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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话的公公将胡大炮请求镇守北疆的事说了,满朝文武都惊讶的看过来,窃窃私语。
南宫恕倏然回头,满目惊色。
乔安脸色微变,深吸了口气,仍旧不能将胸口的怒意和沉重压下去,恨不得现在便冲出去将胡大炮打醒。
皇上一惊之后,连连冷笑,怒道,“好的很!胡大炮,朕记住他了!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了他,明日便让他启程,到了那里不用再回来了!”
大殿顿时静了下来,落针可闻,百官惶恐跪下去,
“皇上息怒!”
昭王萧敬跪在地上,嘴角噙着幸灾乐祸的笑,此时仍觉得不解恨,父皇为何没一怒之下把那个胡大炮给杀了!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胡大炮竟是这样一个固执的蠢蛋,娶了南宫碧有何不好?竟然宁愿去镇守北疆也要退婚!
可惜了南宫碧……
传旨的公公瑟瑟一抖,忙出去传话,皇上猛的起身,一甩衣袖大步走了。
“退朝!”
出了大殿,乔安疾步往外走,一出宫门,见阿树也来了,一脸焦慌,“我才刚知道消息,到底怎么回事?”
胡大炮领了旨意,想要起身,跪了那么久腿早没了知觉,一个踉跄差点跌出去,长欢和阿树忙将他扶住。
胡大炮脸色没有血色般的苍白,天亮了,隐隐还能看到脸上一边一个指印,神色却轻松,
“没事儿,已经没事儿了!”
阿树见上朝的官员陆续都出来了,忙道,“大当家在马车上等着,我们过去吧!”
几人忙向着停在宫墙外的马车走去。
上了车,二毛驾车离开宫门。
“怎么样了?”苏九见胡大炮上来,立刻拿了一件披风给他围上,迫不及待的问道。
乔安脸色一沉,转过头去,长欢亦低着头不说话。
胡大炮笑道,“大当家,我自请去镇守北疆,皇上已经同意了,明日便走!”
苏九一下子愣在那,不可置信的看着胡大炮,一言不发,半晌,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侧颜绷紧,在阴郁的光线里,看上去似带着冷沉的杀气和哀痛。
阿树呆了一呆,猛的将胡大炮的衣领拎起来,面色狰狞,咬牙道,“你说什么?你他妈知不知道去镇守北疆代表什么,代表他娘的你可能一辈子都要呆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知不知道!”
也代表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相见!
一夜之间,胡大炮下巴上长了一层胡茬,看上去有些落拓的萧索,他低下头去,“对不起,大当家,没经过你的同意,大炮私自做了决定,你要是生气,就打我几拳吧!”
“你、”阿树猛的抬起拳头,双目死死的瞪着他,却最终将拳头落在车厢上,整个马车都震了震。
马车里沉默下来,无人再说话。
胡大炮夜里就要回军营里去,明日一早从军营里带兵出发。
一整日,清源酒楼没开张,店门紧闭,五个人在酒楼楼顶坐成一排,望着脚下的盛京城。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酒坛,却没人喝酒,怕醉了,糊涂的睡了一日。
他们伏龙帮五人在一起的最后一日。
上一次胡大炮从军去北疆,众人心里还有希望,知道胡大炮只要活着,等战事一了,就会回来。
这一次,却仿佛是生离死别一样的沉重。
下过这一场雨后,已进了秋末,满城黄花在寒风中飞舞,那般狂肆,挥舞着生命中最后的绚烂。
乔安望着脚下繁华的盛京城,低声道,“大当家,当初我提议来盛京,是不是错了?”
如果不来盛京,他们虽然穷苦挨饿,但是也不会经历这种种的苦难和分别,依然过的无忧无虑,每日只要吃饱就很开心了。
苏九仰头看向远处的玉壶山脉,目光悠远。
“没有错!”胡大炮憨声道,抱起酒坛灌了一口酒,“我不后悔!”
从军不后悔,那一日桂花树下丢了心不后悔,今日自请去北疆也不后悔。
长欢淡笑一声,“错不错又如何,咱们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只有往前走!
