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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家后院里,阿树的确有事要忙,忙着安抚他的女人。
等众人都走了,伙计们去大堂里收拾被打碎的瓷器,只剩下他两人,空气渐渐安静。
赵珊已经冷静下来,方才的柔弱不见,拂了拂衣服上的褶子,声音还有些暗哑,“今天的事,多谢你赶来!”
“没事儿,应该的!”阿树憨笑道了一声。
“对了,你怎么知道郑长业来店里闹事?”赵珊问道。
郑长业来的时间不长,阿树就带着那么多人赶来了,明显是有备而来,他如何知晓?
阿树一怔,眼睛一转,立刻道,“我、我怕他来闹事,所以一直派人在你们家附近守着,郑长业一来,我的人就立刻去告诉我了!”
赵珊点了点头,却冷淡道,“你不必派人守着,那日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以后再没有瓜葛!”
“要是下次郑长业再来闹事怎么办?”阿树不愿听女人说没有瓜葛的话,哼声道,“何况你现在肚子里还怀了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不管?”
赵珊惊愕的抬头,“什么孩子?”
阿树脸上微红,“我们、睡了,你不是怀了我的孩子?”
赵珊羞窘道,“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们大当家,她说,男人和女人睡了就会有孩子!”阿树道。
赵珊耳根通红,又有些哭笑不得,讷声道,“只一次、也不一定会有!”
阿树脱口道,“一次没有,那我们就多睡几次!”
赵珊瞪大了眼看着他,窘迫难当,转身走到一桂花树下,“你胡说什么!”
阿树也知道自己说了放浪的话,走到女子身后,低声道,“我是说真的,我们成亲吧!然后、再要个孩子!”
赵珊心头跳的厉害,又怕阿树是因为那日的事要对她负责,根本不是真心的。
她转过身,背靠在树干上,低着头道,“你不用这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那日的事本是我自愿,你不用因为内疚就要娶我。”
“没有。”阿树一把拉住赵珊的手臂,急切的解释道,“我喜欢你,也喜欢和你睡!”
赵珊倏然抬头看着他,听到他最后一句话,顿时满脸羞红,“你、”
阿树看着女子柔媚的样子,猛然又想起那晚,胸口一荡,俯身吻在女人的唇上,粗鲁用力的亲吻。
赵珊浑身娇软,身后抵着树,身前也是“树”,无处可躲,似要在这夹缝中窒息过去。
那日本是醉酒,记忆已经模糊,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
真切的感受到男人雄健的体魄,强烈的男子气息,冲击着她本薄弱的意志,马上就要坍塌。
良久,阿树气喘吁吁的停下,双目灼灼的看着女子,哑声道,“我立刻让我们大当家找人来提亲,我们成亲,生孩子!”
赵珊仰头看着他,男人身形高大,将她整个人笼在身下,头顶的天空全部遮住,好像,他就成了她的天。
然而也许是之前阿树的拒绝太过决绝,眼中的厌恶让她心有余悸,所以现在仍旧没有半分安全感。
眼中的春情褪去,女子垂头道,“你让我再想想!”
“你都是我的女人了,还想什么?”阿树皱眉道。
“我不知道,但我现在不想答应你,你让我考虑考虑!”女人有女人的固执。
阿树气恼的按住她的头,再次亲上去,解恨似的吻着她的嘴。
“不嫁给我,我就天天来亲你!”
女人软倒在他怀里,胸口尽是柔情蜜意。
……
阿树回到镖局,苏九给众人买了酒,正指挥人搬到院子里去。
见阿树面带笑容的回来,苏九笑道,“看你一脸春情萌动,赵姑娘答应成亲了?”
阿树憨笑摇头,“没有!”
“那你高兴个头!”
“她说考虑一下!”
苏九噗嗤一笑,拍了拍他肩膀,“很好,继续努力!”
“咋努力?”阿树一把拽住苏九的手臂,“大当家,你可得帮我!”
