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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说书的屠先生抚尺往桌上一敲,便扯开嗓子道:
“但说那百花公主被镇远将军所虏已有时日,在大夏军营之中,不曾被半分轻践慢待。想到北漠如何强迫从大夏抢去的女子,再看大夏将领善待女眷,不禁心生敬佩。又看谢将军仪表堂堂、举止风度优雅翩然,全然不似北漠莽汉,不禁暗自生了倾慕之心。是夜,谢将军又去帐中探望这位绝色佳人,两人盈盈相对,默默无语,那美人心中早已将未婚夫北漠王子抛之脑后……”
唐济、夏丹樨并阿沥和夜璞,听到这儿都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转头看向谢律。独独慕容纸,喝了一口莲藕羹,分明连看都懒得看上谢律一眼了。
“我、我没有!”
天可怜见!那百花姬确实是个美人没错,但那段时日战事吃紧,纵使是谢律,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俘虏了北漠王子的未婚妻本就纯属巧合,还哪有时间跟她说话?更不可能是如民间传说中的那般,“本就是为了抢那美人”而去的啊!
真敢这么干,早就被朝廷抓回去杀头了好吗?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百花公主与谢将军一夜金风玉露,从此珠胎暗结,后为将军生下一子,是为将军次子。谢将军共有三子,长子乃与发妻安虑公主所生,小儿子乃是侧室上官小姐所生。不过亦有传言女侠陆欣萍亦曾为将军生下一女,还有寒山关的太守之女叶翠娘……”
谢律一口香茶喷了出来。
“没有啊!一个都没有!”他说的这些人,除了公主还算见过三面,和百花姬统共见过两次——抓她的那一次和放她的那一次,剩下的人,什么上官小姐叶翠娘的,听都没听说过啊!
还有三个儿子!他谢律哪来的儿子,还一来来三个啊!
真有的话,他倒还蛮想跟他们认识一下的!
“原来总是听说镇远将军待公主用情至深,因而公主病殁之后多年未娶。”夏丹樨叹道:“却原来,将军只是表面上没娶续弦,私底下日子过得还真是蛮……丰富多彩的嘛。”
“都说了我没有啊!”谢律欲哭无泪:“我要是有儿女,我能不管不顾把他们丢在京城自己就跑了吗!阿纸,这说书先生都是信口乱说,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我吃好了。”慕容纸放下手中空碗,仍旧不肯瞧谢律一眼。
“吃饱了好吃饱了好,我们快走快走逛街去!不听这人瞎说了。走,阿纸我带你买衣服去!”
……
“是吧是吧?就是说你穿起来会很好看的吧?庄主你也同意的对不对?所以就一起买下嘛!喂!阿纸你别逃,你给我回来站好!”
慕容纸觉得很是无地自容。
谢律为避风头,硬生生把他拽到成衣店,把什么颜色鲜艳的罩衫披风都往他身上试。他根本不曾穿过那般鲜艳的颜色,就连那原本一向被人称作是“过分寡淡”的脸,在店铺内外明亮的灯笼下都涨成了一片通红。
“够了,已经三件了,你还要买多少……”
“三件哪够啊?最少也要买上十来身吧?”谢律一边接过成衣店老板笑呵呵递过来的新衣,一边一脸认真道:“一年三百六十日,十身真的不多了阿纸!要我说啊,少说也得来五十身吧!当年我在京城的时候啊,衣服天天都换!除了打仗的时候,根本没一天重样儿的!”
“来来来不说我,你再来试试这个!阿纸,没想到你穿这青绿色也很好看呢!买了买了!”
“果然还是红的最好,红的最衬你,再多买几件,哎呀你不穿这颜色真是可惜了!”
“都买都买!这些还有这些都拿,配冠也那,腰坠饰也拿。全给我包好了啊!”
慕容纸此时已经放弃挣扎,直接低着头如木偶一般任谢律摆布,再说不出话来。
红衣加身,玉冠琅轩,唐济亦是第一次见慕容纸这般打扮,屏息在一旁直勾勾望着他发愣。
“好!最后最后,再加上这个,便算买全了!”
谢律说着,递给慕容纸一把制作精巧的金绘油布伞。
“嘿嘿。上次我把你的伞给丢了,这次买一个赔给你。你觉得这个颜色如何?还是那边那个青的好看?”
“不行,”一整日里,也算是收了他一大堆礼物的慕容纸,此刻却坚决推道:“我不可以收你的伞。”
“嗯?为什么?”
“不吉利的。”
“不吉利?”谢律不解。那伞儿面子里子都挺好看的,又不是什么黑伞白伞,哪里不吉利了?
“过去看过的书上写着的,送‘伞’便是要‘散’,所以……”慕容纸刚说了一半,只见谢律表情登时暧昧了起来,马上剩下半句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我、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
“我想的意思?”谢律一脸纯洁无辜的欠打笑容:“我没~有~想什么意思啊。阿纸你不就是不想跟我‘散’嘛,你既都说得那么明白了,我还能再想出什么别的意思来啊?”
“不,不是……你!你明知道我的意思不是——”
“好啦好啦,我当然也不想跟你散。这伞,咱们不要了就是了。”
可那人就连从慕容纸手里接过伞都不愿意好好去接,贼手偷偷在人家手背揩了把油。
“你——你这人!”慕容纸又窘又气,反手便推了他一把,却不料真的将谢律推出了几步远。
谢律自己也是诧异,踉跄了数步堪堪稳住,竟觉得自己双腿有些虚软。
怪了,刚才也没喝酒呀。
自己在京城时,怎么也算是千杯不醉的高手,总不能是就因为那点桂花酒酿……
接着双腿彻底一软,就要倒下时被慕容纸从身后扶住:“谢律,你怎么了?”
“阿纸,我……”
他话未说完,就只觉得眼前一黑,之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慕容纸原本以为,谢律这般突然倒下,肯定又是蛊毒发作。
可抱起他时,只觉怀中身子冰冷异常,又见嘴唇发黑十指乌紫,似是中毒之象。再摸他腹部,并不像之前蛊毒发作一般蛊虫激荡,忙封了他几处大血,火速赶回枫叶山庄。
山庄那一夜灯火通明。药阁四大长老尽数来替谢律看诊,接连用了好几种法子忙到大半夜,才勉强将谢律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这毒……乃是多种花草混合而成,毒性猛厉,其中一些,中原这边甚是少见。因而还需容我等少些时候,将那毒细细分辨一番,才好研制适用的解毒汤剂。”
一位长老取了谢律少许血样,分交给另几位长老,几人便要匆匆而去。
“长老,”唐济忙追问道:“解毒的把握能有几分?”
“庄主,此毒甚是少见……属下着实也不好说,总归我等尽力而为吧。”
竟然连精于制毒解读、博闻强识的药阁长老都这么说……唐济看慕容纸满是忧灼,暗自替他担心却也别无他法,只得安慰道:“慕容宫主还请稍安,枫叶山庄药阁各位长老必定竭尽全力,连夜为谢将军赶制解药。”
却见慕容纸眼中寒光一闪,一把抓过床头摆着的“雪刃”,剑穗一甩,旋身便要向外走去。
“慕容宫主您是要去哪?”
“你等莫要拦我,”慕容纸咬牙道:“我这就去找那齐琰,好好跟他讨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