“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在北疆保着性命,早晚有一日,不是你回来,便是咱们去找你!”阿树一掌拍在胡大炮肩膀上。
“等过几年,我在北疆成亲生子,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跟你们团聚!”胡大炮咧嘴笑。
“你小子,还没走呢,就想着讨老婆生儿子了,老实交代,是不是上次去北疆看上哪个姑娘了?”阿树故作轻松的打趣。
苏九转头看了胡大炮一眼。
胡大炮眼尾看到苏九的目光,不敢转头,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握着酒坛的手微微发白。
“明日我直接从军营出发,你们谁都不必送!”
……
胡大炮出城的时候,单独找到苏九,声音有些艰难的道,“大当家,你替我告诉南宫小姐,过个两三年我会再和皇上提退婚的事,我一直不回来,总不能让南宫小姐一直等,那个时候,皇上一定会同意的!”
苏九喉咙像堵了一团棉花,梗的她难受,点头,“好!”
胡大炮伸臂紧紧抱了抱苏九,哽咽道,“大当家,保重,大炮走了!”
苏九望着城门的方向,眼前模糊,说不出话来。
胡大炮翻身上马,像上次一样没有回头,策马而去,如山宽阔坚实的背影,渐渐融入高阔的天色之中,模糊成一片。
南宫恕下朝回到府里,南宫碧正等着他,同样一夜未睡,两眼红肿,俏脸憔悴,见南宫恕回来,忙上前道,
“哥哥,皇上同意退婚的事了吗?”
南宫恕英眉拢在一起,缓缓摇头。
南宫碧握着他双臂的手立刻垂下去,满眼失望。
“不过,胡大炮自请去镇守北疆,明日便要走了!”南宫恕沉声道。
“啊?”南宫碧惊呼了一声,震惊的看着他,“他、”
胡大炮去了北疆,作为镇守将军没有特殊旨意,是不可能再回京的,所以就算皇上没答应退婚的事,两人的婚事也算不存在了。
南宫碧闻言心中没有半分轻松,反而因为太过惊讶,而乱成一团。
胡大炮他为了她,去了北疆?
南宫碧退后一步,靠在廊柱上,脑子里突然蹦出他们从幽州凯旋回来的那一日,胡大炮跟在南宫恕身后,听到他们的欢呼声,憨笑回头,笑容那般激动飒爽。
如今,为了成全她,他又回去了。
她时常听父亲提起北疆的苦寒,风沙漫天,吸一口气都是半口沙子,很少有人愿意去那里。
南宫恕沉声一叹,看着廊外经过秋雨了凋零的合欢树,低声道,“胡大炮,也许真的喜欢你!”
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皇上赐婚,对他来说是莫大的恩赐,他干嘛要管南宫碧喜不喜欢,直接领了旨等着做南宫府的女婿就是了,日后必然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可是,他为了不让南宫碧伤心,宁愿离开盛京,离开亲人,远走北疆,一生都可能呆在苦寒之地。
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她罢了。
心中若无情,如何能做到这般?
南宫碧闻言一愣,倏然抬头,惊愕的看着南宫恕。
突然间,泪盈眼眶,转了转,无声滚落下来。
宫中,华林宫
昭王萧敬一下朝便来给娴贵妃请安,坐在椅子上,气哼哼的直喘气。
娴贵妃正用搀了玫瑰花油的水泡手,转头看过来,笑道,“这是谁又惹我们昭王殿下生气了?”
“母妃,你不知道,父皇把南宫碧赐婚给胡大炮,那小子竟然还不同意,昨晚在宫门外跪了一夜求退婚。父皇不答应,他直接自请去镇守北疆了!”萧敬气道。
娴贵妃嗤笑,“这人果真不识好歹,这么好的事竟然还往外推。不过他去了北疆,这亲事成不了,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
“儿臣高兴,心里又气愤,我千方百计想求的得不到,有的人轻轻松松就得到了反而不要,母妃说不是太气人!”萧敬心里不平衡。
而且就算南宫碧的亲事成不了,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但明面上赐婚的旨意还在的,南宫碧要想再许配旁人,至少要两年以后,他可等不了那么久。
“不要再想南宫碧的事了,皇上不想让你娶她,就算没有胡大炮也有别人,你气也没有!”娴贵妃将手自水中抬起来,宫人立刻用细软的锦绸包住,轻轻擦拭干净,再摸了玫瑰花油,轻柔的按摩。
浓郁的玫瑰香气散开。
萧敬皱眉道,“父皇这般忌惮儿臣,果真要将太子之位传给三弟不成?”
