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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离草被后娘打得很惨的时候,有想过死后去到地府应该是什么样子。却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到魔界。
她有时候也会反省,自己若不是性子这么强,能忍气吞声,估计一家人还是能齐全着勉强过着辛苦巴老的日子。
但当她长到个头灶台高,有力气还手的时候,就开始跟后娘在互扇耳光了。
后娘哪容得下这么小的人儿跟她这样作对,夜里便把她用枕头捂了,撺掇着她那没用的爹,把她抬到山上去活埋。
她憋着一口气,硬是一点点把自己又从土里给刨了出来。回去就把房子给点了,坐在外面冷冷的看着那两人烧死在屋里,就跟点燃祠堂一样。
她的心里,从来不懂什么叫悲悯,只装得下爱与恨两种东西。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其他的全是路人,跟她毫无关系。
此刻,她站在七杀殿里举目四望,到处鬼气森森,比她想象过的地府还要恐怖骇人。她想小泥巴要是在的话,应该会吓得哭起来吧?
脱离了魔军的队伍,她开始在七杀殿里到处转,找任何小泥巴可能被关押的地方。她发现只要动作举止没有太大异常,就会被当成巡逻之人完全无视。
这里似乎永远都是夜晚,天空像是个黑洞般在吞噬一切。不时有许多灰色的絮状漂浮物会墨染一般的从天空向四处飘落,然后落在地上凝结成一团团让人作呕的泥状物。
天长日久,再被秽气浸染,便化了魔。
以前村里的人老说妖怎么坏怎么可怕,妖要吃人,离草却觉得,人也要吃猪狗牛羊,吃飞禽走兽,弱肉强食,没什么可说的。只要足够强,妖就拿你没办法。但是魔,却是真正难以战胜的,只因世人皆有阴暗的一面。
魔界,正是人心与地上的污秽、浊气向下沉落而形成。而魔气不断堆积,最后形成了无意识却会侵蚀人肉体与内心的怪物——地化。
无数的人、妖、仙因为业障、因为欲望,有了心魔,被地化吞噬,永堕阎罗。
更有许多修行者为了更快的获得力量,而踏入魔界修炼,用各种邪门功法,自愿成魔。毕竟魔气比灵气更易吸收,更加强大。
体验过人心阴冷的她,反而不觉得魔有多可怕,行动依然果断迅猛。 况且有无我符在,一路简直畅通无阻。唯一的担心只有如果不尽快找到小泥巴的话,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尽管着急,离草也并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是细心的记下了每一条走过的路,根据魔兵的言谈举动,分析每一个房间后面可能是什么地方。在心底里默默画下了一张详尽无比的地图。
魔或许不需要吃饭,人却是要吃的,如果有关押的人,除非刻意饿死对方,否则总是会送饭的。所以离草蹲守在比较容易找的灶房旁边,跟着送饭的人。最后果然找到了隐藏的极为隐秘的黑牢。
只是让她失望的是,牢里全关押的是一些仙界之人,还有一些隐藏在角落里看不清面孔的怪物,根本没有小泥巴的身影。
她去的时候一个细眉细眼的男人正在遭受严刑拷打,浑身上下都是蚯蚓一样的黑气在乱窜,哀声惨叫,连连求饶。
离草更加担心小泥巴了,退出去之后,开始搜寻一些有人把守的房间,想着或许小泥巴没有被关在牢里。
她拿着盛饭的托盘,倒也顺利的进入了好几个房间。里面的人有忙着修炼的,有寻欢作乐的,但还是没有找到小泥巴的踪迹。
离草也知道这样太危险了,迟早要露馅。最后,她混入一间守卫最严密的大殿,却发现大殿里空无一人,也没有什么宝贝,空空落落。
这有什么好守的?
离草起疑,细细查看,果然在墙上发现了一道暗门。推开进去之后,发现是个山洞,冷如冰窟。里面的地上倒着一个瘦小的身影,手上、脚上都被铁链锁住。
“小泥巴!”
离草激动的跑了过去,然而定睛一看,却发现那根本不是小泥巴,而是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男孩年纪虽小,五官却十分好看。只是此刻眉目深锁,满头大汗,似乎痛苦异常。
“喂,你没事吧?醒醒!”
离草不甚温柔的把他摇醒。对方睁眼看到离草眼中闪过惊讶,慢慢后退,十分提防的样子。
“不用怕,你是什么人?也是被那些魔兵抓来的么?”
