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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九本要去镖局,路过清源酒楼的时候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门外。
她眸子一转,让二毛停车,跳下马车进了酒楼。
直接上了楼顶,果然见一道玄色身影坐在亭子的木栏上,姿势慵懒,却又优雅贵气,淡淡的看着楼下的行人。
“果然是你在这里!”苏九轻笑一声走过去。
萧冽回头看过来,清俊的面孔上带着浅笑,“是心有灵犀吗?”
苏九耸了耸肩,“我看到了你楼下的马车!”
男人垂眸哂笑,“你就不能骗骗我!”
“嗯?”苏九疑惑的挑眉,大眼睛炯澈,“我为何要骗你?”
男人勾唇抿出一抹苦笑,倚着廊柱的身体坐直,长腿放下,手指了指身侧的位置,淡声道,“过来,坐这里!”
苏九走上亭子,坐在他身侧,和男人并排坐在木栏上。
“胡大炮的事,我一早便来想找你,可知道旁人的劝慰总不能起到什么作用,所以干脆等过去了,再来看看你好好!”男人黑袍墨发,俊美的侧颜上带着点笑,淡声说道。
“嗯,你不用安慰我!最难过的人是大炮,我不过也是个‘旁人’罢了!”苏九道。
萧冽转头看着她,“胡大炮真的喜欢南宫碧?”
苏九点了点头,“是,否则他为什么要犯傻?”
“犯傻的又岂止他一个人,明明知道不可能、”男人深吸了口气,自语般的道。
“什么?”苏九疑惑的看过来。
“没事儿!”男人轻轻摇头,转移了话题,“最近怎么没进宫?”
“太后让人招了我一次,我找了个理由推了。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苏月玖,太后叙旧,睹人思人的人也不是我,我干嘛老去骗她老人家。”苏九弯了弯唇角,自嘲的一笑。
“她若一直不知道你骗她,那你就不算骗她!”萧冽低笑。
苏九撩起眉梢,想明白了萧冽的意思,也噗嗤一笑。
少女笑容纯净,眉眼弯着,似有星光碎在里面,精致如画。萧冽看的呆了呆,不由自主的抬手,将她额上散下来的碎发理到耳后,目光浓稠,“苏九、”
“嗯?”苏九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闻声回眸。
萧冽揽住她的脖颈,伸臂将她抱入怀中,依旧低声唤她名字,“苏九!”
一声声低唤,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刻在心里。
苏九顿时瞪大了双眼,“怎么了?”
“别动,你身后有个蜘蛛落下来!”男人没有诚意的撒了一个慌。
“一个蜘蛛怕什么?”苏九要起身。
“别,你会吓坏了它,等它爬过去。”男人在她耳边低低的道。
让他抱她一会,就一会儿,算是两人之间的一个结束。
昨日,父皇和他提了娶正妃的事,张太傅家的孙女,他虽然当时没有应下来,但是他明白,父皇动了心思,也许很快就要赐婚。
他不可能像胡大炮一样去宫门外跪一晚拒婚,也不可能去镇守北疆,所以,他和她之间,还没来得及发生什么,就要结束了。
在这之前,让他最后一次抱抱她,算是给自己这一生的感情有个交代。
少女身体如他想象了无数次的那般柔软,带着清新的体香,好想就一直这样抱下去。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若她能在他怀中,就算不做亲王又如何,不要天下又如何,被世人耻笑又如何,都抵不过此刻拥她入怀。
可是,她不属于他,就算他能用于这个天下,都不能拥有她!
“萧冽,你怎么了?”少女没动,似乎发觉男人有些异常,关心的问道。
“我受伤了,很疼!”男人闭上眼睛,低低的道。
胸口似有什么东西硬生生被撕扯开,疼的他将要窒息。
“哪里受了伤?”苏九紧张的问了一句,推着他肩膀要查看。
“别动,就这样就好,让我抱一会儿!”萧冽抱紧了她,和她耳鬓厮磨,沉溺不想起身。
“萧冽、”苏九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莫名的有些慌张。
今天的萧冽似乎有些不对。
“我是不是打扰了两位的好事?”