“那也未必!”娴贵妃不在意的冷笑一声,“皇上没把南宫碧许配给你,不是也没许配给睿王,说明对待你们是一视同仁的!不要再纠缠一个南宫碧了,你到了娶正妃的年纪,本宫看张太傅家的孙女也不错。”
张太傅是
三朝元老,在朝中势力雄厚,对萧敬以后夺嫡自然有益处。
萧敬懒洋洋的道,“实不相瞒母妃,儿臣对那个南宫碧还是动了些心思的,否则也不会这般气闷,如今没有心思想其他人,日后再说吧!”
娴贵妃转头睨了他一眼,轻叹摇头。
次日,苏九刚到商行,南宫碧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平日南宫碧来,定会和长欢两人互看不顺眼斗嘴掐架,今日长欢故意在书房里不出来,明显对南宫碧心中有怨气。
“他、已经走了吗?”南宫碧这几日没睡好,不见了平日的神采,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消沉。
苏九淡淡点头,“应该已经启程了!”
南宫碧转头看了看窗外,越过盛京城,一直看到更远的地方,然而最终不可能看到那人的身影。
“苏九,你恨我吗?”南宫碧垂着头,低声问道。
苏九看着眼前的南宫碧,从相识到熟悉,她一直都是个善良的姑娘,和胡大炮的事,本也不是她的错,可是人心都是偏的,若说全无芥蒂,苏九做不到。
至少现在做不到。
“大炮是个粗人,的确配不上南宫小姐!”
南宫碧惶惶摇头,哽声道,“苏九,你知道的,我没有看不起胡大炮,我只是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
“我知道。”苏九淡淡点头,“大炮让我转告你,两三年后他不回来,会再向皇上提退婚的事,到时候,你二人各自嫁娶,再无关系!”
南宫碧抬眸看向苏九,大眼睛里眼泪滚下来,看上去像个受了委屈的娇小姐,楚楚动人。
这几日她好像一直在哭,开始是因为委屈,现在是因为心里愧疚,流的泪比她十几年流的都多。
她此时懊恼,无助,内疚,乱成一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上前抱住苏九,终是忍不住呜呜的哭起来,泣声道,
“苏九,对不起,对不起!等两年后,皇上同意了退婚,我一定让父亲想办法把胡大炮招回盛京,我再让母亲亲自给他说一门亲事,找比我更好的女子,一定会尽力补偿胡大炮,你相信我!”
苏九听着女子断断续续的哭诉,伸手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想告诉她千万不要给胡大炮说亲,他宁愿不娶,也不会想让她帮这个忙。
可是终究什么都没说,两年后的事,谁会知道怎么样?
也许真如胡大炮所说,他早已忘了南宫碧,在北疆成亲生子,过的很好。
所以,现在说什么都是徒然。
九月中旬,苏文谦带着苏家二夫人苏林氏进了盛京城。
兰知绘提前得了消息,一早便亲自在城门那等着,等见到苏家人,笑道,“我是苏小姐的朋友,特在这里等候二位!”
苏林氏一直惦记自己女儿,忙笑问道,“月玖她好不好?在纪府中可还习惯?”
苏月玖嫁入纪府将近一年了,他们一直没有她怀孕的消息,一直心里担忧自己的女儿不被纪余弦看重,本来苏文谦要带着全家人回京的事也搁浅了下来。
突然接到京城里的来信,苏文谦和苏林氏都很欢喜,以为自己女儿怀了身孕,邀请他们来盛京探望。
兰知绘笑了笑,不答反问道,“怎么不见大夫人?”
苏林氏笑容微微一僵,随即道,“大夫人身体不好,受不了舟车劳顿,所以这次特嘱咐我和老爷一起来京城看月玖,对了,月玖信里说的急,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伯父伯母刚到盛京,还是先见见苏小姐再说吧!”兰知绘端庄笑道。
“好、好,咱们现在就去见月玖!”苏林氏欢喜道。
苏文谦精明的眼睛里微光闪烁,觉得有些不对,这女子是谁?
为何不是纪家人来接他们?