男孩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离草想了想,把无我符从自己身上取了下来,收入怀中。
“现在能看清了么?我问你,你有没有看到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被抓来,大概这么高。”
“你是谁?”男孩只是冷冷的问。
“别废话,我问你见没见过。”离草不耐烦道。
男孩挑了挑眉:“没有。你是凡人?”
“对,我来找我朋友的。算你今天运气好。”
离草飞快的在周围搜寻一圈,在门后面的房间里找到了开锁的钥匙,帮男孩解开了禁锢。
“你不问我为什么被锁在这里?”
“不关我的事。我要走了,你爱怎样怎样。”
男孩抓住她的手,冷得跟冰一样。
“出不去的,外面全是守卫。”
离草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怎么进来的?”
说着离草就要往外走,见男孩站在殿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她,离草最终还是折回去,把他拎到了跟前。
“小鬼,跟紧我,要是敢拖我后腿,我就宰了你。”
离草把无我符重新拿出来贴上,她之前试验过,如果她拿着刀,刀便不会引人注意,如果她偷厨房的鸡,别人也不会注意到鸡。
就是不知道这无我符,能不能让她把一个大活人给安全带出去。
以离草的性格原本是无论如何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冒险的。但在这满是魔物的世界,好不容易遇见一个正常人,还是个孩子,她一贯冷若磐石的心难得有一分松软。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小泥巴生死未卜,下落不知,她很希望,她也能如此走运的遇见一个可以解救她的人。
“正常一些,大步走,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离草叮嘱道,然后拉着男孩走出门去。周围的人果然仿佛什么都没看见,离草总算松一口气。毕竟之前整个村子都靠这符躲过一劫,看来隐藏两个人的行踪也是绰绰有余的。
男孩惊讶无比的看着这一切,然后目光慢慢聚焦在离草身前的无我符上。
离草见如此这般都找不到小泥巴的下落,也不知她到底在不在魔界,是生是死。看来,只能冒险用强了。只是她手无缚鸡之力,实在是太过弱小。
离草来到一僻静角落,从怀里拿出一把刀递给男孩,自己手里也拿了一把。
男孩一看十分无语,分明是从厨房偷出来的两把菜刀。
“嘘,不要说话。”眼看一个身型魁梧的魔兵巡逻走了过来,离草站在栏杆上,趁其不备,一个飞跃,就从后面猛的扑到对方的背上,勒住对方,用刀狠狠的割住了对方的脖子,伤口鲜血四溅,却又不至于瞬间毙命。
“你们从帝荒村押回来的那个人呢?”离草使劲压低了声音问道。
对方被无我符迷惑,只感觉是同僚一下子制住了自己,难道是个叛徒内奸?糟糕糟糕,小命不保……
“中途逃跑,被追落悬崖了啊,只在崖边捡到了衣服碎片。”
离草一听顿时犹被雷击,心如刀绞,大脑一片空白,手一松就滑落在地。连无我符掉了下去都没有在意也无心再去介意。
这时那魔兵才连忙发出示警,一瞬间离草和男孩已被团团包围。
魔兵啐了一口唾沫,捂住喉咙大骂道:“他娘的,哪里来的臭丫头!”
旁人大笑:“哈哈哈,老九,一个丫头用把菜刀怎么就把你吓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吧。怎么还有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这年头仙界的人派来的探子也越来越差劲了。”
叫老九的魔兵愤愤的抬腿正好踢到离草腹部,把她踢出去老远。离草在地上翻了几个跟头,吐出口血来。
男孩在一旁看着这一切变故一动不动,只是偷偷把那张符纸踩在了脚下,然后趁他们不备藏进了袖子里。
“半点法力也没有,这丫头是个凡人。听口气,像是来找之前帝荒村掉崖那个丫头的,老子今天非把她弄死!”
旁边的人连把他拦下来:“诡歌大人因为上回的事大发雷霆,这丫头说不定有什么线索,不能杀,先关到牢里去,等大人回来处置。倒是奇怪,她跟这臭小子,到底是怎么混进魔界来的。”
老九才懒得想那么多,把离草和男孩关进黑牢,又狠狠的抽了几鞭子,这才去处理自己的伤口去了。
男孩刚被救出来,又被关到另外的地方,然而对这一切似乎无比冷静,只是好奇的看着离草。无法理解刚刚如此胆大果断又凶狠的她,突然之间就像被抽掉了魂魄一样。
男孩走近,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离草蜷缩在角落里,抱着双腿,竟然满脸是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