他把师弟的屋子翻了一遍,翻出了大量零食,还有三种看起来是同一种瓜子但是闻起来有些不同,他仔细尝了尝,第一种是五香,第二种是奶油,第三种是卤味。前两种还能理解,卤味瓜子是怎么做的?把瓜子扔到卤肉汤里煮,然后捞出来炒?
用了一段时间微微发黄的竹桌上摊开三个油纸包,是这三种味道不同的瓜子。
忽然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
一个美貌的萝莉施施然走进竹林里,步履轻盈,身姿婀娜,飘然进了旁边的竹屋。
碧卢师兄知道是她,但沉溺于推测卤味瓜子中有哪些配料,林姑娘不过来找我,就说明没什么事,我也不必过去找她:咔吱,有桂皮八角,咔吱,咔吱,有□□,咔吱,有小茴香,咔吱咔吱,嗯,还有点甜,放的红糖还是甘草?咔吱咔吱咔吱,是甘草!
黛玉听见声音,又出屋看了一眼,没有过去说话。刚掉了一颗牙齿什么的,好郁闷!不过去说话有些失礼,过去说话,把师兄说成师轰,那好丢脸,,,算了不去了!
默默的拿出小块的肉干扔进嘴里,嚼嚼嚼。心中只在想一件事,我为什么觉得那贾宝玉很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似得,难道我见过他?可我心里头明明白白的知道,我肯定没见过他。
鲜香麻辣的肉干都没能抚慰她满是疑惑的不安的内心,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坐在窗口,凝望窗外竹叶上的雪。一件事情,必有前因后果,这所为何事?
翠竹上撒着一层盐霜一样的白雪,竹叶坚韧的承托着雪,隔一会有几片竹叶被雪压弯了,刷拉一下,把雪倾下。白雪飘飘洋洋的带着竹香洒落地面,和白茫茫大地融为一体,竹叶又猛地抖擞精神挺立起来,在风中轻轻颤抖,似乎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嗡’,又归于平静。
黛玉觉得屋中有些憋闷,想要透透气,抬手一抓,撤去挡在窗前的一层看似透明实则挡风防寒的薄膜。雪后的寒风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啊,咳咳咳咳咳!!!”
没有门牙挡风的时候,寒风直接灌进喉咙里,当时就呛得直咳嗽。
旁边竹屋中,碧卢师兄探身到窗外看了看,看到那个娇小瘦弱的靠在窗口的小姑娘:“林姑娘?这竹林里是我刚弄的雪,打算一会泡茶用,冻着你了?”
黛玉用手帕掩口,又咳嗽了几声,道:“木事,窝只丝呛了一下。”好丢脸的口音!
碧卢师兄又吓了一跳,再往外探身,看她:“咦?你这是从哪里学的口音?好可爱。”
黛玉默默的红了脸:“不似口音,窝再换牙。”
“换牙?”碧卢师兄靠在窗口皱着眉头想了三分钟,恍然大悟:“噢!我想起来了!八百年前我也换过牙,哦,对,说话漏风,就这样。过两个月就好了。”
他又抓起一把瓜子:“咔吱,咔吱,咔吱,林姑娘,你觉得用竹叶上的雪泡茶,如何?”
黛玉一点都不想说话,但还是忍不住:“zu叶桑有灰,第一茬雪不能用,第二层cai好。”
碧卢师兄捂着脸吭哧吭哧的乐:“噗,哈哈哈哈哈我造,你表再嗦了,哈哈哈哈。”
黛玉红了脸:“师轰泥表学窝嗦话!”
完蛋,一着急说话快了,比刚才还漏风。
碧卢师兄笑弯了腰:“窝揍似要学你嗦话!”
黛玉本来有些不好意思,又被他逗笑了:“学的不像!”
碧卢师兄也觉得学得不像,摸了摸自己的门牙:“要是为了学得像,把门牙掰下去,是不是有点不值?”
一个爽朗又陌生的女人笑声:“哈哈哈哈忒不值了!”
文四姐拎着食盒给徒弟送来熏鱼银丝面、豆腐皮包子、切成小块的糟鹅掌,两碗蒸蛋羹,珍珠肉丸,还有四样小配菜。
碧卢师兄只看了她一眼,就被迷住了,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气浓郁又沁人心脾,正是卤味瓜子的味道啊。
仔细观察她,看她的手脚和站立的姿势,可以轻而易举的看出她是个好厨娘!
