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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了一夜的风,突然便开始下雪,大雪下了三日,整个盛京被白雪覆盖,白茫茫一片。
天气清寒,滴水成冰,苏九每日呆在房里,烤着火炉冬眠。
纪余弦相继派人送了许多冬日滋补的补品来,大概是和苏府谈解除亲事的事没谈妥,所以,一直没来见她。
苏九知道,此事并不好办。
苏家千方百计的想将女儿嫁进纪府,如今怎么会轻易放弃。
纪余弦说他会想办法,他能有什么办法?
苏九虽然信任他,却也觉得心中不安,转头看着窗外大雪纷飞,心中并不安宁。
这两日萧冽到是来过一次,似乎心情很好,坐了半日才走。
苏九心中惦记着阿树和赵珊的事,想着等雪停了以后去探探消息。
这日下了朝,宫人来招萧冽,说皇上有事要谈。
昭王萧敬在一旁听了,眸色愈沉,冷哼一声走了。
刚走到正乾殿门口,只见一小太监站在殿门外的古树下,正向着殿内张望。
那小太监是平时经常帮他给纪妤传话的,此时在这里等候定是纪妤有事找他。
看了看四周无人注意,萧敬走过去,低声道,“什么事?”
小太监忙道,“殿下,娘娘请您过去,老地方见!”
萧敬眉头皱了皱,知道纪妤找他定是有事,道,“好,等下本王便过去,你回去吧!”
“是!”小太监猫腰四下看了看,低着头快步走了。
萧敬没直接去那园子,先去娴贵妃的华林宫里请了安,呆了片刻,才告辞出来漫步往园子里去了。
此时萧冽也到了御书房。
殿外积雪都已经被扫净,只有金鱼青瓷缸中的荷叶上落了一层雪,衬着碧水红鱼,煞是好看,皇上说看着很有雅趣,宫人便留着不敢动。
殿顶上的雪化了,顺着金碧屋檐往下滴水,宫人在廊下放了描金的瓷缸接着,一路过去只听叮咚作响。
进了御书房里面只有皇上一人在看折子,旁边大太监总管在旁侍奉墨墨,见萧冽进去,忙躬身请安。
“儿臣参见父皇!”萧冽恭敬问安。
皇上一身明黄龙袍,面色红润,雍容笑道,“冽儿不必多礼。今日朝上,沈相提的降低商税的事你怎么看?”
萧冽略一沉吟,道,“儿臣赞成沈相的提议。之前大梁重农利,是休养生息之策,而商税一直都过重。如今大梁繁荣昌盛,国富民强,降低商税可以促进货物贸易,使这繁华之景更上一层楼。”
皇上欣慰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
父子两人商议了一下商税如何降,将至多少,谈了将近一个时辰。
皇帝才转了话题道,“之前朕想将张太傅的孙女嫁给你做正妃,你可还记得?”
萧冽身体微微一僵,“儿臣记得!”
“此事恐怕不成了,你皇兄也向朕求娶张太傅的孙女,之前他求娶过一次南宫家的小姐,朕没答应,这次总不好再驳了他!另外他毕竟是你兄长,就算要娶正妃,也应该在你前面。”皇上缓缓道。
萧冽听了顿时松了口气,只觉心头大石落地,全身都舒畅无比。
面上却不露,只恭敬道,“是,父皇说的极是!”
“选个日子,朕便将敬儿的婚事定下来,过了年再完婚,所以你的也不必着急!”
“是!”
皇上看着萧冽慈爱的笑,“朕说不急,看你更高兴了好像。你们一个个不想娶正妃是什么意思,你兄长府中好歹还有几房侍妾,你呢?要不要也先娶个侧妃?”
萧冽忙道,“多谢父皇关心,儿臣不想娶侧妃。父皇若是疼爱儿臣,就让儿臣选一心怡女子做正妃,儿臣对父皇感激不尽!”
“哦?听你这意思,似是已经有中意的女子,是哪个大臣家的千金,说来我听听!”皇上倚在龙椅上,面容和气,似只是个普通父亲和自己的儿子聊起儿子的婚事。
萧冽顿了一下,才道,“如今、还没有!若有一日有了,定禀告父皇,还望父皇成全!”