突然磁性悦耳却带着一抹冷嘲的声音传过来。
苏九倏然抬头,便看到一身红袍的男人目光阴鸷的看着两人。
“纪余弦、”苏九下意识的低喃了一声。
萧冽背对着楼梯,眸光微沉,缓缓起身,并未回头,只目光灼灼的看着少女,低笑道,“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不要让他娶了别人,还无法将她放下!
苏九皱眉,不明白萧冽为什么说这种话?
萧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亭子,看也不看纪余弦,和他错身而过,缓步欲往楼下走。
“睿王殿下!”纪余弦俊颜温淡的似没有表情,清冷开口。
萧冽停下,声音淡的没有半分起伏,“纪长公子何事?”
“和有夫之妇纠缠,对睿王殿下的大业没有半分益处,希望以后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
苏九猛然起身,冷冷看着纪余弦,对上男人带着寒意的眸子,心头微微一震。
萧冽哂笑,“既然知道苏九是你的夫人,纪长公子坦诚相对才是!”
纪余弦长眸闪了闪,缓缓转身,勾唇笑道,“没有坦诚相对的是殿下,我们夫妻之间如何,不劳殿下费心!”
“夫妻?”萧冽唇角勾起一抹嘲讽,“苏九真的是长公子的妻子?”
他本想说的是纪余弦真正的妻子是苏月玖,而纪余弦却以为苏九和他说两人至今未同房的事,目光顿时变的锐利,幽沉道,“两位感情果真好,连夫妻私事竟也可以谈。”
萧冽听到夫妻两字觉得刺耳,不再多言,转身去了。
楼顶上静默了片刻,纪余弦回头,目光沉淡,“现在夫人可以和为夫回家了吗?”
“纪余弦、”苏九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男人已经转过头去,大步往楼下走,他走的那样快,红袍掠出一个清冷的弧度,似深秋最后一片黄叶凋零,不带半分留恋。
苏九胸口闷痛,深吸了口气,抬步跟上去。
出了酒楼,纪余弦已经上了马车,只有锦枫在车下等着她,恭敬请安,“少夫人!”
苏九点了点头,抬步上去。
男人慵懒的靠在马车里,一身红袍铺展,似大片的曼陀罗艳丽到妖异,不见热情,反而有嗜血的幽冷。
苏九刚坐下,便被男人勾住腰身揽在怀里,抬手捏着她下巴,俊魅的脸上仍旧带着微笑,微微眯起的凤眸中却似提早结了冰,
“怪不得夫人一直不肯让我真正的得到,原来是留着清白身子另做他想,在你眼里,纪少夫人的位置比不上睿王妃威风是吗?”
苏九许久不曾见纪余弦这般冷漠疏离的和他说话,拳头缓缓握紧,清眸冷澈,一字一顿的道,
“纪余弦,把你的话收回去!”
纪余弦捏着苏九下巴的手顿时收紧,冷魅俊美的面孔上带着阴寒,
“苏九,是不是本公子太宠你,让你恃宠而骄,以为我没有你就不行是吗?”
苏九下巴剧痛,心口也痛,却一动不动,身体绷紧,直直的看着他,双目渐渐通红。
纪余弦闭了闭眼睛,眼前又浮现少女和那男人紧紧抱在一起的样子,蓦然放开苏九,身体向后仰去,气息冷沉,黑暗如潮水般涌上来,将他胸口的柔情一点点淹没,分毫不留。
原来,他做的再多都不能让一颗顽石软化,她是个山匪,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眼中只有伏龙帮,只有利益。
早晨在他怀里醒来,出了他的门,马上就可以投进别的男人的怀里,在别人的怀里撒娇亲热。
他还以为她已经对他动了情,真是可笑!
……
奶娘从下午就发觉不对,纪余弦和苏九两人一前一后的回来,一下午纪余弦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了晚上也只有苏九一人吃饭。
苏九不说话,只埋头吃饭,虽然和往常一样吃了三碗饭,可是她总觉得她家小姐吃的那样勉强。
夜里苏九在卧房里看书一直看到深夜,洗澡后睡觉,身边位置空着,她伸手抚了一下,冰凉的让她浑身发抖。
将被子蒙在头上,苏九咬紧了下唇,将身体蜷缩起来,双臂抱住自己。
不知何时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奶娘正端着水盆进来给她洗漱。
苏九起身,看着身侧,愣愣的出神。
奶娘坐在床边,怜爱的将苏九散下来的长发理到耳后,露出精致白净的侧颜,低声道,“小姐,你和公子是不是哪里什么不愉快,昨晚公子过了三更才回房,今早还不到五更又去书房了。”
苏九惊愕抬头,“昨晚,纪余弦回来了?”