他走到门口:“大妹砸,姚三屋里的瓜子是你做的?”
文四姐看了过去,只一眼就觉得惊艳,世上竟有这种温柔敦厚的美道士,她情不自禁的笑了:“是我做的。大兄弟,呲妹呲?”
标准的东北话:吃没吃?
“妹疵呢。”碧卢师兄也用标准的东北话回答,然后切换官话:“你是林姑娘的师父?”
文四姐点点头,拎着食盒站在黛玉屋门口,对他热情的招手:“过来一起呲!搁荣国府给我待得五脊六兽的,赶紧收拾收拾提溜算卦过来吃个饭还赶趟儿不?”啧,穿越前我系东北银!
碧卢师兄败下阵来,他就会几句东北话:“赶趟。”
黛玉又羞又觉得好笑,跺脚道:“师虎~干么一个劲滴玩口音。”
文四姐耸耸肩:“又不是我先玩的。不样(让)玩吗?”
黛玉嘟嘴:“哼!嗯……哼!”不开心!
进了屋里,文四姐砰砰砰的摆好两大碗银丝面,还有四盘热菜,四盘配菜。
拿出来两双筷子摆在两边,对美貌道士笑盈盈的露出一嘴小白牙:“我叫文四姐,夫家姓卓,道长贵上下?”
碧卢师兄笑了:“免贵,上碧下卢,西瓜那个碧,饭器的卢。”
文四姐一脸懵逼。
黛玉小百科:“《说文》上嗦,卢,饭器也。”
“哦……”文四姐完全没听懂,呵呵呵的干笑两声:“碧卢道长,请坐,不知道你来了,我没准备什么,粗茶淡饭不好意思。有道是起身饺子落地面,这银丝面到是正好,先随便吃一点,晚上我再摆宴给您接风。”
碧卢笑着坐下,道:“多谢。”
他完全不挑食,有时候馋了拔个萝卜洗洗吃掉就很开心,更何况现在有肉,看起来还不错呢。
三人坐在八仙桌桌旁,黛玉端过自己的蛋羹,看了看上面黄黄的东西:“这是森么?”
“海胆黄蒸蛋羹,我之前试过,挺好吃的。你尝尝。”文四姐看向窗口:“这屋里有点冷啊,冷风吹着你,你受得了吗?”
碧卢一扬手激发了刚刚被黛玉取下来的透明防寒层,屋里一下子就暖和了。
黛玉尝了一口:“唔!”点点头表示好吃,不想说话。
文四姐左右捣摸了两下,拿出半包肉干来当零嘴:“道长什么时候来的,黛玉都没叫我知道,若知道了怎么说也得准备的丰盛一点。”
碧卢摆摆手:“这就挺好了,修行人不重口腹之欲,能吃饱就行,吃不饱就辟谷。”
文四姐眉头一跳,姚三郎的师兄也跟他一样穷吗?他以后真的有心娶黛玉吗?
姚三郎现在还住在宫里,现在还行,过些年他可以抓紧时间置办产业,若娶了黛玉,可不能再住在宫里了。
碧卢没想到她想了这么多,本着基本的礼仪,没有用读心术看对方的内心,他吃了几口面,觉得不错呢,虽然面没有自己种的麦子磨出来的面好,可是面细如丝、口感柔软滑爽,好次。更重要的是汤头很好,看起来清亮亮没有什么油花也没有颜色,只是淡淡的洒了一点葱花,还以为只是清水加盐,没想到,居然是高汤,应该是鸡汤。大师兄做饭的时候没有这么多花样。
几样配菜也不错嘛,小菜香脆爽口,难怪姚三郎留恋凡间,我还以为他沉溺于美人,现在看来应该是为了美人的师父吧?这个厨艺真好!大师兄喜欢吃食物原本的鲜味,清炖、清炒、清蒸,是挺好吃的,但我成仙前是个四川人啊抹泪!只能在菜园里吃生辣椒配萝卜我真的是太惨了!
黛玉一手筷子一手勺,吃的很优雅好看,而且无声无息。
文四姐每次看她吃面都要看呆,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在啃排骨和糖葫芦的时候不蹭在脸上,在吃汤面的时候不‘呼噜呼噜’的往里吸,神了你了!