因为苏九出的“英雄救美”的法子,现在赵珊对已经不那么拒绝他了,阿树对苏九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苏九道,“我已经研究过那本秘籍了,接下来你要主动献殷勤,镖局这边的事都交给张麻子,没事你就去赵家。她一个姑娘,父亲又病着,一个人料理整个店铺肯定很麻烦,你多帮着她点,另外也可以防着郑长业上门闹事。”
阿树深以为然的点头,“大当家说的对,我听你的,明天我就再去找她!”
苏九抿嘴一乐,深感自豪!
阿树这边总算让苏九松了口气,然而刚轻松两日,正等着听阿树那边的好消息,不想,商行里又出了事。
这日苏九上午快午时了去商行里,发现商行仍旧大门紧闭。
竟然没有开张营业,苏九觉得蹊跷,从后门进去,见几个管事正在后厅里商议事情,伙计们各自守在柜台后理货。
看到苏九纷纷站起来,“九爷!”
“九爷!”
苏九淡淡点头,在首位上坐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开门?”
几个管事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九爷,一大早商会里来了人,说咱们商行破坏了规矩,不许咱们再开张营业,欢爷已经去商会里去和会长交涉了,咱们也正在想法子。”
苏九一怔,“破坏了什么规矩?”
“商会里的人说,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第一不能呛行,做什么生意就是只能做那一行,不能抢别人的买卖,咱们商行里各种货物汇杂,说咱们恶意抢别的铺子的生意。第二,说咱们货物价钱偏低,也算是不正当竞争,所以商会不允许咱们商行继续开下去了!”
苏九几乎气乐了,“咱们商行开业已经半年了,这些规矩为什么才出来?再说商会有什么资格不让咱们开业?”
那管事道,“城中的商会的确是有权利有阻止店铺开业的权利。”
苏九冷笑,“这规矩谁定的?”
几个管事互相看着,一时也说不上来,只道,“规矩早就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但大家一直都是这么认可的。”
“那城中纪府和朱家也受商会的规矩限制?”
“这、”那管事皱眉道,“纪府和朱家是不用的,两家明里服从商会,但实际上,商会的人并不敢约束两家。!”
“这就是了,什么狗屁商会,还不是欺软怕硬!”苏九站起来,“你们谁认识商会在哪,带我过去!”
一管事站起来,“我带九爷过去!”
“好!”
两人出了门,坐上马车,直奔商会所在的地方。
商会在南城一处阁楼中,平时有几个盛京城中德高望重的几个老掌柜坐镇,哪家的伙计受了冤屈,被掌柜的克扣或者拖欠了工钱,不去衙门,先到这来要账,由商会的人去和东家交涉,若是东家是蛮横不讲理的,由商会的做主,找状师,写状子,带着伙计告到衙门里去。
商会刚成立时,这些为拼命百姓设定的规矩,本意的确都是好的,但后来随着商会发展,里面的关系复杂,所有的规矩也都变了味。
城里所有有些地位的商户和商会里都有关系,所以这些商会的元老都是向着商户的,平时有伙计上来告状,大多都被各种理由打发回去。
渐渐的,也就没人上门告状了。
这些商会元老,平时便是喝茶聊天打屁,或者联合起来打压一下小商户,正经事基本不干。
商会的会长每三年一选,商会毕竟还是有些权利的,所以每到选会长的时候,也是城中这些商户掌柜最活跃的时候。
上次那个大金牙带着梁世子找纪余弦,便也是为了做会长。
不过碰上纪余弦比妖精更精的人,也算他倒霉。
苏九到了门外,下了马车,见楼阁古旧,却依旧可以看出曾经的气派,两旁石狮守门,朱漆大门上挂着商会的匾额。
门口还有两个小厮守门,见苏九走过来,立刻伸手拦下,两双势力的眼睛,上下打量苏九,
“找谁,有没有拜帖?”