奶娘点头,她知道两人之间出了事,睡不踏实,听到了门响。
苏九垂眸,如画的眉眼静默消沉,“奶娘,我心里难受,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办!”
“小姐,你喜欢公子,对不对?”奶娘轻声笑道。
“喜欢?”苏九清眸茫然。
“对,喜欢上一个人就会这样患得患失,对方开心,自己就开心,对方不高兴,自己也会难过,离开会不舍,见不到会想念,心里总是惦念着那个人,想要和他时刻都亲近。”奶娘缓缓道。
苏九茫然的眸光渐渐清明,咧嘴笑道,“奶娘,我、”
“你对长公子就是这般,对吗?”奶娘温柔的笑道。
苏九坦诚的点头,“是!”
语气一顿,又皱眉道,“我对长欢大炮他们也会这样!”
“那是不一样的,去找长公子吧,把你的困惑告诉他,他会给你答案,告诉小姐什么是男女之情!”奶娘轻轻抚着苏九的长发。
“好,我去找他,问个清楚!”苏九面上阴郁尽散,清冽一笑。
“小姐先洗漱吃饭,梳妆好了去找公子!”奶娘拿了外衫给苏九穿上。
苏九点了点头,眸子一转,长睫垂下掩着眸底的那一抹情动,低声道,“我若真的喜欢他,该如何?”
像大炮喜欢南宫碧,像赵珊喜欢阿树,入了心魔,是不是会很辛苦?
“喜欢不怎么办,自然做真正的纪府少夫人!”奶娘调笑道。
苏九眼睛里有了坚定,“嗯!”
喜欢就不离开了,做真正的纪府少夫人!
此时,兰知绘让锦枫禀报后,进了书房。
纪余弦倚在雕花木椅上,转头看着窗外,阳光透过木窗将他完美的轮廓笼罩,半明半暗,混沌不清,一双狭长的凤眸沉寂,如这萧瑟秋风,看不到生机。
“知绘见过长公子!”
兰知绘手里拿着账本,福身下去。
半晌,听不到男人回应,兰知绘再次出口,“知绘见过长公子!”
纪余弦似此时才发现有人来了,回眸淡淡应了也一声,沉声问道,“有事吗?”
“知绘来向公子汇帐!”兰知绘穿了一件藕荷色的织锦刺绣长裙,温婉端庄,声音温柔。
自从上次的事后,她一直都让羽衣坊的管事里纪府汇帐,今日是第一次自己来。
见纪余弦看到自己后没有半分欣喜,看到男子的雀跃心情也被一盆凉水浇了下去,凉的透彻。
纪余弦眉色沉淡,“今日我有事,你改日再来吧!”
兰知绘眸子微微一暗,却并未离开,将账本放在小几上,倒了一杯茶放在纪余弦手侧,美目半垂,淡声道,“许久不见公子,以为不见就会淡忘,现在才知并不会,看到公子蹙眉,知绘都会觉得心疼。”
女子声音淡淡,并不像在诉情,平淡的说着自己的心事,那样的隐忍却更让人动容。
纪余弦一怔,抬头看着她,“你说什么?”
兰知绘抬头直直的看着他,声音依旧平静,目光却灼热,“知绘喜欢公子,公子感觉不到吗?”
纪余弦长眸浅浅眯起,皱眉看着她。
兰知绘自嘲一笑,“之前知绘太傻,把儿时的一点念想便当成了至死不渝的感情,却不知道自己真正爱的人就是身边相守十年的人,直到远离了,失去了,才幡然醒悟!”
女子目光盈盈,泪水似马上就要落下来,却倔强的忍着,温柔的看着纪余弦,
“公子,你说要娶我,可还作数?”
一向要强的女子突然这般深情,没有男人能拒绝。
纪余弦最初的惊愕过去,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淡色,低低笑道,“知绘,你的高傲呢?你甘心做妾?”