黛玉不想说话,拒绝说话,但心里头一直在思考。
我为什么看贾宝玉觉得眼熟而且亲切?他是我表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渊源?
感觉三郎哥哥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是不是和贾宝玉有关?是不是和前世今生有关?
碧卢吃完了一大碗面,跟她探讨起卤味瓜子是怎么做的,为什么那么好吃。
文四姐毫不吝惜的倾囊相授,把独门卤味配料告诉他,附赠了奶油瓜子和香辣花生的做法。忍不住问了问他都种了哪些植物,在山上能种子瓜和向日葵吗?实际上是打听黛玉的头号崇拜者美道士家里到底有多穷,能不能养得起黛玉。
碧卢师兄骄傲的说了一遍全本‘卖菜’的贯口。(为了不骗钱我就不粘贴了)
附赠五谷杂粮、瓜果梨桃等水果、各种芋头类食物,基本上是菜市场有的都有。
还说了山腰上有自己观里的湖,养着鱼和螃蟹。
黛玉还在吃着面沉思:看贾宝玉脸红而圆润,难道上辈子是个好厨子?
上辈子给我做了一辈子饭,对我的口味了如指掌,是我最喜欢的厨子,所以我觉得面善?
文四姐内心暗暗的发誓:一定要给姚三郎教会所有菜谱!好歹朋友一场,就算他不留在富贵凡间、不娶黛玉,也要传授他做饭的手艺,叫他有好吃的。
碧卢看她好像很会吃的样子:“山药有什么好做法吗?我以前种的山药年年生,长的还挺好,拔了可惜,不拔还没人爱吃。”
文四姐想了想:“嗯,我不爱吃山药,那玩意好像能生吃吧?我记得我在山里迷路的时候挖过生山药吃,生吃甜脆,但是吃完了嘴痒痒。比较流行的是煮粥,煮的面面的,好吃一点是下油炸然后拔丝。山药炖排骨也不错,但有时候显得腥气,也可以做牛肉烧土豆的时候拿它代替土豆,但是没有放土豆好吃。”
碧卢点点头:“烧猪肉行么?道教不吃牛肉。”
文四姐道:“啊,是我冒犯了。烧猪肉应该不错,我一会杀口猪做杀猪菜,我试试您尝尝?”
碧卢笑道:“有劳。”
黛玉放下筷子,掏出手帕擦了擦嘴上不存在的油光,道:“师呼,窝次饱了。”
或许贾宝玉上辈子是我的朋友?看他长得很好看,不像普通人。
他还有那块通灵宝玉,据说是先天胎里带出来的,咦?王夫人怀了个孩子还怀了个石头?天爷,好歹有个孩子,要不然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生下来个大石头,那比哪吒还可怕!
文四姐忍着笑站起来收拾了碗盘,放在提盒里:“一会姚三郎回来了你让他先吃点东西,要不然我怕杀一口猪不够他一个人吃的。”咦?当着他师兄面褒贬他,是不是不太好?
黛玉抽出扇子掩口而笑。
没想到碧卢大笑:“好啊,劳烦你叫人送四笼馍馍过来,给他垫垫底。”
文四姐笑着走了,到了竹林外自然有小太监帮她拎着食盒,不用她亲自辛劳,只是过来看看徒弟而已。
碧卢抹抹嘴:“吃的不错,我都不想回山了。林姑娘,你这儿有什么好茶叶配外面的竹叶雪?”
面汤有点咸了,我刚刚吃了好多炒熟的瓜子,嘴里有点干。
黛玉歪着头想了想,从柜子上拿下来一个小匣,打开盖子里面分着八个格子,放着银雕花茶叶罐,她想了想:“贡眉(白茶)性属中庸,不寒不热,但我喝着有冰雪之味,若用雪水化开了煮茶,滋味应该不错。”
碧卢起身:“好,我去收雪,你等着吃茶吧。”
黛玉看了看架子上放的银壶和茶具,她素日懒怠亲手煮茶,喝惯了师父端来的甜汤,或是姚三郎取的竹汁,每隔两三日才亲手煮一次茶,这茶具,煮白茶和也算合适。
她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的大事:天爷!师父打算做杀猪菜!她要去杀猪吗?她怀着孕呢!