苏九伸臂左右一推,迈步便往里面走。
两个小厮也没见她使多大力气,却被直直被推翻出去,仰面倒在地上,痛声惨叫。
进了门,苏九一眼便看到朱和城坐在最上首的位置上。
心里顿时了然,怪不得商行开了这么久,商会突然找上门,原来又是朱和城这个老奸巨猾从中作梗。
大厅里还坐了五六个五旬上下的男子,一个个身穿深色锦衣,面露精光,一见便知都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此时看到苏九闯进来,顿时齐齐转头。
长欢站在众人中间,年轻虽轻,却身姿挺拔,气质俊朗,丝毫不露怯,似正和众人辩解。
闻声转身,看到苏九,长欢顿时一乐,“老大!”
“这位?”一长者看着苏九皱眉。
长欢笑道,“这是我们商行的掌柜,苏九爷!”
众人都露出恍然之色,看苏九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打量和惊奇。
他们对苏九爷这个名字也算早有耳闻了,只是没想到,将商行开的这么大,背后的人竟是如此年轻的少年。
朱和城看着苏九,微微眯眼,目露阴沉。
苏九、不单是商行的掌柜,还是清龙镖局的当家。
上次往徐州运粮的事,就是清龙镖局的镖师押运,如今想来,是这位苏九和纪余弦一同给他下了套。
可笑他纵横商场数十年,竟栽在两个年轻人的手上,不但损失了那么多的粮食,丢了皇商的资格,也间接害死了他的儿子朱质。
朱和城冷冷看着苏九,心中恨意更浓。
“苏掌柜来的正好!”一穿深灰色,瘦面长须的男子撇着嘴道,“咱们商行的几位管事经过商议后,认为你们商行的经营破坏了规矩,从今日起不许再开门营业。”
长欢脸色一冷,刚要顶回去,苏九握住他的手腕,冷声笑道,
“破坏了什么规矩?”
“呛行、压价!这都是咱们生意人的大忌,既然大家都在盛京城中做生意,商会的目的就是维护大多数商户的利益,你们商行损害了大家的利益,就应该关门!”另外一高个子的老者沉声道。
“做生意,各凭本事!你们自己商铺不能吸引客人,关我们商行什么事?想要让我们关门,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苏九清冽一笑,容颜清绝,拉着长欢往外走。
和这些人,根本无需废话!
“苏掌柜,留步!”朱和城突然开口。
苏九转头,“朱掌柜还有何指教?”
“苏掌柜后生可畏,令人佩服!但你要知道,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苏掌柜本不是盛京人,来盛京做生意最好还是遵守这里的规矩!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螳臂当车!”朱和城自朱质死后,愈发的阴郁肃严,冷冷盯着苏九。
苏九不在意的笑,“朱掌柜预备将我怎样?”
“苏掌柜若是和商会为敌,就是和整个盛京城的商户为敌,将会遭到所有商户的抵制。和商行所有合作的商户都会停止给你们商行供应货物,你们商行的伙计也会因为种种原因辞退不能再留在商行,即便你有货,没有了人,你们商行依旧不可能维持下去!”朱和城胸有成竹的冷笑。
“你们分明是看我们商行赚钱眼红嫉妒!”长欢见众人联合起来欺负他们,忍不住怒声喝道。
“这是规矩!”朱和城端着茶慢饮。
“狗屁的规矩!”长欢怒骂。
“这位长欢掌柜,还请说话注意些,这里都是有身份的人,容不得你撒野!”朱和城将茶盏重重往桌案上一放!
长欢无惧冷笑,“我很久没打人了,你们也不要逼我动手!”
几个年长的商会管事脸色一变,“你还敢打人不成?”
“逼急了我,杀人都会!”长欢俊脸阴鸷,身上气势凌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几分。
那些管事脸色微白,愣怔的看着长欢。
“不必在这危言耸听,这里是天子脚下,杀人偿命,我道要看看谁敢在盛京城里胡作非为!”朱和城冷哼一声。
“朱大掌柜这般欺负两个年轻人,是不是有点太仗势欺人了!”