“好、好!只要你喜欢,父皇一定成全,决不棒打鸳鸯!”皇上半是玩笑的道。
萧冽清俊的脸上唇角微勾,眉目含笑。
“对了,今年云南王要挟家眷入京过年,半月前已经动身来盛京,这两日应该就快到了!玉珑郡主才貌双全,知书达理,可是滇南有名的美人,到时你可多接触一下,若是有意,父皇便替你留下她!”皇上笑道。
萧冽低着头,眉头轻蹙,“是!”
云南郡王今年竟然要在盛京过年,还带着家眷,看样子也是有和朝中联姻之意。
好在父皇只是一提,既然答应了随他心意,想来也不会勉强。
萧冽稍稍放心下来。
这边萧敬进了院子,石径两侧积雪皑皑,银装素裹,幽静清雅,偶尔有飞鸟掠过,落雪簌簌,纷飞如絮。
转过那道假山,女子正穿着织锦绣蝠纹的披风在等候,看到他来,立即扑到男人怀里,嗔道,“怎么才来,人家都等了半天了!”
萧敬搂着女子笑的轻佻,“冷了?让本王给你暖暖。”
说罢看了看四周,抱着女子进了假山内。
假山外面洞口极小,十分隐蔽,里面却别有洞天,石床上铺着皮裘,旁边石桌上还放着杯盏。
两人搂抱着倒在床上,亲热了一会,萧敬才问道,“找我来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纪妤瞟他一眼。
“那就是想我了!”男人挑着眉,吻在女人唇上,手探进衣襟内,呼吸顿时变的急促。
“先别、”女子娇嗔一声,按住男人的手,正色道,“今日我的确是有事寻你!”
“何事?”男人漫不经心的说着,在女子腰上捏了一把。
女子声音虚软,“是为了你娶正妃的事!”
萧敬微微一怔,顿时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昨日我听皇上说,要将张太傅的孙女许配给你做正妃!”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看着萧敬的脸色。
萧敬目光闪烁,冷笑道,“之前本王求娶南宫家的小姐,父皇却将她许配给了一个平民蛮夫,如今到是痛快!”
纪妤坐在男人怀里,手指抚着他衣领上的绣纹,淡声道,“你真的要娶那位张小姐做正妃?”
萧敬捏了捏她的脸,嬉笑道,“怎么,吃醋了?”
“我哪有资格吃醋?”女子淡淡道了一声,从男人身上下来,瞥眼道,“你不是说将来要我做你的皇后,如今看来全是哄我玩的。你娶了那张小姐做正妃,以后你若荣登大宝,她才是你的皇后。”
萧敬忙站起身,自女子身后抱住她的腰身,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笑道,“还说不是吃醋,假山外水里的鱼都闻到味了。你又不是不明白,本王娶张家的小姐不过是权宜之计,本王心里真正喜欢的人是你,等本王做了皇帝,谁做皇后还不是本王说了算?”
纪妤回眸扫他一眼,“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本王若不是爱你爱的入骨,怎么会冒着杀头的危险于你在此私会。”萧敬说着,探头轻吻女子耳根。
纪妤软身倒在他怀里,娇喘道,“等你登上大位,不要忘了今日之言才好!”
“当然不会,本王的心肝儿!”萧敬打横将女子抱起,向着石床走去。
粉红色的织锦披风滑落在地,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子压抑的低吟交汇在一起,幽幽在假山石壁内回荡。
两日后,云南王夏苍带着王妃和女儿玉珑,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盛京城。
队伍在长街上过,苏九和长欢正站在商行的木栏前往下看,街道两侧站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熙熙攘攘,自动的将中间大路让出来。
云南王和玉珑公主都骑在马上,后面的车轿里坐着云南王妃。
苏九和长欢隔的远,看不清马上人的容貌,只看到玉珑公主穿着一身骑装,英姿飒爽,傲气凌然。
长欢笑道,“好大的威风!听说这云南王是进京来过年的,真是稀奇,自己的地方不呆,来盛京做什么?”
