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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土坯房,因东西太少,显得有些空荡。
进门的右边靠墙安置着一张大床,就是江雪现在躺的这张,床楣上的雕花及白色的纱帐都有些陈旧,床上的被单及两床并不太厚的被子也洗得有些发白,不过看起来都还算干净。
床的右边是两只木箱子,左边是两个半大的陶缸,正对着的窗下是一张简易的梳妆台,上面放着一面铜镜,一把小梳子。
非常简陋。
看得出这个家里并不宽裕,甚至可以说贫寒。
喝下一碗粥,江雪也有了些力气,拖着仍然发软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床下,是一双漂亮的粉色绣花鞋,双脚伸进去,江雪立刻断定这鞋不是自己的,因为有点夹脚。
再往身上看去,上身是一件淡粉绣梅枝的云缎小袄,下面是条墨绿色的织锦洒花裙子,不知为何,她感觉这一身应该也不是自己的衣服,虽然这一身穿在自己身上很合身。
如此贫寒的家里怎么会有这样华贵的衣裳?莫说是这样的家庭,就是乡村的富户,也穿不起这样的衣裳。
还有一直没看到这家的女主人,联想起两个孩子的话,萱儿说弟弟没见过娘亲,难不成,他们的娘亲过世了?
江雪甩甩头,有些好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还有心思想别的。
趿着鞋,慢慢挪到梳妆台前,拿起镜子,她想看看自己的模样。
镜中映出的是一个略显苍白的模糊的面孔,淡淡的眉,长长的眼,微翘的鼻头,尖尖的下巴,说不上有多么美,但看起来挺顺眼,也算可爱。
她摸摸镜中的自己,觉得很奇怪,她仍然什么都想不起,不知自己的身世来历,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但这张脸,她却没有任何陌生感,就象她能一口说出自己的名子,她也坚信这就是她自己。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推开了。
江雪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门口表情有些错愕的周亦南。
两人目光对视。
江雪感觉到那个有些严峻的男人看她的目光带着莫名的情绪,仿佛这一刻在看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人。
这种错觉很快就消失了,男人收回视线,低声带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下床了?病刚好要多休息。”
“嗯。”江雪不好意思的放下铜镜,低头答应一声。
周亦南没有多说,走到江雪身边,伸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扶回床上躺好。
等江雪躺好,盖上被子,他才走到木箱那里,打开其中一只木箱,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找出一只半旧的荷包收进怀里,这才回身对江雪说道:“我出去一下,你好好休息,若怕吵,我将孩子也带走。”
江雪一扭头,就见两个小脑袋挤在门框那里,周子渝还挤眉弄眼的做着怪样子。
江雪不觉莞尔,忙说道:“不用了,我现在也睡不着,不如让他俩陪陪我。”
周亦南犹豫了一下,才道了声“好”,走到两孩子身边,摸摸周子渝的脑袋,嘱咐着,“不要胡闹,不要吵着姐姐,爹爹一会儿就回来。”
“是,爹爹。”在爹爹的面前,周子渝显得很乖巧,可等爹爹走远,一转身,立刻张牙舞爪的扑到床边,不等江雪说话,脱了鞋子就爬上床去。
“弟弟,你又胡闹。”作为姐姐的周筱萱稳重许多,一边跟着走过来一边批评弟弟。
“我没有。”坐在床上,周子渝摇晃着他圆圆的小脑袋。
“对,渝儿最乖了。”江雪坐起来抱着他,不吝赞美。
周子渝更得意了,对着自家姐姐做个鬼脸,回身扑到江雪的怀里,搂着江雪的脖子,使劲嗅了嗅,“姐姐真香。”
江雪笑眯眯的抱着他,假意也嗅了嗅,“嗯,渝儿也香。”
香喷喷的“唐僧肉”,真恨不得啃上一口。心中这样想,真的扭头“吧唧”一下在他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周子渝似乎被吓着了,在江雪的怀中扭了扭,拿小胖手在脸上使劲擦了擦,这才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进江雪的颈脖里。
周筱萱见弟弟同床上的姐姐那般亲昵,眼中竟流露出羡慕的神情。江雪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也上床来,周筱萱迟疑了一会儿,终于也爬上床。
三人打闹了半晌,不知不觉都有些累了,依偎着一起睡了过去。
等周亦南从外边提着一小袋白米及半篮子鸡蛋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呆呆的站在床前,呆呆的看着两个孩子半躺在江雪的怀里,睡梦中仍露出甜甜的笑意,周亦南心中涌上一股酸楚,虽然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辛辛苦苦尽量不让两个孩子受委屈,可毕竟自己代替不了他们的娘,他们还是需要一个娘啊。
可是自己又哪里去给他们找一个娘呢?
眼光不由转到江雪那张白得没有血色的小脸上,这个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看起来也还是个孩子呢。唉,也是个可怜的小姑娘,不知是受了怎样的虐待,才会流落到此处冻晕在雪地里,看她单薄的身形,她是怎么走到这偏僻的下河村呢?
还穿得那般少,能救回一命实在是奇迹。
不觉又轻轻的叹了一声。
正沉浸在梦乡中的江雪被这声叹息惊醒,一睁眼,看到了床前的周亦南,忙将两个孩子轻轻移到一边,坐起身来,“周大哥,你回来了?”
“嗯。”周亦南回身将手里的东西放进陶缸里,“去村长家换了点粮食,晚上的粥就可以煮得稠一点。你饿了吧,我现在就去做饭去。”
边说边用一只陶碗舀了半碗白米,从篮子里拿出一个鸡蛋来,想了想,又拿出一个,然后起身准备出去。
“周大哥。”江雪叫住他,“我……我给你添麻烦了。”
周亦南看着她,笑了笑,“你不用多想,只管住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家里有吃的,只是赵婶说生病的人最好多喝白米粥,家里白米不多我才去换些,等过些日子,开春了,我就能去山上打些猎物换银子和粮食,所以你不用担心。”
一席话说得江雪眼眶湿润,心中热乎乎的,仿佛沐浴在阳光下般温暖。
她看着周亦南,突然发现周大哥笑起来真好看,虽然皮肤有点黑有点粗糙,可他五官端正,眉目清朗,这一笑,更是如同拨开云雾见太阳,刹时世间一片晴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