门口突然传来低沉悦耳的一声,众人抬头,顿时一惊。
男人一袭修墨莲红袍,微挑的凤眸带着邪肆的冷意,面容俊美如旧,气质矜贵,缓步走进来。
“长公子!”
“见过长公子!”
屋内众人,不管辈分和资历大小,此时均起身,恭敬的和纪余弦见礼。
听到男人声音苏九便愣住,转身看着男子正望过来,眸色漆黑如魅,幽幽的看着她,不禁呼吸一窒。
他不是去江南了吗?
何时回的盛京?
“长公子请上位坐!”一管事满脸谄笑。
满屋之中唯有朱和城还坐着,看上去还算平静,毕竟朱家和纪府还有利益牵扯,不到真撕破脸面的时候。
纪余弦目光在苏九面上滑过,缓步上前,和她并肩站在一起,高挺的身姿,风流华贵,站在那,便是整个屋的耀眼所在。
他长眸在众人面上一扫,薄唇轻勾,声音悦耳悠扬,“众位不知,这商行有一半是我纪府的,纪府生意涉及的范围广,如今放在一起卖,不算呛行吧!”
此时商会的会长忙笑道,“原来这清誉商行是纪府的,误会、误会了!”
纪余弦扬眉一笑,“因为是我们纪府直接供应,所以有些货物的价钱可能相对要便宜些。但绝对在行业价钱浮动之内,并不存在恶意竞争的事,几个管事尽管去查!”
“不敢,我们也是叫这位长欢管事和苏掌柜来问问罢了,并没有其他意思!”
“对,以前和苏掌柜不熟,正想借此机会熟络一下!”
“都在盛京城里做生意,以后还要互相关照!”
……
纪余弦一出现,几个管事立刻都换了态度,忙恭维讨好,朱和城坐在那里,看着这群趋炎附势的小人,手掌紧握,牙关几乎咬出血来。
也不怪他们巴结纪余弦,纪府如今已经是唯一的皇商,垄断着大梁的船运、绸缎、钱庄,每年上缴的税银占了大梁商税的三分之一,连朝廷对纪府都礼让三分。这里面有多少人不知道是仰靠纪府的鼻息生存,得罪谁也不敢得罪纪余弦。
苏九看了纪余弦一眼,无声一叹。
他们说了那么多话,到底抵不上他一句话,果真有钱有势才是王道。
她相信,就算她将方才纪余弦说的那些和这些商会的人摆道理,也没人会听她的。
因为她不是纪余弦。
“这件事是咱们商会误会了,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这位苏掌柜得纪长公子真传,年轻有为,实在令人佩服!”会长又开始夸赞苏九。
商会会长姓吴,是盛京有名的大商户,几代经商,和纪府自然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当初他坐上这会长的位置还有纪余弦的帮忙,所以即便他论年纪算是纪余弦的长辈,依旧恭敬有加。
苏九听的却气愤不已,什么叫她得了纪余弦的真传?
你好好的巴结纪余弦就算了,扯上她做什么?
然而细想起来又没什么不对,最开始,他的确是她的先生,她做生意的本事也是和他学的。
“无妨,大家都在盛京,以后难免要打交道,今日便算正式认识了!”纪余弦神色雍容,淡淡轻笑,容颜俊魅“那我现在可以带苏公子走了吗?”
“自然、自然!”会长和几个管事忙点头哈腰的道。
纪余弦微一点头,“告辞,改日再和几位掌柜叙旧!”