云南王是大梁唯一的异性亲王,属地滇南,有自己的兵马护卫,几代人对朝廷忠心耿耿,守护云滇南疆。
苏九却道,“听说这云南王只有玉珑郡主这一个女儿。”
“是,据说云南王和王妃感情甚好,宁愿没有儿子,也不娶侧妃。”
苏九挑眉,“我怎么听说云南王之前是有一个儿子的,很小便死了,云南王妃伤心过度,好多年和云南王不和!”
长欢听的稀奇,“她的儿子死了,伤心也就罢了,为何同自己的夫君不和?难道云南王儿子的死是因为云南王?”
苏九摇头,“不知道,其中内情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家人知道罢了!”
两人说话间,队伍已经走远了,长欢突然道,“老大,云南王带着女儿进京,还要在这里过年,不会是想将女儿嫁到盛京吧?”
若嫁的话,凭郡主的尊贵也是嫁皇子。
如今有昭王和睿王都未娶正妃,不知道会相中哪个皇子?
苏九道,“云南王若只有一个女儿,怎么舍得嫁到盛京来?”
长欢笑道,“自然是为了滇南和朝廷的关系。这女子若是有眼光的话,定然是选睿王殿下了!”
苏九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当日夜里有迎接云南王的接风宫宴,乔安也参加,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见苏九东院的灯还亮着,进来找她聊天。
苏九正守着火炉嗑瓜子,手里拿着个关于江湖英雄的戏折子翻看。
乔安进来时抖了抖身上的寒气,将披风交给奶娘,才往屋里走。
在火炉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乔安笑道,“大当家怎的还不睡?”
“再看一会儿!”
苏九应了一声,给乔安倒了杯茶,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又让奶娘去煮醒酒汤。
“不必麻烦了,我喝的并不多,只陪着饮了两杯而已!”乔安笑道。
苏九抬头道,“看到云南王了吗?”
乔安点头,眉眼间闪过一抹沉思,随即笑着摇了摇头,道,“云南王为人精明,却又不失忠厚,对朝廷亦是忠心耿耿。玉珑郡主更是大方得体,丝毫没有女子的扭捏作态,长相遗传了云南王妃的美貌,看上去到是一位佳女子。”
苏九抿唇一乐,“能让安爷夸赞,定然是位美人了,安爷喜欢上这位美人了?”
乔安叹笑摇头,“哪里轮的上我,今日宫宴上,昭王和吕相家的公子对这位美人都大献殷勤。”
“昭王?”苏九转了转眼珠,猛然想起是那位和宫妃偷情的二皇子。
他不是喜欢纪妤,怎么还对别的女子献殷勤?
乔安颔首,“我之前听说昭王本要娶张太傅的孙女,虽然没有赐婚,但几乎已经确定了,玉珑郡主这一来,昭王明显又改了主意。在张太傅和云南王之间,昭王自然选择云南王。”
而吕相家的公子对玉珑郡主献殷勤估计是吕相的受益,这位吕公子面容极其英俊秀美,在盛京城的贵公子中是有名的俊公子,吕相一定对自己的儿子十分有信心,拉拢云南王,大概是想为豫王招揽势力。
毕竟吕相是豫王党。
苏九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为了权利,这些人每日一变,也不嫌累。”
“今日不累,明日可能就要人头落地,他们不敢有片刻的松懈!”乔安道。
“只怕算计太过,反而竹篮打水一场空!”苏九哂笑。
乔安点头,“说的也是,有时候顺其自然反而能得其果!”
“萧冽呢?他不想娶这位郡主吗?”苏九翻着书问道。
乔安抬头看了苏九一眼,对于他们大当家某些方面的迟钝深感无奈,只笑道,“应该不想,宫宴上睿王好似都没看那位玉珑郡主。”
苏九翻书的手一顿,思忖后认真道,“若这位玉珑郡主真如你说的那般好,和萧冽还是很相配的,对他以后夺太子位也有帮助!”
乔安轻咳了一声,端着茶慢慢喝,“也许吧!但也要看睿王自己想不想娶。”
“萧冽这人心思缜密,定是怕皇上忌讳才不敢和玉珑郡主接近。”苏九猜测道。
乔安笑了笑,却不再多言,起身道,“夜深了,大当家早点休息,我也回去睡了!”