兰知绘摇头,“没有了,那些清傲、自负,通通没有了,当发现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了!我甘愿做妾,只要在你身边,只要是你,我无怨也无悔!”
纪余弦淡淡的看着她,目光里透着冷漠,
“抱歉,我告诉过我夫人,今生不会再纳妾,说过的话不能食言,所以只能辜负了知绘姑娘一片情义了。”
兰知绘一下子愣在那,眼里的泪水终于滚下来。
她都这般低微了,竟然得到的是拒绝,这般绝情的拒绝!
兰知绘心头凉下去,冷意层层渗上来,她脸上却挂着凄楚的笑,缓缓点头,抬手开始解衣服。
女子似有准备,外衫内没穿中衣,解开后便露出浅粉色绣着荷花的肚兜和胸前大片雪肤,优美的弧度下,纤腰纤柔,不盈一握。
纪余弦皱眉,“你这是作何?”
女子脸上没有羞涩,只有决绝,清冷笑道,“知绘此生再不可能嫁旁人,今日便将身子给了公子,余生没了念想,也算圆满了!”
说着抬头去解脖颈上肚兜细细的带子。
纪余弦长眉一蹙,俊脸清冷,起身按住她的手,“知绘,你不需要这样,今日的事我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若再这般,纪府已经不能留你!”
兰知绘泪眼抬眸,咬了咬下唇,突然踮脚吻在男人唇上,低低道,“我哪里不好,哪里比不上你的夫人,我已经如此了,你竟然都不要我!”
纪余弦面色不变,听了女子的话,昨日看到的情形猛然又闪现在脑子里,长眸中滑过一抹痛色。
他又哪里不好,她为何还要投进那人怀里?
苏九站在窗外,看到衣衫不整拥吻在一起的两人,倏然瞪大了眼,随即退后贴身在墙上,胸口一阵狂跳,似巨石一下下砸下来,砸的她脑子里一片混乱剧痛。
眼中的情意一点点沉寂下去,抬头淡淡的看着远处的云淡风轻,唇角勾起一抹比秋风更瑟的冷笑,喜欢?
喜欢个头!
少女转身而去。
书房中,兰知绘抱住纪余弦的腰身,踮脚欲深吻,手臂被男人扯下来,毫不留情的将她推开,“不要和我夫人比,这世上只有一个她,没有人能和她相比。回去吧!”
说罢坐在椅子上,看也不再看女子一眼,浑身气息矜冷,透着凉薄的寒意。
兰知绘又羞又恼,满目羞愤,咬唇看着男人,好,很好,纪余弦,你一定会后悔的!
女子将衣服缓缓穿好,后退两步,对着男人福身,转身往外走。
她这两日思来想去,又不想帮助那个苏月玖进纪府了,所以今日来见纪余弦,若是纪余弦同意娶她,那她就将真假苏月玖的事告诉他。
那个苏月玖在山夫家里住了一年,谁知道还是不是完璧之身,纪余弦不会娶她,也会将现在的山匪嫁小姐赶出去府去,到时候她就是纪府少夫人。
而且纪余弦提前得到消息,说不定暗中操作,解决了苏家人,让纪府没有成为天下人的笑话还会感激她!
可是她没想到,她这般的卑微作态,他竟然还不要她,甚至碰都不碰她!
她从来还没受过这般羞辱!
既然如此,她也没了什么顾及,就让所有人都知道纪府娶了一个山匪吧!
女子带着满腔恨意,决绝的离开。
锦枫有事离开一会,回来的时候正看来兰知绘的背影,缓缓皱了皱眉。
于老端了参茶来,推门进去,纪余弦正闭目仰在椅背上,脸色沉郁。
“公子,参茶!”于老道了一声。
“放那!”纪余弦声音淡淡,带着明显的不悦。
于老放下茶后,知道纪余弦心情不好,起身退出去。
纪余弦心里说不出的烦躁不安,直起身伸臂欲端茶,猛然看到桌案上放着兰知绘拿来的账本,眸子一眯,抬手“哗”的一声扔了出去。
苏九出了纪府,也没找二毛,直接自己驾车往镖局而去。
一路上马车赶的飞快,
胸口气的快要炸开!
纪余弦!
你休想我再原谅你,你去抱兰知绘那个虚伪的女人吧!