说罢,转身很自然的拉住苏九的手腕,带着转身往外走。
苏九下意识的挣了一下,男人却目视前方,脸色不变,她眼珠转了转,也作从容的跟上去。
还未走到门口,纪余弦似突然想起来什么,脚步一顿,转身看着朱和城道,“忘了和朱掌柜说了,因为崇州一带河道淤堵,所以船运紧张,明日的一批船因为吴会长已经提前订下,只能委屈朱掌柜再多等几日。听说纪府的管事已经通知朱掌柜,纪某实在觉得过意不去,今日来此也是特意向朱掌柜致歉。”
朱和城方要笑着说“没关系”,一抬头猛然看到吴会长看过来若有所思的冷目,顿时心中一沉。
仍旧勉强挤出几分笑,“长公子太客气了,不过晚走几日,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朱掌柜如此宽宏大量,纪某便放心了!”
说罢,转身而去。
身后吴会长却已经变了脸色,整治清誉商行的事本就是朱和城撺掇他和商会的,如今听了纪余弦的话才明白,朱和城原来是因为船运的事心存不满,故意想挑拨他们吴家和纪府。
听说纪余弦出门了几日,若不是今日正好回来碰到,等他们真将商行封了,或者联合其他商家抵制商行,那他真的就把纪余弦彻底得罪了。
朱和城这个老狐狸,竟然和他玩阴的!
“朱掌柜!”吴会长冷淡开口,“您一早就知道这商行是纪府的吧?”
朱和城眼睛一转,笑道,“自然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怎么也要给纪府几分面子!”
吴会长冷哼一声,“可我见朱掌柜听到纪长公子说的时候,并没有惊讶,似乎一早便是知道的!”
朱和城脸色微微一变,如今他们朱家失了皇商的资格,大不如从前,否则凭吴威怎么敢这般质问他。
“吴会长,纪余弦临走时突然提起此事,分明是想让你我心生芥蒂,吴会长莫要上当才是!”朱和城沉声道。
“朱掌柜到了此时还想挑拨我和纪长公子,你觉得我会听谁的?”吴威无声冷笑,拂袖而去。
朱和城面色铁青,一拳重重捶在桌案上,震的上面茶碗叮当作响。
他明明派人查到纪余弦在江南的事未了,还要过几日才能回京,所以才想趁此机会打压商行,他怎么会突然出现?
更让他恼恨的事,似乎几次和纪余弦交锋他都没占到便宜。
难道他纵横商场几十年,还真不如一个年轻后辈?
苏九被纪余弦带着出了商行,一出门立刻要挣开他的手。
纪余弦却仅仅攥在手里不放,回眸瞥她一眼,淡声道,“还在商会这里,你就让所有人知道商行幕后的两个掌柜不和吗?”
苏九抬眸看他一眼,落在他浓稠幽深的凤眸里,忙转开眼。
有的人,多看一眼,都忍不住想亲近。
“我和你们当家有话要说,你先回去吧!”纪余弦侧首和跟在他们身后的长欢道。
长欢脸色沉淡,看向苏九。
苏九听纪余弦说有事,对着长欢微一点头。
长欢脸色更沉了几分,却未多言,坐着自己来时的马车回商行里去了。
“什么事?”苏九问道。
纪余弦拉着她的手慢行,俊颜淡淡,并不回话。
已经进了初冬了,天气清寒,男人的手却一如既往的暖热,紧紧的包着她的手,似要将她全身都暖起来。
袖口上纹边的金线随着两人的走动轻轻蹭着她手背,微微的痒,那种勾人心魄的痒。
默了一瞬,苏九又道,“你何时回来的?”
“昨日夜里。”男人低低回了一声,转头看着她,“我不在的时候,去书房里偷了什么东西?”
苏九顿时一愣,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看着男人狭长戏谑的凤眸,苏九说完脸上顿时有些窘迫,闷声道,“我就是看看,看完再还回去!”
“之前还没看够?难道是夜里太想我,拿那书睹物思人,里面的动作,还有哪个要我教你?”男人邪邪挑着眉。
苏九羞恼的瞪着他,“谁想你想的睡不着?少臭美了!我、我是给阿树看的!”
纪余弦顿时蹙眉,“你和阿树看?”