而且为何这女子一口一个苏小姐,月玖嫁入纪府一年,旁人不应该喊她少夫人。
心中虽疑惑,苏文谦也决定先见见自己的女儿再说,带着苏林氏上了马车,由兰知绘带人领着过去。
兰知绘并未将苏家二人领去羽衣坊,羽衣坊是纪家的地方,如今苏月玖真假的事还需要保密,她也不能让别人发现苏家人,所以另外选了一个更稳妥的地方安置苏小姐和苏家父母。
兰知绘的马车在前,领着身后的苏家人一路向着东城而去,穿街过巷,越走越偏僻。
此时连苏林氏也发觉不对了,忙让车夫停下,问道,“咱们不是去纪府吗,这好像不是去纪府的路吧!”
兰知绘下了马车过来,笑着解释道,“二夫人不必担心,咱们的确不是去纪府,是去见苏小姐,等到了,两位便明白了!”
苏文谦沉眉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何人?”
“苏伯父不必怀疑,我定不会害你们,我一个女子,也不可能害人。再说信是苏小姐亲笔写的,难道你们也不相信她吗?”兰知绘一身月白色妆花长裙,头戴玉钗,气质温婉高贵如兰,不急不缓的道。
苏家两人对视了一眼,决定先见到女儿再说,遂点了点头,继续回到马车里。
两辆马车在东城郊的一处别苑外停下,兰知绘先下了马车往门里走,“苏伯父伯母,请随小女子来,苏小姐就在这院子里!”
苏文谦和苏林氏看了看左右,目光越发的狐疑。
月玖为什么要在这里见他们?
门口有两个护卫,见到兰知绘忙将门打开,恭敬的迎她进去。
院子是两进的格局,前庭无人居住,连个下人都看不到,穿过垂花门,后院种了几颗杨柳,落了满地的黄叶,一个小丫鬟正在打扫,远处回廊下,一女子偏坐廊下,正看着廊外的菊花出神。
看到自己的女儿,苏家父母总算放下心来,苏林氏先快步过去,喊道,“月玖,娘和爹来看你了!”
廊下的女子闻声浑身一震,猛然抬头,随即起身扑过来,“娘!爹爹!”
女子扑在苏林氏怀里,所有的委屈一刹那涌上来,放声大哭。
“娘,女儿总算又看到你了,娘!”
兰知绘看到这,一下子更放心了,唇角撇出一抹笑,带着一丝激动。
马上,纪府里的那个少夫人就要露出本来面目,她已经如此的迫不及待。
只是看着抱头痛哭的母女二人,兰知绘又有些疑惑,苏月玖不是大夫人所生,怎么和苏林氏这般亲近,到似亲生母女一般。
或许真如之前所说,大夫人身体一直不好,是苏林氏将苏月玖带大的?
兰知绘眸光闪烁,既然这样也好,大夫人没来,苏林氏总归也是苏家人,也是可以为苏月玖做主的。
苏林氏和苏小姐哭了一阵,苏林氏抬起头来,仔细端详女儿,道,“娘想死你了,怎么一直也不给家里写封信,你在纪府好不好?长公子对你好吗?对了,你怎么不在纪府跑到这儿来了?”
想到这,苏林氏突然又担忧道,“是不是和纪府生了什么嫌隙?”
苏小姐哭的喘不上气来,只一味摇头,半晌,才抽泣道,“娘,我、根本没嫁进纪府!”
“啊?”苏林氏大惊,愣怔的看着她,“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站在一旁的苏文谦闻言也是一惊,靠近几步看着苏月玖。
“众位别在院子里站着了,咱们屋里叙话,苏小姐也别哭了,一切都有伯父伯母给你做主,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道来!”
兰知绘道了一声,领着三人往屋子里去。
三人进了屋,下人奉了茶下去将门紧紧关上。
苏林氏和苏文谦两人听了女儿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早已焦急不安,一坐下立刻迫不及待的问道,“你方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根本没嫁进纪府?”
成亲那日,他们分明是亲眼看到纪余弦将他们女儿送到花轿上去的。
苏家两个公子来吃喜宴回去后也说一切都好!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小姐哭的满面泪痕,接过兰知绘递上来的绢帕擦了脸,好容易平静了一些,才泪眼看着苏林氏和苏文谦道,“娘,爹,女儿去年带着嫁妆进京,一进玉壶山便遇到了山匪,嫁妆被抢,下人也都死了!”