我想想,嗯,书上说:凡女子怀孕之后,须行善事,勿视恶色,勿听恶语,省□□,勿咒咀,勿骂詈,勿惊恐,勿劳倦,勿妄语,勿忧愁,勿食生冷醋滑热食,勿乘车马,勿登,勿临深,勿下,勿急行,勿服饵,勿针灸。皆须端心□□,常听经书,遂令男女如是,聪明智慧,忠真贞良,所谓胎教者也。
杀猪会血流满地吗?算是恶色吗?我想一想,就算是庖丁解牛那样的技艺,也不好吧?
她跳起来,飘一般的飞掠出去,找师父。
不要亲手杀猪啊!千万不要亲力亲为!
…………
薛姨妈脸上忽喜忽忧:“你宝兄弟惹怒了公主的先生,又要叫她老子打了。”
“嗯。”宝钗头疼的想着自己要怎么办,才能瞒过娘亲和哥哥,偷偷跟师父联系。
薛姨妈又道:“可我看着公主好像挺喜欢你,赐给你的东西也与别人不同,还只拉了你的手。你说这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宝钗:“嗯。”派人去给师父送信?派谁去?
薛姨妈道:“宝兄弟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呢,你说他爹会打他吗?咱们总听说政老爷打儿子打的如何如何凶,可也没瞧见,你说是老太太心疼孙子,还是真打的狠?”
宝钗:“嗯?”满腹心事的美少女,只是胡乱的嗯呐两声应付母亲。心里头盘算着几个家丁的名字,好像谁都不会守口如瓶的不告诉别人。
薛蟠坐在旁边极其没耐心的往嘴里灌着茶:“打呗。”
薛姨妈点点头:“左右有老太太和你姨妈护着,也不要紧。你说宝玉管那个女官叫婆子,不会牵连到咱们家黛玉吧?我听说宫里头太监女官最小心眼,万一在宝钗待选的时候,给她使坏怎么办?咱们得多花点钱打通关节,别让别人欺负你。”
宝钗:“嗯……”
要不然让莺儿去?嘻,我也是太紧张,都昏了头,莺儿哪行。
薛蟠担心的看着妹妹,心说妹妹担心的都傻了:“娘,您说得对。”
“宝钗啊。”薛姨妈漫不经心说:“你别唬我,你娘在江南住了二十多年,没听过有你说的那种‘方言’。那到底是什么话?你怎么会说的,怎么公主也会说?”
宝钗:“嗯?”不如我如实跟娘和哥哥说了?就说那天救了我的姑娘留下地址,我要送些东西感谢她?哥哥如果知道我美艳的师父就在京城,他一定会找过去,我师父会揍他吗?
薛蟠怯怯的看着妹妹:“听娘转述的这两句,好像是”江湖黑话。
宝钗猛然惊醒,破天荒的把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给他杀鸡抹脖子似得使了个眼色。
薛姨妈眼睛一亮,追问道:“好像是什么?”
薛蟠看宝钗那么激动,乖乖的说:“好像听妹妹原先的奶妈妈说过,那奶妈妈原先也是个饱读诗书的人,兴许是她给妹妹留下什么书了。”平生撒谎从没这么紧张过!!!!
薛姨妈又道:“你过些日子要入宫待选,若是入选了,我和你哥哥就从贾府搬出去,免得你姨妈瞧见我们觉得嫉妒。”
宝钗强打精神应付了半个时辰,把娘应付过去了,和哥哥一左一右送母亲出了屋,目送丫鬟扶着她离开。转身一把攥住哥哥的手:“哥哥!”
薛蟠也抓住妹妹的胳膊,压低声音,紧张兮兮的问:“宝钗,你跟哥哥说,离家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是黑话!我别的不懂,什么叫‘合字’,什么叫‘亮青子’我是知道的!”
你哥我人面广,朋友多,不是一问三不知的二愣子!合字是江湖同道的意思,亮青子是快刀的意思!
宝钗抿着嘴想了三秒,长叹一声:“哥哥,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我离家这段时间,拜了个师父,就是你那天见到的红衣美人。”
薛蟠不仅是眼睛亮了,连他的脸都变得亮堂堂的:“她很好看,是吧~你怎么认得她?”