“嗯,好!”苏九点头。
出了苏九的房间,清寒的夜雾铺面而来,乔安深吸了一口凉气,无声轻笑,睿王殿下的一番心思恐怕真的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平心而论,他其实更愿意苏九做纪府的少夫人。
纪余弦那人很聪明,不涉及权贵,又能护苏九周全,让她过的恣意潇洒,任意妄为。
只是凭空又多出来个苏小姐。
他知道,纪余弦要摆脱苏家人,要着实费一番功夫。
萧冽应该也是真心喜欢他们大当家的,可身份实在是悬殊,苏九也未必能适应以后尔虞我诈的宫斗生活,就算睿王将她护的再好,有些事情也再说难免的。
乔安轻叹一声,男女之事总归是缘分使然,苏九不管最后喜欢谁,嫁给谁,他们伏龙帮尽力护她便是。
所以,他们每个人都要强大,才能保护她。
一直以来都是苏九护着他们每一个人,以后,也该他们护着她了。
乔安深吸了口气,出了东院,大步往自己的西院走去。
云南王一家人住在皇家别苑中,次日一早,玉珑郡主带着贴身丫鬟去逛街,
在一家首饰铺里,玉珑郡主看中一套红宝石的簪子,刚要让掌柜的包起来,旁边一人道,“还有这一套红珊瑚的也给这位小姐包起来!”
玉珑回头,见是昭王萧敬,淡淡一笑,“没想到在这里看到昭王殿下。”
萧敬温润轻笑,“的确很巧!”
“这里是是女子买首饰的铺子,殿下来此是要给心上人买首饰吗?”玉珑眸光温淡,似笑非笑。
萧敬脸上有些窘迫,淡笑道,“本王至今未娶正妃,哪里有什么心上人?不过是方才在街上路过,看到郡主进来,所以也跟着进来罢了!”
玉珑低眉,清淡一笑。
伙计已经将首饰装好,玉珑刚要吩咐丫鬟拿银子,萧敬身后的随从已经将银子递过去。
玉珑挑眉状似不解的看向萧敬。
萧敬站在一群女子中间,器宇轩昂,贵气凌然,有礼的道,“郡主是客,本王需尽地主之谊,还请公主不必客气!”
玉珑温婉大方的笑了笑,“那好吧,多谢殿下!”
买了首饰两人往外走,身后镂空的木架后一着藕荷色裙衫的圆脸女子目光阴郁的盯着两人的背影。
旁边的丫鬟道,“小姐,这不是昭王殿下吗?”
“嗯!”圆脸女子不快的应了一声。
“昭王殿下不是要娶小姐做正妃,怎么又、”丫鬟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脸色,没敢再说下去。
这圆脸女子正是张太傅的孙女,张家小姐。
和昭王的婚事虽然还没定下来,但张家人得了皇上的暗示,基本已经认定了这门亲事,张小姐自己也是做好了准备做昭王妃的。
谁知这位玉珑郡主一来,昭王马上就变了态度。
她自是不如郡主身份尊贵,所以这昭王妃已经轮不到她做了!
张小姐冷嘲一声,满目沉郁。
做为太傅家的嫡小姐,张小姐自然有她的高傲,而且从心里,她还是爱慕萧敬的,如今只觉自己似被人遗弃背叛,如何不委屈伤心?
就算这昭王妃不做了,她张家也要去皇上那讨个说法。
这边萧敬和玉珑出了首饰店,玉珑端庄笑道,“昭王殿下还有事,玉珑便不打扰了!”
“嗳!”萧敬错身拦在玉珑身前,道,“郡主刚到盛京,很多地方不熟悉,不如有本王做向导,带着郡主游览一番!”
玉珑眼中滑过一抹不耐,却仍旧温和笑道,“不用,玉珑怎么敢劳昭王殿下给我做向导!”
“能陪着郡主是本王的幸事,还望郡主不要推辞!”萧敬目光灼灼的看着女子。
玉珑虽不喜,却也不好再推辞,只得点头,“那劳烦昭王殿下了!”