“啊!”苏林氏和苏文谦一下愣在那。
苏小姐抽泣了几声,委屈哭道,“女儿也被山匪砍了几刀,身受重伤,差点没命,后来被一个进山的樵夫救回家中,断断续续养病一直到现在,进京后想寻机会回去,碰到了兰姑娘,才知道另有别人冒充女儿嫁进了纪府!”
苏林氏和苏文谦听了自己女儿的话,震惊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如果不是站在这里亲自听她说,根本无法相信这种匪夷所思的事。
“月玖,你是不是糊涂了?你在说什么,去年你成亲时我和你爹都在,亲自看着你上了花轿,怎么、怎么可能?”苏林氏惊愕的道。
“那个是假的,是冒充的,根本不是女儿!”苏小姐哭着嘶声道。
“假的?”苏林氏瞠目结舌,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
“二夫人!”坐在一旁的兰知绘突然开口,“请您仔细想一想,当初您和伯父进京,可亲眼看到过那个苏小姐的面容,真的确信她是您的女儿吗?”
苏林氏脑子里嗡的一响,脸色惶白,顿时想起来,那时候她的确没见过女儿的真容,从他们一进京,女子就躺在床上蒙着面纱,奶娘说小姐病的严重,甚至是肺痨,所以挡着面不能见人。
甚至出嫁的那一日,她过去的时候,女子已经盖上盖头,都没让她见一面。
可是她从来没怀疑过其中有假,一来她忧心女儿的病,二来因为奶娘是苏家的人,另外也被纪府同意成亲的兴奋冲昏了头!
面上血色渐渐褪尽,苏林氏猛然起身,转头看向苏文谦,颤声道,“老爷,我们糊涂啊!”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们分明是亲自把假的女儿送进了纪府。
苏文谦脸色铁青,恨声道,“你还好意思说,当时是你进去看的女儿,也是你一直陪着女儿,连女儿是假的你竟然都没看出来!”
他是父亲,进女儿闺房有忌讳,苏林氏却一直去看望,他哪里想到这还能出事?
苏林氏哭道,“当时她病的那么重,话都说不了,我怎么会知道是假的,还有奶娘,我哪里想到奶娘和别人会串通起来骗我!”
苏林氏说罢,转身抱住苏小姐,“女儿,让你受苦了,是爹娘糊涂啊!你伤在哪里,可已经大好了?赶快让娘看看!”
苏小姐又抱着苏林氏哭起来,摇头道,“已经大好了,只是女儿不甘心啊!”
是啊,怎么会甘心!
明明是她的纪府少夫人,被别人顶替了,还蒙骗了她的父母,实在是可恨!
苏文谦一掌拍在桌子上,气的浑身发颤,怒道,“是谁?是谁冒充了我的女儿,骗了我们苏家人?我定要将她揪出来,碎尸万段!”
兰知绘道,“苏小姐说当时是山匪抢劫了他们,据我说知,现在冒充苏小姐的人也是个山匪,应该就是当初抢劫你们苏家和杀人的那伙山匪。他们杀了人以后,知道苏小姐是进京成亲的,所以将计就计,逼迫也同样没死的奶娘和他们一起进京冒充苏家人继续嫁到纪府。不瞒几位,这位冒充的少夫人如今在纪府混的风生水起,甚是得意,很得纪长公子宠爱。你们苏家是受害人,同样纪府也被骗了!”
听到假的苏月玖得纪长公子宠爱,苏小姐眼中的怨恨更加浓烈,这一切本来都是应该属于她的!
“老夫现在就去纪府,拆穿了那贼人,报官将他们全部送进大牢里去!”苏文谦怒气冲冲,起身往外走。
他的女儿受了一年的苦,而那贼人却顶着他们苏家小姐的名在纪府享受着荣华富贵,简直岂有此理!
“苏伯父请慢!”兰知绘突然起身,喊住苏文谦。
“这位姑娘有什么话说?”苏文谦转身。
“您这样满肚子的怒火闯进纪府,纪余弦若是不在,或者那个假冒的苏家小姐不在,如何对峙?他们在外面得到消息说不定跑了或者想别的法子应对,到时候恐怕会功亏于溃。你们若信任小女子,就由小女子来安排,定让纪长公子重新接纳苏小姐!”兰知绘胸有成竹的道。
苏小姐忙道,“爹爹,是兰姑娘救了我,又帮女儿写的信传到给你们,她是好人,你们就听她的吧!”