“不是,我帮他看!”苏九越解释越乱,一把将纪余弦的手甩开,转身往自己的马车上走,“跟你说不清楚,我回去了!”
走了两步,听到身后脚步声,回头见纪余弦也跟了上来,惊愕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你去哪儿?”纪余弦问道。
“去商行!”
“我也去商行,和苏掌柜正好顺路!”
“你去商行干嘛?”
“宝贝,商行也有我的一半,以前我信任自己的夫人,所以才不过去,如今我夫人不管我了,我当然要亲自去查看。”纪余弦凤眸眯着,笑颜如冬阳明媚。
苏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半晌无语。
四目相对,纪余弦眸色渐渐幽暗,伸手欲勾她腰身。
苏九一扭腰,灵活的闪开,快步往马车上走,小声嘀咕道,“去便去!”
两人上了马车,苏九道了一声“回商行”,二毛驾车离开。
马车内光线幽暗,苏九脊背笔直的坐着,目不斜视,却仍旧无法忽略对面那道深邃炙热的目光。
两人沉默无语,似乎都想和对方说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口。
“我要喝水!”男人突然道。
苏九睨他一眼,伸手倒了一杯凉茶递给他。
纪余弦一手接了茶,迅速的往旁边一放,另一只手已经握住苏九伸过来的手腕,用力的往怀里一拽。
苏九本能的反抗,身子一歪,男人顺势倒下来,翻了个身将她拥入怀中。
“纪余弦,你放开!”苏九用力的挣扎。
她一挣扎,手臂反而全部被男人困住,紧紧的抱着她,一刹那,车窗外的声音都已远去,只剩男人急促的呼吸。
男人微微俯身,抵着她的额头,长眸半眯,在她耳边轻轻道,“想我了吗?”
熟悉的气息铺面而来,苏九身体顿时软了下去,男人容颜精致,俊美如斯,每一寸肌肤,她都再熟悉不过。
夜里辗转难眠时,她以为自己只是不习惯一个人
而已,如今看到他,才知道,原来她是在想他。
可是,现在看着他渊底漩涡似的深眸,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纪余弦闭上眼睛,温柔的道,
“宝贝,天冷了,回家吧!”
苏九顿觉鼻间酸涩,眼睛里有什么涌上来,她忙闭上眼睛。
“苏九、”
“苏九”
他一声声低唤她的名字,手掌托着她的头,微微转向她,殷红的薄唇轻碰她唇角,
“江南那边出了事,我过去本想逃避,也让你冷静冷静,可是不过几日,我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回来,因为我想你实在快要想疯了!”
“不管白日还是夜里,我脑子里只有你,在笑,在说话,在同我亲热,苏九,你到底给我下了什么魔障!”
苏九闭着眼睛,长睫颤抖的厉害,双手紧紧抓着男人胸前的衣服,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起串串酥麻,她极力的控制自己不吻住他。
男人却似知道她心里所想,下一刻便启口含住了她的唇。
四唇相贴,两人都颤了颤。
苏九似用尽了全力咬紧牙关,不许他探入,仿佛他唇舌一入,自己便彻底溃不成军,身心尽失。
男人也不急,温柔细密的吻她,低低哑哑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
“我不计较你和萧冽的关系,也不敢再对你乱发脾气,宝贝儿,别丢下我一个人,别离开我!”
“你比半月噬还要厉害,半月噬让我一个月痛苦一次,你却日日折磨我!”
纪余弦急促的喘了一声,一捏苏九腰身某处,衬她张口,软舌顿时破城而入,肆虐成狂。
苏九惶恐的推他,暗哑的声音被他吻的支离破碎,
“纪余弦、不、我们已经、”
“不要说!”纪余弦用力的将她即将出口的话堵回去,清俊的长指抚着她脸颊,哑声道,“我只有你一个夫人,我们从未分开!我已经让于老去苏家谈解除婚约的事,我可以给他们苏家补偿,多少银子都可以,我也可以帮助他们苏家重回盛京,只要他们同意,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苏九漆黑的眸子怔怔看着他。
男人幽幽的看着她,声音低沉,“我知道我已经疯了,只要你在我怀里,我什么都已顾不上!”