宝钗发挥了自己小时候偷看话本的天赋,飞速编出一个故事来:“我当时被人掠走关起来,第二天就被师父救出来了,只是我当时昏迷不醒,又被迫换了粗布衣服,师父不知道我是谁家的女孩,她有急事要上京来不及在当地停留,就带着我赶路。
刚开始我不知道她时好时坏,偷偷提了你的名字,师父说你……长得挺可爱就是举止粗鲁可恶,我就不敢说是你妹妹。然后”
“先别然后!”薛蟠摸着脸,喜滋滋的问:“她说我长得挺可爱?不对吧,应该说我是英俊的翩翩美少年呀。”
宝钗叹了口气:“没有,就说你胖的像个包子。”对不起了师娘,其实师娘才是包子。
薛蟠郁郁的点点头:“没想到,她那样的小佳人竟不喜欢我这虎背熊腰的汉子。”
宝钗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差点热毒攻心,看看哥哥嫩的连胡子都没长出来的脸上,她特别想问问,哥哥你平时是不是不照镜子?你从哪儿看出来自己是‘虎背熊腰的!汉子!’嗯?
努力忽视了这些,宝钗道:“然后师父教了我一点武功以自保,还教了我江湖唇典,她以为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孩子,就跟我说要懂得多一点才能生存。”
薛蟠抹泪,抽抽鼻子:“我就知道,我所爱慕的美人一定很心善。她真是个好人!”
宝钗仰起头,眼角滑过一颗泪珠,悲怆的说:“是啊。”
救命……我薛宝钗为什么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师爷会什么时候告诉我师父?
我师父看见我蠢蠢的哥哥,会看在我的份儿上不打死他吧?
薛蟠擦擦眼泪,又拿自己袖口给妹妹擦擦眼泪,坚定不移的说:“如果能找到她,我一定要向她求亲。这样的好女人,容貌美,又对你好,宜室宜家……是宜室宜家这个词吧?”
“……是。”宝钗捂着心口,吩咐道:“莺儿,去取冷香丸来。”上火啊,上火的牙都疼!
莺儿应了一声,慌忙去了。又要去树下挖冷香丸,又要去厨房吩咐人煎黄柏汤给姑娘服药。
薛蟠慌忙问:“好不央的,怎么又要吃冷香丸?怎么了?”
宝钗含蓄婉转的说:“师父她,不是很喜欢你对她说的那些话。”
薛蟠两眼傻白:“我说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了?”
宝钗换了一种说法:“师父她很讨厌别人调戏她。”
薛蟠眨眨单纯的大眼睛:“我没有调戏她呀。”
宝钗捂胸口:“药呢……”
这下真是火毒攻心,她两腮发红,心口有什么梗住似得。
薛蟠连忙扶着她去椅子上坐稳:“好妹妹,你知道哥哥蠢笨,有什么话你直说,好不好!”
宝钗攥着他的手腕,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师父脾气不好,动辄出手伤人,最讨厌别人说她长得漂亮想娶她那种话,你别说。”
“噢。”薛蟠不敢给她胸口顺气,只能摩挲她手背:“好好,妹妹你放心,我一时半会见不着她,在背后说两句话不怕她听见,当面时我绝不敢说,好不好。”
宝钗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烦恼:“哥哥……”
“哎!你说,有什么事哥哥给你办。”
宝钗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知道师父跟谁有联系,哥哥,你去帮我送封信给师父。”
薛蟠立刻点头,满口应下:“好啊,若能把她请来家里做客就更好了。”
好开心,妹妹什么都不瞒着我~还和美人姐姐有那么深的渊源!好棒!
宝钗觉得心火稍退,起身去书桌前写信:“可别让娘知道,她听说我学武,要担心的。”
要唠叨死我!_(:3」∠)_
薛蟠笑的可甜了:“你放心。我只悄悄替你们鸿雁传书就是了。”
宝钗:(⊙o⊙)啊?
薛蟠看妹妹的表情:“我说错了吗?”
可能我真该多读书了?可是一个江湖中厮混的女人能有多少学识,难道红衣的美人姐姐会嫌弃我不通文墨吗?
别逗了,我年少多金,简直是最好的男人,普天下的大闺女小媳妇,谁不喜欢我?
宝钗忍住了,没有说他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就算纠正了,哥哥也记不住!