萧敬顿时面露欢喜,“郡主请!”
玉珑微一颔首,先一步走在前面。
一路上玉珑逛的心不在焉,萧敬却似没有发觉,异常的周到热情,体贴入微。
两人晌午在景沁楼用了午饭,吃了景沁楼的招牌菜,一顿饭也算是主客皆欢。
饭后,玉珑道身体疲乏,要回宫苑去,萧敬又一路护送回去。
到了宫苑外,玉珑下了马车,笑道,“殿下要进去喝杯茶吗?”
玉珑本是客气,谁知萧敬竟真的应了下来,“也好,正好进去向郡王问安!”
玉珑勾了勾唇,转身往苑门里走。
将萧敬带到花厅,派下人去请父亲,玉珑道去换件衣服,却再未出来。
夏苍很快过来,对萧敬见了礼,让下人奉茶进来。
两人客气了一番,萧敬不时的转头看向门外,等着玉珑回来,然而茶喝了两盏,却仍旧不见人影,不由的渐渐焦急,又不好明说。
夏苍何等精明的人,顿时便明白这位二皇子醉翁之意不在酒,招了下人进来道,“去看看郡主做什么?”
“是!”下人应声退下。
萧敬脸上也有了笑容,安稳的继续喝茶。
下人很快回来,回禀道,“王爷,小姐去王妃那里请安,正侍奉王妃吃药!”
夏苍了然,将下人挥退,对着萧敬道,“内人她身体不好,又任性,每日要珑儿亲自喂药才肯喝,每次喂药都要一个时辰,恐怕今日不能来陪殿下了!”
萧敬脸色悻悻,起身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下次再来看郡主和王爷,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殿下慢走!”
夏苍一直将萧敬送出门,看着马车的背影,精目一深,转身进了院子。
这个时辰早已过了王妃用药的时辰,玉珑正在自己房里看书,见自己父亲进来,忙起身请安,“见过父亲!”
夏苍和蔼一笑,伸手扶了一下,“珑儿不必多礼!”
玉珑倒了茶放在桌案上,问道,“那位昭王走了?”
“嗯,他本是想见你,你躲着他不出去,他和我有什么可聊的。”夏苍轻笑。
玉珑低头看书,神色淡淡。
“我看这位昭王是对你有心思的,你呢?怎么想?”夏苍抿着茶问道。
“此人徒有其表,华而不实,目光短浅轻浮,女儿不喜!”玉珑直接道。
夏苍抿着茶,目露所思,他此次带着女儿入京,的确是要有和朝中联姻的想法,但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也要尊重她的意思。
“珑儿,将你嫁到盛京,为父实在是不舍!”
听到父亲低沉的声音,玉珑起身过去,并无女子的伤情优柔,道,“女儿知道,朝中渐有撤番的想法,咱们滇南的百姓性情本桀骜不驯,不愿受朝廷管束,就算父亲同意撤藩,百姓也会自发的起兵反抗。父亲未免战乱,所以想将女儿嫁给皇子,夏家没了后,皇上也就放心了!”
夏苍叹了一声,拍了拍玉珑的手背,“知我者唯有珑儿,只有委屈你了,你若生为男子,一定是我们南疆的王!”
玉珑淡笑,“只要父亲不逼女儿嫁给那个昭王,女儿便不委屈!”
“如今皇上的三个皇子,豫王已经娶妃,唯有昭王和睿王可选,昭王心思了然,不知道那位睿王是如何想的?昨日宴会上,我见他一表人才,沉稳尊贵,如此年轻,实在难得,但是他对你,神色冷淡,似乎并没有同昭王一样的心思。”
玉珑眉目一转,半是玩笑的道,“这样的人才有挑战性嘛!”
夏苍闻言挑眉,“难道珑儿真看中了睿王?”
“只见过一面而已,什么看中不看中,女儿只是觉的睿王比昭王更可靠!”玉珑勾唇道。
“听说这位睿王到现在不仅没娶正妃,府中连个侧妃侍妾都没有!”