“纪余弦、”苏九一张口,才觉出自己声音软媚含情,好似不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纪余弦眸子一深,俯身重重吻下来,似竭尽了浑身之力的吻她,从眉眼到唇角,从下巴到锁骨,从浅到深,没完没了的痴吻,要将这时日的空缺全部补回来似的。
马车已经在商行门前停下,二毛道了一声,“公子,到了!”
苏九和纪余弦全然不管,这一刻,眼中中剩彼此。
仿佛明日世间便要天崩地裂,只剩这最后一刻的缠绵。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苏九唇舌早已吻的麻痛,趴在他肩膀上低低喘息。
良久,马车内只有彼此交错的呼吸声。
纪余弦抱着她,手掌轻抚她柔滑的墨发,声音哑魅,“跟我回家吧!”
昏暗中,苏九双眸朦胧,缓缓摇头,“现在还不能回去!”
纪余弦自然知道她心里的顾及,所以他要尽快才是。
“那我和你去。”他已经数日没有睡好,她在他怀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他也能安心。
苏九心中柔软,几乎要答应下来,咬了咬下唇,终究狠心道,“也不好!如今我们并无干系,怎么能住在一起,就像戏折子里说的,岂不成了奸夫淫妇!”
“胡说什么!以后再不给你给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男人微微皱眉,“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没有人比你更名正言顺了!”
苏九固执的道,“那也不行!”
他名义上的夫人毕竟是苏月玖,不是她。
纪余弦无声一叹,微微起身,手掌捧着苏九的脸,眸光深情似水,俯身在她如画的眉宇间轻轻一吻,“那乖乖的在乔安那里呆着,等我这边事情一了,就马上接你回家!”
苏九点了点头,问道,“如果、苏家人不同意退亲呢?”
“我会让他们退亲的!”纪余弦斜挑的长眸闪着幽光。
天已经黑了,纪余弦却实在舍不得和苏九分开,抚着她的脸颊又吻下来,“苏九,等着我!”
“嗯!”苏九重重点头,黑暗的马车内,清眸灼灼的看着他。
“我走了,我会派人看着朱和城,有什么事不必和他硬碰,有夫君去解决!”
“我知道!”
“天气冷,早点回去,如今上午不用习字了,早晨可以多睡一会,羽衣坊里新入了一批狐裘,我让人挑了一张最好的银狐皮给你做了披风,已经做好,明日便送过去!”纪余弦细细的交代,总觉得她不在自己身边,有太多不放心。
苏九清冽一笑,“好,我会穿的,不冷也穿!”
“傻丫头!”纪余弦莞尔轻笑,在她鼻尖上轻吻,心中柔情万千,只恨此刻不能长久。
“快走吧!”苏九怕他又纠缠个没完没了,伸手推了推。
纪余弦又抱了抱她,才起身下了马车。
纪府的马车就停在前面,锦枫一动不动的守了将近半日了。
苏九撩开车帘,看着男人红袍在夜风中翻飞,墨发乱舞,似展翅的蝶,敛去了这夜色中所有的绚烂。
男人上马车前转头看过来,隔着薄雾夜色,苏九似看到男人对着她妖媚的眨了眨眼。
苏九一把将车帘放下,独自一人坐在车厢里,垂眸低低的笑。
等在掀帘往外看,马车已经走远了,只还有模糊的马蹄声在夜雾中哒哒远去。
苏九抬手抚了一下红肿的唇,只觉由内而外的欢喜。
商行顶楼,长欢一直站在木栏前,俊逸的面孔在暮色下看上去略显深沉,好似不是二十岁的少年。
苏九的马车已经离开,他依旧站在那里,仿佛入定了一般,同这黑夜渐渐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