她默默的写了一封信,开头给师父问安,解释了自己阖家搬来京城的原因,又说了自己没来得及给师父送信因为没有可靠的人,自己又不认识路不能去找师父,又把刚刚扯得慌用黑话写进去。写好之后晾着两页信纸,用手扇风。
薛蟠出去叫人拿来一个信封,又吩咐丫鬟去厨房叫人做粘信封的浆糊。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他回屋换了一套更加好看、沉稳的沉香色绣白玉兰直裰,翻出秀才的帽子斯斯文文的戴上。捡了一枚香饼含在口中:“信给我。去哪儿送信?”
宝钗无可奈何的把信交给他,已经不想再劝说什么了,就这样吧。把地址一五一十的说了。
薛蟠挺高兴的一拍手:“那地方我去过呀,就是去那儿打听的有没有武功精妙又肯被人请去当教习的老镖头,他们说已经有点眉目了。”
他怀里揣着浆糊还没干透的信封,骑着高头大马,春风得意马蹄疾。
宝钗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保佑我哥哥……活着回来。”
…………
卓府门口很热闹,一个方脸的斯文书生坐着一乘小轿来到门口,派书童去问门子:“项姑娘在吗?”
门子问:“你家相公姓甚名谁?项姑娘在闭关,发下话来不见外客。”
书童有些惋惜:“我家相公姓秦,在朝为官,是项姑娘的旧相识。”
门子目光灼灼的盯了过去,‘旧相识’啊,这位小少爷就不嫌油腻吗?项姑娘美则美矣,就是太胖了。他想了一下:“秦御史?那是项姑娘吩咐过的人,请进吧。”
这一乘小轿又抬了进去,只是换了两个卓府上的轿夫,不许外人的轿夫入内。
到了二门外轿子停下,跟过去的小管家掀开帘子:“秦大人,您请下轿,挪动贵足走几步就到了。”小管家送秦御史到了项包子‘闭关’的小院门口,红漆大门虚掩着,他还是敲了敲门:“项姑娘,你的朋友来了。”
项包子的声音远远的传出来,有些沮丧:“谁呀,叫他进来吧。”
小管家微微鞠躬:“秦大人请,小人告退了。”
秦御史点点头,进了院子绕过影壁墙,看到正房开着门,正对着门口有一张八仙桌,桌子上堆了高高的蒸笼,尽是小笼包的蒸笼。秦仲玉走到门口:“项姑娘,我来了。”
蒸笼后面弹出一个胖胖的漂亮可爱的脸,满是泪痕和惊愕:“秦大人?是你?”
她脸上带着墨痕,脏乎乎的像个小花猫。
秦御史吃惊的看着她:“是我,我来还你的手帕。项姑娘,你怎么了?有什么为难事?”
“唉,一言难尽呐!”项包子道:“坐!”她站起身,收拾了一下桌子上十几个蒸笼,说是收拾,也就是把醋碟放蒸笼里,把两摞蒸笼从这个桌子挪到另一个桌子上去。
秦御史坐下来,看她这桌子上堆着书稿,就和蒸笼放在一起。情不自禁的拿起来看了看:“呀,大蛇的故事写出来了!
噢,原来大蛇叫警幻啊,这名字有什么深意?
警示世间一切皆是‘露泡梦电云’?还是警示时间真假虚实幻化不停?”
项包子差点脱口而出‘我师父有个仇人叫警幻’,幸好忍了回去:“猛然间想起来的,觉得挺好。”
秦仲玉一边捧着书稿埋头其中,看如痴如醉,一边从怀里掏出手帕:“你的手帕。”
项包子苦于卡文卡的□□,就由着他随便看,自己又拈起一枚包子当零嘴吃了。
嗯,这个是梅干菜肉丁馅的,好吃。
秦仲玉一边翻页一边说:“项姑娘,你的字写的真好看,稍有点粗狂,但力透纸背。”
项包子自己知道这是写字丑但是腕力十足,就笑了笑,不说话。
秦仲玉道:“咦?风雪山神庙,夜风斗妖蟒,这个标题和姑娘你平时的风格不同。”
项包子深深的叹了口气:“我连着写了两本书,实在是无计可施,头都大了。”
“两本?哦,皇上前些天给我看了,发往晋地的那本刘猛将军传也是你写的?项姑娘,真大才也!”
