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7橡树

尤小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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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下午宋昱庭回到了h市,而江沅开完会后也回到了艺术团。

    那满身的红草莓终是没遮住,秦素梅瞅着她脖子上露出的一点痕迹坏笑:“昨晚累坏了吧!”

    江沅别过脸不理她。

    秦素梅又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啧啧道:“呀,我的天,这是宝石还是彩钻啊,要是彩钻,这么大一颗,得要多少钱啊!”

    江沅不知怎么回,她手上这颗粉钻是当时宋昱庭在展览会购下的,曾经以三亿的价格刷新了珠宝界的记录,还上了新闻。但她一贯是低调的人,便道:“这个不是真的。”

    “少来!”秦素梅压根不信,“宋昱庭会送你假的?这家伙爱你爱的要死!”她说着瞅着那亮闪闪的戒指不住摇头,“我估计要去请辆装甲车每天护送你上下班,不然早晚得遭打劫,劫财的同时没准还把色劫了!”

    江沅用手推秦素梅,“少贫了,赶紧忙去,时间紧急啊。”

    秦素梅当然知道什么事,今儿是她陪江沅去开的会。

    市里文化办说,因为这些年国家开始重视传统文化的复兴,纷纷出台各种政策鼓励扶持,今年组织了一个“中华曲艺共赏会”,目的就是支持各地戏曲艺术文化的百花齐放相互争鸣,京剧就不用说了,河南的豫剧、四川的越剧、湖北的黄梅戏、广东的粤剧等都来了,而d市作为昆曲的发源地,必然也要加入。几天前江沅的艺术团为了迎接友好城市访问,在电视上直播的昆曲表演,不仅赢得了台下观众的好评,也让市里正考虑“曲艺大会”的领导眼前一亮,再听说江沅还是国家戏曲大师的徒弟,于是这任务就落在江沅身上了。

    江沅开完会后很高兴,这是好事,证明这个团在她的带领下开拓出更好的局面。

    不过秦素梅对此持忐忑状,她说:“这活动听着是好事,可我就怕……”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对过去陪师父参加活动遭到轻慢的事有了阴影。

    江沅拍拍她的肩,道:“素梅,现在的情况真的跟十几年前不同了,上次我们在电视台演出你也看到了,还是有不少人欣赏我们这个行业的,而且随着现在政府媒体等扶持推广的力度越来越大,喜欢戏曲的人多了起来,我们只要坚持下去,路一定会越来越宽。”

    秦素梅道:“好吧,就听你的吧,反正跟着你跟宋昱庭两个土豪,我也不怕饿死!”

    江沅笑着离开,去筹备后续演出的事了。

    但凡事有利有弊,这活动虽是好事,但也意味着后几个月团里都有的忙了——交流会是全国性演出,在镇上准备一两个月后,他们就得马不停蹄去多个城市。

    当江沅将这条消息宣布时,担心团员们会因为与家人分隔数月而不舍,没想到每个人都笑起来,双手赞成支持她的决定。

    而与此同时,因着在d市电视台的那场演出,千家万户都看到了她们的节目,不仅收获了不少观众的好评,更有一些昆曲爱好者自发来到小镇,找到艺术团,想要加入江沅的团队,里面还有几个年轻人。

    江沅很高兴,活态艺术的生命力就在与人,一门古老的艺术必须要新鲜的血液不断融进,才能衍伸发展传承不朽。于是接下来江沅更加忙碌,一面为曲艺大会作准备,排着自己的戏,一面还要不遗余力教着新来的人。

    往往她排戏练习,新来的人便将这当做实践课堂,江沅一场戏后总会跟着其他有经验的老艺人指导他们,一群人一起研究、学习与探索,孜孜不倦。这一系列过程中,江沅是团长,又是准备去筹备演出的花旦女主,还要带新人,她身上的担子是最重的,很多时候她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觉得浑身都散了架。

    可即便感到累,她也不曾后悔过,内心反而满满的充实,她习惯性看完窗外的天,好像看得到过去那张熟悉的脸庞。

    她笑着,语气坚定:“外公,我不会让你失望。”

    时间就在忙碌里流转,江沅一天到晚忙着排戏、管理团队、带新人,偶尔宋昱庭回小镇看她,她还得陪陪他……一晃白驹过隙,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了,戏曲共赏会的开幕式终于到来,他们要奔向第一站,京剧之地——北京。

    在江沅的带领下,艺术团一群人登上了去北京的航班。飞机上一群人难掩兴奋,老马说:“呀,这还是我头一次坐飞机呢!还是去首都呢,这感觉叫啥来着,你们年轻人称什么来着,哦,高大上!”

    另外一个小年轻道:“我是第二次,先前一次是考大学,爸妈奖励我,我才去北京旅游的……来,马叔,咱拍照留念北京之行!”