骗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骗她不会武功,骗她说不会亲别人,骗她只要她一人,混蛋!
苏九几乎是一路飞奔到了镖局,拎着阿树便往后院走,二话不说便开打!
阿树莫名挨了几拳,倒在地上装死!
“起来!”苏九单膝跪压在他身后,满脸煞气,挥拳欲打在他脸上。
阿树嘴角青肿了一块,闷闷道,“大当家,你随便打吧,我心情不好!”
胡大炮走了,他心里烦闷,昨日赵家那表兄上门,和镖师炫耀睡了赵珊,他恨不得想杀人!
这个混蛋,睡就睡了,炫耀个球,难道他不知道女子的名誉很重要!
“心情不好就起来打架,别学那些城里人装怂蛋!”苏九喝骂了一声。
阿树紧紧蹙眉,脸色铁青,道了一声“大当家得罪了!”,一拳向着苏九身上挥去。
苏九一个后空翻,纵身而起,飞脚踢上来,两人腿猛的撞在一起,震的都麻了麻,随即错身而过,缠斗在一起。
两人过招极快,动作迅猛精绝,不少镖师围过来,看的眼花缭乱,拍手喝彩。
片刻后,阿树再次倒在地上,喘着粗气,想要起身,胸口一痛,又躺了回去!
苏九拎着他的衣领背在身上,道,“你输了,陪小爷去喝酒!”
两人坐在竹杠上,一人抱着一坛酒,苏九想起之前和胡大炮在这里喝酒,心里郁闷,拍开酒盖,仰头灌了一口。
清亮的酒水顺着她粉红的唇瓣淌下来,泛着潋滟的水光。
阿树转头看向苏九,问道,“大当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九看着前方,点头,“我让人骗了!”
阿树嗤笑道,“骗了什么?银子?竟然还有人敢骗咱们伏龙帮当家,活腻了不成,向来只有咱们骗别人的份!”
苏九抱着酒坛放在唇上,闻言一愣,转头看了阿树一眼。
对啊,是她先骗了纪余弦,骗了纪府,原来,他们两个人都在互相欺骗!
夫妻?
真是笑话!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夫妻?
可是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又那般亲密,亲密的仿佛是一个人,让人、贪恋。
最恩爱的夫妻,也不过如此了吧!
苏九向后仰身,躺在两条竹杠之间,目光遥远而迷茫。
这样的感觉真他娘的难受,不上不下,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若这就是奶娘说的喜欢,她宁愿不要。
不知道这些的时候,她过的要痛快的多。
可是、和他在一起时的欢喜,也是她从前从未有过的。
苏九长吁了口气,却依旧不能有个了断和解决的办法,反而越想越乱。
晌午时,于老进了书房,问在哪里摆饭?
纪余弦面前的账册一上午也没翻动一页,脑子里都是少女的模样,或张扬狡黠,或认真纯净……以往他若真生气了,她必会来找他,装出无辜的样子亲吻他,他所有的怒气都会化为乌有。
今日一上午却不见她来,心中越发的烦躁。
她真对那人动了心不成?
纪余弦扫了一眼窗外,起身往外走。
回到卧房,里面空无一人,淡淡幽香漂浮,带着秋风的清冷之意,男人莫名的惶恐起来,正欲转身唤人,就见奶娘进了房,看着他忙请安,“长公子!”
“夫人呢?”纪余弦沉声问道。
奶娘一怔,“少夫人去书房找公子了啊!”
纪余弦心头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奶娘还未答,锦枫突然疾步走进来,皱着眉,声音郑重,“长公子,苏家父母来了!”
纪余弦倏然转头,“他们什么时候进的京?”
锦枫缓缓摇了摇头。
就因为他们根本不知道苏家父母什么时候进的京,才感觉事情蹊跷。
“他们还带了一个女子!”
纪余弦长眸眯起,抬步往外走。
身后奶娘脸色微变,突然有些慌张起来。
“小姐!”她低喃了一句,急急出了房门,四处寻找苏九。
花厅里苏家父母正等着,苏小姐坐在木椅上,左右的打量屋内摆设,眼睛里露出贪婪的欣喜。
下人上茶,道已经去请长公子了,让几位稍等。
苏小姐又生了几分不安,小心的拽着苏林氏的衣袖,低声道,“娘、我有点怕!”