项包子红了脸:“不敢当。拙作还请秦御史斧正。”
“秦某学识浅薄,斧正二字哪里担当的起,只是这‘风雪山神庙、夜风斗妖蟒’前半章里的铺垫有些太多,插了半篇和熟肉铺掌柜的闲话,有什么特殊的用意吗?”
项包子道:“借熟肉铺掌柜之口,引出山中有妖物啊。”
秦仲玉想了想:“既以警幻为名,就应该飘忽不定,叫人难辨真假。
与其说山中有妖物,不如叫无知百姓以为山中有修炼成精的神仙,山顶有五色佛光,这巨蟒的两只能在黑夜中发亮的大眼睛,也可以让百姓远远一观,以为是提灯童子、引路童子。”
项包子把手里半个包子扔嘴里:啪啪啪。
鼓掌,咽下包子:“好,就依你说的。”
秦仲玉脸上泛起了迷弟红晕:“这一章标题改为‘文四姐夜宿山神庙,真神仙原是假神仙’嗯,不妥。项姑娘,这山又高,路又险难,文四姐又不是被人追杀,去山里做什么?”
项包子道:“这原因我准备了两个,还没定好用哪一个。可以说她为了山中的珍禽异兽,想要抓来吃,也可以说她为了给人采药治病,才入山中寻访灵芝仙草。”
秦仲玉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继续看,又翻了没几页:“咦?怎么没有了。穿山甲到底说了什么?”
项包子叹了口气:“现如今,这就是为难之处,不好收尾。”
秦仲玉又想了想,诚恳的说:“项姑娘,恕我直言,这本书匠气太重,没有随性的感觉,前半本都是为了夜宿山神庙这一段所写,夜宿山神庙之后又没有个好收尾,实在是,有失水准。”
项包子激动的一拍大腿,又要哭粗来了:“可不是吗!我也知道!我都吃了十几笼包子了,也没想出来该怎么写。”
秦仲玉细细一想,抚掌而笑:“我到有个主意。”
他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大纲,项包子凑过来定睛一看,不由得连声叫好!
文四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个叫阿姜的美少年,得罪了国丈,国丈是宠妃的爹。
国丈本来想要杀掉她,看到她脸之后又想娶她,提亲不成,恼羞成怒,发誓要报复。
国丈派人把文四姐的亲人和知己好友都抓下狱,又畏惧逃遁在外的文四姐回来报仇,就入宫去找自己当(划掉)爱妃(划掉)王妃的女儿商量。
王妃其实不是他的女儿,和苏妲己一样是妖精夺舍,嫌肉身的父亲太烦人,就要他把文四姐诱去有来无回的‘二童子山’。
国丈假称生病,贴出榜文要人去二童子山采灵药,若采到药了,对方要什么都给。
文四姐出于无奈,只好去勉为其难的试一试,晓行夜宿,到了二童子山下一打听,村民都说山上有神仙禁地,凡人入内则死。
文四姐想起亲朋好友的性命,洒落两滴英雄泪,毅然决然的登上险峻崎岖的山路。
那王妃就是大蛇幻化的,听说文四姐是九世元阳,要吃了她帮助自己修炼,就在山中等候。
文四姐先遇上了一只穿山甲,帮助穿山甲脱困,后来又庇护穿山甲渡劫,大蛇来袭。
斗杀大蛇,中毒,留下的替身木偶王妃也变回原形。
穿山甲因为三次救命之恩,毅然决然的用自己二百年的道行为她破解了蛇毒,自己刨了个洞离开了。
写到这儿,秦仲玉放下笔,笑意盈盈的看着项包子。
项包子脸上还带着墨痕,微微一笑,提起笔悬腕写道:一开始的美少年阿姜就是穿山甲。他照顾文四姐十几天,直到她伤势痊愈,他说起警幻的根底,总是幻化神仙,幻化美女去骗人。二人相视一笑,只可惜人妖殊途,只能说一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年相见,后会有期。
秦仲玉用一种柔情似水的眼神看着她:从来都是我编故事别人等着听,没想到能有人接上我编的故事。
他真是个单纯的人,他的脑洞那么大,编了那么多故事,连皇帝都被他拐进宫斗文的坑里无法自拔,相信后宫嫔妃会毒害盛宠的皇后。但秦仲玉坚定不移的相信写文四姐的故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