    一群人哈哈笑起来,脸上满满对旅程的期待。

    数小时旅程后,抵达北京。

    不日后,戏曲会开幕式顺利召开,接着便是各团轮番表演献艺。第一次登台时江沅还有些忐忑,毕竟昆曲对于京剧来讲略显小众。可没想到台下居然掌声滚滚,她这才知道,原来戏曲会组织机构为了让观众们更好的体验戏曲,也为了能让各艺术团能得到更多的尊重,他们一早在开场便给每个观众发放了“观看手册指南”,指南上详细介绍了各戏曲来源,艺术特色,以及这段戏的内容,角色简介等等……这细心也是没谁了。江沅很感动,艺术的确有地域之分,有种类之别,但对艺术的尊重与追求,却是所有人共同的理念。

    第一天表演便得了满堂彩,为了带给观众们更直接的感受,也为了让观众能对昆曲有更深入的了解与欣赏,江沅将一些镇团之宝也带来了,服饰、道具、当初那套《长生殿》的重工戏服,都放在交流厅供人欣赏,不断有游客进入,看着美轮美奂的服饰,惊起一片赞叹。而江沅站在一旁充当讲解员,当人们知道这个卸妆后的漂亮面孔就是今天那个站在台上,挥水袖舞娇躯的柔美古典女主角,皆又惊又喜,有人热情地与她招呼,更有人上前跟她合影,甚至还有人找她签字。

    如此几天,北京之行终于结束,休息一晚后,她们又马不停滴奔向了下一站上海,再是安徽,而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在各大城市之间辗转,劳碌、奔波,也与各天南海北的戏曲精英们共聚一堂,交流艺术,研讨戏曲,辛苦,也赢得掌声。

    一晃,初秋九月便这样过去了,迎来了金秋十月,众人又抵达了广州。

    广州是戏曲赏析会的最后一站,历经一天路途江沅有些累,哦不,应该说,最近的她时常乏累,全身无力,回到酒店床就不想动。

    跟她同一个标间的秦素梅却处于亢奋中,她兴致勃勃在房间拍照,传给老家的儿子看,要他们好好学习,以后也要多出门长见识。

    江沅休息了会后给宋昱庭打了个电话——这个月她在全国各地奔波,宋昱庭不放心,要陪着一起来,江沅怕耽误他的工作,没同意。

    通话结束后,一旁秦素梅纳闷地问:“你怎么不跟他说那件事啊?”说着又递过去了一杯高钙牛奶,“来来,你现在得多补点营养!”

    江沅低头笑了笑,她不答话,秦素梅便懂了她的意思,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团里才不说的。”

    江沅谢过了她。秦素梅扫扫她小腹,一脸坏笑:“我说你们行啊,够效率啊,这才好了几个月就……”

    江沅轻捏她一下,止住她的坏笑,“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6月份他求婚后我们在一起的,距现在也四五个月了,正常人也该有点结果了。”

    秦素梅还在笑,“天哪,我突然好想看看你前夫的反应,啪啪啪打脸好疼!”

    江沅嗔她一眼,对她的脑回路无可奈何。

    “言归正传。”秦素梅敛住了玩笑,看着江沅的表情罕见的认真,“其实江沅,我一直不明白一件事。”

    “什么事?”

    “你都这样了干嘛还这么拼?从前你为了咱团拼,我虽觉得你是为了艺术,但也认为你是除开这条路就没有更好的选择。但如今你跟宋昱庭在一起了,他发达了,有花不完的钱,又对你一颗真心,你安心做阔太不好吗?生儿育女的,住着大房子用着保姆司机,多享福啊!”

    江沅道:“你就是问我为什么不靠男人?明明我有棵大树好乘凉。”

    “对,我那口子要是抵得上宋昱庭十分之一,我做梦都得笑出声。”

    江沅默了默,说:“舒婷的那首诗还记得吗?《致橡树》。”

    她话落,眯眼看窗外,城市的夜色斑斓,秋风送来落叶的气息。那首学生时代的诗,她还记得一大半。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做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你有你的铜枝铁干,我有我的红硕花朵。我们分担寒潮、风雷、霹雳,我们共享雾霭流岚、虹霓,仿佛永远分离,却又终身相依,这才是伟大的爱情。”

    秦素梅在旁听着,江沅这一刻的声音,一如舞台上的她,坚定、执着、不移。

    江沅念完这句,回头瞅着秦素梅一笑:“现在的昱庭是很优秀,可再优秀又何如?纵然他是我丈夫,可夫妻关系的主体是两个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他再好再优秀,那是他的个人价值,是他努力而来的成果,与我无关。而我也该有自己的价值,不然这人生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找了一个好男人,就是我们不思进取过一生的理由吗?”

    秦素梅若有所思,江沅又道:“再说,如果男方优秀耀眼,女方却庸碌无为,你觉得她还配得上这么好的男人吗?如果她配不上,自然有比她更好的人来配,爱情也是讲究对等的,起码在精神与眼界上——我喜欢与爱的男人并肩,他是一棵树,我也必须是同等的一棵树,与他共沐风雨,同接岁月。”

    秦素梅慢慢悟通了,竖起大拇指道:“我决定回去把你这番话讲给我那口子听!最近我上进了,觉悟了,在寻找自身的价值,而他还在搓牌,万一日后我起来了,瞧不上他了可怎么办?”

    江沅噗嗤笑起来,说:“好,你去鞭策他。”

    秦素梅站起身来转了一圈,走到窗户看夜景,仿佛是在回味江沅的话。

    而江沅拿着手机在床上给宋昱庭回消息,宋昱庭在里面问她:“忙了一天了,累吗?”

    她回:“累。”

    “想不想我给你按摩?”

    “想。”江沅笑起来,心想想也没用,咱俩隔着一千公里呢。

    谁知下一刻耳边传来一声“呀”的惊呼,是秦素梅的。江沅抬头问:“怎么了?”手中还一面回着宋昱庭的消息。

    秦素梅的目光落在楼下街道的一个身影上:“你的橡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