苏文谦突然听到这样的事一时气糊涂了,被兰知绘一说也知道不能鲁莽。深吸了口气,勉强将火气压下,看向兰知绘,“多谢姑娘救了小女,敢问姑娘高姓大名?”
兰知绘温婉一笑,“小女子姓兰,是纪家羽衣坊的坊主,无意中救了苏小姐,得知其身世很是震惊,为了不让贼人再嚣张,才愿意帮助苏小姐,说起来,苏小姐才应该是真的纪府少夫人!”
苏小姐抹了泪,对兰知绘感激一笑。
苏文谦思忖一瞬,急忙问道,“姑娘是兰相家的小姐?”
兰知绘眸中闪过一抹黯然,“家父已逝多年,难得苏伯父还记得!”
苏文谦道,“兰相为官清廉,刚正不阿,最后却被奸人所害,大梁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不曾想兰小姐也是位一身正气的果敢女子,实在让人钦佩!”
兰知绘谦逊一笑,“伯父过奖了!”
苏林氏也道,“多谢姑娘救了我们女儿,等将来月玖做了少夫人,一定把姑娘当做自己人看待!”
“夫人不必客气!”兰知绘垂眸一笑,“委屈三位暂时在这里住下,知绘会尽快安排,让苏小姐进入纪家!”
“是,一切都有劳兰小姐了!”苏林氏感激的笑。
“苏伯父伯母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有很多体己的话要和苏小姐说,知绘便不打扰了!这院子里有下人,都是知绘的心腹,有什么需要可以和他们说,知绘定及时过来,只是为了大局,请三位暂时不要离开院子,以免被人发现,引来危险!”兰知绘郑重的道。
苏文谦愤然道,“他们还敢在盛京城杀人不成?”
“他们是山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有何不敢?知绘也是了为了三位的安危着想!”
“是,姑娘说的对!”苏林氏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没有你的吩咐,我们一定不出这院子!”
“那知绘先告退了!”兰知绘微一颔首,转身往外走。
苏林氏送出去门,回来和苏小姐想起这番冤苦又抱在一起哭了一通,
“还好,活着总算是万幸!”苏林氏怜爱的抚着女儿的头发,红着眼睛道,“都是娘糊涂,当初若发现那人是假的,说不定一早就把你找回来了,也不至于受了一年的苦!”
“还能再见到娘亲和爹爹,女儿已经知足了!”苏小姐想起自己这一年的经历,悲从中来,止不住的落泪。
“救你那樵夫是在哪?我和你爹一定要亲自登门去道谢!”苏林氏问道。
女子身体一僵,咬着唇心里犹豫要不要将她被迫和那山夫成亲生子的事说出来,就怕说了又要横生枝节,还有那个孩子、
她目中幽光闪烁,低着头只委屈道,“女儿在那人养了一年的伤,他们想让女儿和那山夫成亲女儿才逃出来的,才不要再回去!”
“还有这种事?”苏林氏微微一惊,转头看了看站在门外的苏文谦,才小声问道,“你没有被他那什么吧?”
女子心虚的低下头去,状似害羞的道,“娘,你说什么呢?”
苏林氏放了心,“没有就好!我女儿生来就是要做纪府夫人的,怎么能嫁给一个山夫,简直做梦!”