苏林氏抚着她的手道,“怕什么,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苏小姐咬着唇,轻轻点头。
突然门口人影一闪,纪余弦缓步走进来,身着紫色锦衣,墨发如缎,面容美绝,气质高贵,苏小姐呆了一下,顿时愣在那。
纪余弦在几人面上一扫,自然没落下苏林氏身边的女子,心中惊愕,面上波澜不惊,缓缓一笑,“小婿见过岳丈大人,岳丈何时进京,为何没派人通知小婿,好让我和夫人一起去迎接。”
苏文谦目光复杂的看着纪余弦,恭敬笑道,“长公子客气了,我们也是来的突然,想看看月玖,她可在府里?”
纪余弦长眸一闪,淡笑道,“夫人她有事出门了!”
苏林氏已经安奈不住,上前一步,急声道,“长公子,你们纪府被骗了,我们也被骗了,嫁进来的女人根本不是月玖,不是我们的女儿!这才是我们的女儿,苏月玖!”
说罢,忙将身边的女子拉到身前来。
苏小姐娇羞的低下头去,瑟瑟道,“见、见过纪长公子!”
纪余弦心中咯噔一下,长眸缓缓眯起,目光如清凉的泉水在女子面上滑过,缓步走到主位上坐下,淡声笑道,
“二夫人在开什么玩笑?我夫人明明是成亲那日你和岳丈亲自交到我手上的,如今说是假的,难道是你们骗我?”
苏林氏慌张道,“不,我们也被那贼人骗了!去年月玖进京,在玉壶山上碰到了山匪,嫁妆被抢劫一空,下人也全部都被杀了,那伙山匪冒充我们月玖的身份进京成亲。当初我们苏家进京的时候,那山匪和奶娘串通一气,骗我说重病不能见人,脸上一直蒙着面纱,所以从头到尾,我都没看到她面容,我们苏家真的是被骗了!”
纪余弦冷笑,“漏洞百出!月玖是你们的女儿,就算蒙着面纱,难道就认不出来了吗?还有你说进京路上,苏家人都被山匪所杀,那这位苏小姐又是怎么来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们月玖当时受了重伤,是被一山夫救了,到了现在身上的伤才好,她才是真的苏月玖!”二夫人急切的解释,“长公子若是不信,可把府里的少夫人和奶娘都叫来,当面对峙,谁真谁假,自然知晓!”
“简直荒谬!”纪余弦俊脸冷淡,“当初夫人是你们嫁过来的,如今又说是假的,我为什么要信?”
他长身而立,气势凌然,长眸淡淡一扫,
“岳丈对纪府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这种荒唐的故事就不必再编了,我还有事,几位慢走!”
苏文谦一脸焦慌,“长公子、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纪余弦却不想再听下去,抬步往外走,脚步甚至有些急切。
苏小姐慌张的抓着二夫人的手臂,“娘、”
此时门口突然传来轻笑的一声,“听说是亲家来了,有失远迎,实在是失礼!”
纪余弦站在那,看着突然出现的二夫人,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二夫人进了花厅,立即笑道,“我在后院就听到下人说亲家来了,从阜阳过来,一路辛苦,我们纪府慢待了!”
看到二夫人,苏林氏顿时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忙疾步走过来,“见过二夫人,您可要为我们月玖做主了啊!”
二夫人眸子一闪,故作惊愕的道,“哦?月玖怎么了,难道在纪府上受了什么委屈和亲家诉苦了?”
苏文谦起身道,“二夫人,此事说来荒唐,我们也没想到,可是事情就摆在眼前,不由的人不信!”
二夫人脸色郑重起来,“到底是何事?”
苏林氏忙将方才和纪余弦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二夫人脸色一变,震惊道,“竟有这种事?”
“二夫人!”纪余弦冷声开口,“我若没记错,您现在应该在景岚苑中。”
二夫人满脸正色,“余弦,我也是纪府的人,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我作为长辈怎么能不管不问。”
“是,二夫人一定要为我们做主!”苏林氏抓着二夫人的手臂,哀求道。
“余弦,既然亲家在这里,他们自己的女儿,难道说的还有假,我看还是将少夫人找来,当面对峙,真相自然大白!”二夫人道了一声,随即吩咐下人道,“去请少夫人!”