“是吗?”玉珑眉目一动,眸光微深。
“反正离年节时间还长,我们慢慢看!”夏苍起身,“我去看看你母亲,盛京天冷,她怕冷不出门,不要闷坏了才是!”
“母亲的病不是身体,而在心里,来到盛京,母亲明显寡言了许多,定是想起了往事!”玉珑沉色道。
夏苍眉头微皱,负手而立,仰头叹道,“已经十二年了,为父每次想起,都心如刀割,内疚难安,何况你母亲!”
“父亲,也许你不相信,我总觉得桓儿还活着!”玉珑道。
夏苍转头看向玉珑,缓缓摇头,沉重道,“当时情形下,桓儿不可能生还。”
“可是毕竟没有发现他的尸体不是吗?”
“山下尽是狼豺虎豹、桓儿他、”夏苍目中一痛,没再说下去。
玉珑目中哀痛,半晌无言,“好了,不要说这个了,父亲到了母亲那里也万万不可提起!”
夏苍点头,“为父知道!”
玉珑目送夏苍远去,看着他曾经高大威猛的身躯已经渐渐佝偻,心中微痛,她若是男子,桓儿若是活着,父亲必不用如此费心操劳。
可惜……
……
傍晚时起了风,入了夜便刮起了雪粒子,天气清寒,狂风呼啸。
苏九围着火炉看了会书,等困的睁不开眼,才在奶娘几番催促下去床上睡觉。
似乎是刚刚睡着,感觉身上的被子被扯动,她猛然惊醒,方要回头,身体突然被人自身后抱住,淡淡水莲香漂浮,她转了转黑白分明的眼睛,唇角不由自主的弯起。
外面还刮着风雪,屋内昏暗,温暖寂静,似能听到彼此起伏的心跳声。
男人下巴抵着女子柔软的肩窝,声音在暗夜中听起来性感低沉,“我睡不着,实在是想你。知道你不想我来,才偷偷过来,你便当睡着了不知道,不要赶我走。”
苏九胸口柔软的有些发疼,转过身,清眸看着男人的俊颜,笑道,“好,我只当做了一个梦!”
纪余弦手指描着少女精致的眉眼,勾唇笑道,“原来夫人梦里也有我!”
苏九眼珠动了动,也不和他斗嘴,埋头在他胸口,只觉整个人都踏实了,窗外狂啸的寒风似都已经不再冷。
“再等几日,夫君便接你回家!”纪余弦低头吻着她眉心,温柔的道。
苏九问道,“那位苏小姐喜欢你吗?”
昏暗中,纪余弦凤眸一闪,伸手挑起女子的下巴,幽幽的看着她,“不管她喜不喜欢我,我都不许你将我让给别人!”
“我没有让,可是、”
“没有可是!”纪余弦打断苏九的话,声音坚决,“记住,你是我的夫人,别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前或许我和苏家有婚约在,但我和你成亲的那一天开始,婚约已经不存在了,你顶着苏月玖的名,可我真正娶的人就是苏九。”
若不是两人在官府那
以苏月玖的名字登记入户籍,他何必理会苏家人?
那位苏小姐想嫁的不过是纪府罢了,苏九才是嫁给纪余弦。
“你准备怎么做?”苏九问道。
“苏家的根基在阜阳,如果他们的根基没有了,盛京又待不下去,会坚持不下去的!”纪余弦不急不缓的道,长眸微寒。
他任他们提条件,不答应的话,只好他来出条件。
太贪心的结果就是什么都得不到。
“不必忧心,由夫君去做便好!”纪余弦英俊的面孔柔和下来,俯身吻在少女唇上,有些急迫的深吻。
他渴望她,每一日,每一刻都渴望,恨不得将她揉在身体里,时刻都不分离。
这样煎熬的日子,他要尽快结束。
苏九启唇回应,紧紧和他的唇舌纠缠,被压抑的想念此时似山中洪流,狂啸而出,尤其是黑暗里,完全没了束缚,放纵狂肆。
窗外雪越下越大,房内温暖如春。
隔日萧敬进宫,又到娴贵妃那里发了一通脾气。
“本王到底是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我还道父皇这次为何如此痛快的答应了我娶张太傅孙女的事,原来父皇是另有目的。”
娴贵妃端着参汤,瞥眼过来,“什么目的?”