女子低着头不说话。
“这叫好事多磨,别着急,过几日你就能成为纪府少夫人,凭我女儿这般容貌,那纪长公子一定会更加宠爱你的!”苏林氏安抚笑道。
女子窝在苏林氏怀里,娇羞点头。
夜里苏九早早的睡了,纪余弦洗了澡上床,勾了少女的腰贴在身上,俯身在她唇上辗转深吻。
苏九本闭着口装睡,男人却不肯放弃的攻城略地,舌尖耐心的顶着她。
男人身上气息浓郁,一缕墨发从他侧脸上垂下来,落在她脸上,那般痒的让人难忍。
苏九气息忽重,牙关一松,男人顿时闯进去,在她唇内肆虐,同时一清凉之物随着他舌尖一起滑进来,带着一股浓郁的花香清甜。
苏九睁开眼睛,疑惑的看着男人。
纪余弦半侧着身体,身上红色绣墨莲的中衣散着腰带,露出大片紧致的白皙肌理,他墨发散下来,黑红相称,妖娆如火中墨莲盛开。
男人狭长的凤眸半闭,睫毛长而密,遮住里面幽深浓稠的黑瞳,一张脸俊美到妖异,让人刹那失了心神。
嘴里的东西是个圆球的形状,味道仿似百花香,又不会发腻,反而清凉似泉水,滋润身心,纪余弦缠着她的软舌嬉戏,不时将那糖球顶来顶去,等她口内甜水满了,便用力的吸入口中咽下。
苏九似中了蛊,痴痴的看着他,被这妖精迷了魂,更被他吸的全身燥热难抑。
糖球渐渐化的小了,苏九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解开,男人缓缓覆身上来,带着香甜之气的吻缓缓向下。
苏九也似化在了他唇舌之间,身体虚软,任他采撷,他给的越多,她便想要的更多,不知道怎样才能够圆满。
所以人总是这样不知足。
她已经有了纪余弦如此的呵护和宠爱了,为什么还要在乎他以前是不是骗过自己?
很重要吗?
她为何无法放下!
如果是真的苏月玖,他会不会舍得也利用她,舍得看她被人围攻却淡定的站在身后冷眼旁观?
如果是真的纪府少夫人,纪家主子,他会这样做吗?
是不是,他们永远都走不出合作的关系,即便再亲密,也没有办法忽略两人本是因为互相利用才在一起。
床帐内都是男人粗重的呼吸,那般暧昧亲昵,他手放在她亵裤上,缓缓往下褪去。
苏九猛然按住他的肩膀,迷蒙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几分清明,低声道,“纪余弦,我没心情!”
男人动作停下,温柔的将她抱入怀中,
薄唇勾勒着她耳郭的形状,低哑道,“宝贝,你这样为别的男人难过,你让夫君怎么想?就算他是你的手下,就算他另有心上人,夫君也会忍不住吃醋。”
苏九一怔,才知道纪余弦以为她是因为胡大炮。
“苏九,我想要你,给我吧!”男人紧紧贴着她,有些狂乱的吻她,声音哑的不成样子,身上红袍滑下,一直滑到精瘦的腰线上,露出性感宽阔的肩膀,妖娆如魅。
苏九张口咬在他锁骨上,狠狠的咬下去。
纪余弦眸子越发浓黑如墨,长指插入她墨发中,修长有力的腿勾着她的腰身,任她发泄。
苏九尝到了血腥味才停下来,仰头吻在男人如樱花瓣的红唇上,两人顿时又纠缠在一起。
“苏九,说你要我!”纪余弦狂烈的吻着她,要将她吸入骨血一般。
苏九却猛然自他唇内撤出来,稍稍后退,双目炯澈清明,看着他问道,“纪余弦,如果是真的苏月玖,你会如何对她?”
纪余弦双眸带着情动,妖媚朦胧,看着女子认真的表情,心里却生了几分不安。
这个问题她问过,为何又问?
“我只要苏九,不要苏月玖!”纪余弦抚着她眉眼,郑重的道。
“我是说如果、”苏九有些偏执的倔强。
“你明知道没有这种如果,我娶的人是你,我要的也是你!”纪余弦眉头蹙起。
苏九懊恼的瞪着他,仿佛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翻了个身冲床里,“我困了!”
纪余弦看着少女的背影,深深吸气,俯身凑过去,伸臂抱住她腰身。
“我说我困了!”少女语气不善。
“不闹你,只抱着睡好不好?”男人没脾气,只能把满腔欲火压下去,低柔哄着她。
苏九不动了,很快便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纪余弦自身后贴在她背上,昏暗的光线下,眸色暗了暗,他似乎知道这丫头在纠结什么,顶替着别人的身份,她根本没有安全感。
以前,她只想着得到她想要的后离开,所以这种感觉并不明显,如今她想要留下,便越来越在乎他娶的人到底是谁?
他不能再等了,要尽快让苏九恢复身份,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娶的人是苏九。
“苏九,我只要你一人!如果我娶的是苏月玖,我也定会去寻找一个叫苏九的人,把她装在心里。”
良久,男人在她耳边低低的道。
苏九已经睡熟了,并没有听到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