“不用了!”纪余弦道了一声,回身坐在主位上,俊颜淡漠,“夫人不在府里,也不必她来说什么,我自己的夫人,我来做主就好!”
说罢,他抬头看向苏文谦和苏林氏,“不管当初你们嫁进来的人是谁,都是和本公子拜堂成亲的人,这个错不了,我的夫人也只是她,不可能是别人!”
站在苏林氏身后的苏小姐脸色顿时一白,似没想到纪余弦会这样说。
苏文谦和苏林氏亦是一脸惊讶,苏林氏急声道,“长公子,那女子可是个山匪,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怎么能做纪府少夫人?”
“余弦,你难道被那女人迷了魂不成,她若真如亲家所说,是个山匪,根本不是苏家小姐,我们怎么可能让一个山匪做纪家主母,何况,和你从小定亲的人是苏家小姐啊!”二夫人一脸正色的道。
此时,奶娘站在窗外,将屋子里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焦慌不已,急急忙忙往外走。
“我说了,我只认和我拜堂的人是纪府少夫人,其她人和我、和纪府都没关系!”纪余弦薄唇抿着似有似无的凉笑,薄情而邪肆,“若我夫人并不是苏家的女儿,那两位跟我们纪府也没有任何关系,请回吧!”
苏文谦和苏林氏顿时慌起来,不曾想纪余弦竟会这样说,一下子没了主意。
苏小姐更是委屈不已,站在苏林氏身后嘤嘤哭泣。
“我不同意!”二夫人脸色阴沉,“当年大夫人走的时候还向我嘱托过你的婚事,不管怎样,我毕竟是府里的长辈,定要遵守大夫人的遗愿,纪府的少夫人必须是苏家女儿!”
纪余弦冷笑,“夫人是我的,二夫人不必逾越多管,况且二夫人自己的事还没清楚吧!”
二夫人一脸冷鸷的盯着纪余弦的脸。
苏林氏此时也看明白了,纪余弦和那冒充的苏月玖相处一年,分明是有感情了,舍不得让她离开,那他们苏家又算什么?
没有了方才的惶恐,苏林氏心中愤恨,上前一步,一脸的泼辣,“当初纪府和我们苏家定的婚约,岂是长公子说毁便能毁的,我女儿就是纪府的少夫人,谁也不能改变。而且那假冒的山匪杀害了我们苏家下人,重伤了我女儿,抢了我们苏家的嫁妆,难道就这样算了,请长公子把她叫出来,一定要给我们苏家一个交代,长公子也必须给月玖一个交代!”
纪余弦眸光清寒的望过来,气息阴沉,似寒冬猛然而至,众人忍不住心头一瑟。
这个时候,苏九的马车正停在纪府门外。
奶娘焦急的等着,见苏九回来,立刻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小姐,出事了!”
苏九皱眉,“出了什么事?”
“苏月玖没有死,老爷和二夫人把她带到纪府来了,现在正叫嚣着要和小姐对峙!”奶娘惶急的道。
苏九一下子愣在那。
苏月玖,没有死?
苏九猛然想起一年前,自己看到树林里的那个女人,当时她还找了件衣服给她盖上,明明已经死了,还是长欢他们给埋的。
怎么会、
花厅就在前庭,进府后,走了不远便到了,远远的便听到一女人的哭诉声,
“我女儿被贼人所害,还被人顶替了身份,长公子不但不替我女儿伸张正义,竟偏向那贼人,你们纪府也太欺负人了!”
“我女儿名义上已经嫁给纪府了,如今你们不要她,那要她后半生怎么办?”
“今天不管如何,也要给我们苏家一个交代!”
“我们的女儿才是真正的苏月玖,才是纪府少夫人,就算告上衙门,青天大老爷也会给我们公道!”
……
女人哭喊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年轻女子的哭泣,听上去那般委屈冤枉。
苏九一步步往花厅走去,脚步竟从未有过的沉重。
推开门,厅里坐着、站着许多人,闻声齐齐转头看过来,花厅里顿时一静。
苏九在众人面上扫过,容颜清绝,目光澄澈,淡声道,
“不用说了,我不是苏月玖,我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