“父皇定是要将玉珑郡主许配给萧冽做正妃!”萧敬不知道如何想到这个,像突然恍然大悟了似的,认定皇上就是这样想的。
娴贵妃皱眉,“不会吧,本宫没有听你父皇提起。”
“父皇偏心,怎么会对母妃说。本来父皇宠爱母妃,应该更喜欢本王才是,为何处处偏向萧冽?”萧敬脸色难看,重重在桌案上一锤。
娴贵妃脸色也沉下来,冷哼道,“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她语气一顿,转眸看向萧敬,“你真的想娶玉珑!”
“是!”萧敬点头,目光闪烁着筹谋的光芒,“只要娶了玉珑郡主,那太子之位非我莫属!”
“可是张小姐、”
“总之赐婚的旨意没下来,算不得数,只要郡主倾心于本王,父皇顾及云南王的面子,不答应也得答应!”
“本宫看那玉珑郡主不似普通闺阁女子柔弱单纯,你可有把握?”
“母妃难道对儿臣没有信心?只要儿臣用些功夫,一个女人而已!”萧敬眯眼一笑,胸有成竹!
一连几日,玉珑郡主出门,必会“偶遇”昭王萧敬,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萧敬知道玉珑心里清楚,便连掩饰也不用了,甚至开始上门邀请玉珑一同出游。
不管如何,萧敬是尊贵的亲王,玉珑心中厌烦,面上却不敢怠慢,只是心中好奇,这位昭王平时都没有事做吗?
每日陪她逛街听曲,这般悠闲?
还是本来就是位游手好闲的皇子。
玉珑对萧敬越发的鄙弃,后来干脆装病躲在后院不出门了。
晴了几日,积雪化尽,丫鬟晴兰见玉珑每日闷在家里不出门,提议出去逛逛。
玉珑兴致缺缺,“去哪里,盛京城几乎都逛遍了!”
而且她实在怕了那位狗皮膏药一样的昭王殿下。
“奴婢听说盛京城里有个清誉商行,里面像是一条街,可以买到任何东西,很是新鲜,不如奴婢陪郡主去看看!”情兰笑道。
玉珑眸子转了转,见窗外阳光正好,也生了几分想出去的兴致,起身道,“给我更衣吧!”
“是!”
晴兰给玉珑选了丁香色的缎织掐花锦衣,素白的百褶缎裙,外披镶毛织锦披风,头戴金镶玉石榴金簪,衬着玉珑大方温婉的气质,美艳大气。
两人出了门,让车夫驾车直奔朱雀街清誉商行。
此时商行里人正多,进进出出,一片喧哗,玉珑没直接去三楼,从一楼边看边往楼上走,笑道,“这地方到是热闹!”
晴兰道,“奴婢还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铺子,东西也全,就是人杂乱了些。”
玉珑在二楼中间镶嵌着以前诗会裱的诗画前看了一会,笑道,“这商行的掌柜到也是个人才!”
此时有一着锦服的男子走过来,指着架子上一副钓鱼图道,“我就看中了这副画,你们只要肯卖,随便出价,本人决不还价!”
跟在他身后有两个管事模样的人,笑道,“唐掌柜,这画是我们九爷留下的,已经不再往外卖了!”
“既然摆在这里,为何不卖,不然让你们九爷过来,我亲自和他谈!”那姓唐的男子一副势在必得的语气。
两个管事为难的对视了一眼,不敢得罪客人,只得招了个伙计过来,吩咐道,“去请欢爷下来!”
“是!”小伙计转身而去。
玉珑看着那副钓鱼图,也觉得画的不错,简单的勾勒,渔翁蓑衣,水墨青山,意境浓郁。
正瞧着,就听一管事道,“唐掌柜,我们掌柜来了,您和他谈也可以!”
楼上一身姿欣长的男子走下来,两个管事和周围的伙计恭敬请安,“欢爷!”
玉珑随意的转头看了一眼,一向淡定的女子神色微变,顿时愣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