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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一举一动,语娆一一看在眼底。她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学得这样快;又有些疑惑,疑惑顺太贵妃所说是否属实。在看见君宜带着云雅渐行渐远时,她又有些着急,因回头向执着长绳的吟风道:“松开,我会骑了。”
吟风摇首,“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让你松开。”
“不行。”
语娆虽然性子沉静,举止文雅,可毕竟是侯府千金,平日里哪会有人对她连说两声“不行”?这时稍稍动气,促马向吟风方向行道:“我让你松开,听见没有?”
吟风仍是坚决,“王爷没有让属下松开,属下不会松开。”
“王爷都走远了,哪会想到让你松开?”语娆蹙眉,望着天地间愈行愈小的黑点,“我还有话要问王爷呢,你最好快松开!”
吟风又将绳子在臂上绕了几圈,“唐姑娘骑术未精,还是不要妄自跑动的好,万一摔下来,属下担当不起。”
“你!你不听命令,到时候我告诉王爷,让他罚你。”
吟风神色不变,“王爷不会罚属下的,只会夸属下尽忠职守。”
“他不罚我来罚!”语娆急躁,扬鞭就愈打。
吟风巍立不动,那鞭却也没触到他分毫。仲衡看得清楚,知道语娆毕竟心软,打不来人,“小妹,别同吟风置气了,他只听命于王爷,的确不能松手。”
“可……可是……”语娆望向一片茫茫长草,“王爷说过要教会我的。”
仲衡对着她失落神色,语带怜惜,“王爷在教王妃呢,过会儿总会回来的。”
语娆垂下头,“三哥,我是不是错了?”
仲衡声音更柔,“你自己都看见了,何必再问三哥?”
语娆晶莹的泪水落在草间,倒像是清晨还未干透的露珠,一点一点,诉说着那不想逝去的烦忧与不甘……
云雅终于坐直了身体,双手灵活地执动缰绳控制着马匹的前行与转弯。再行一段,君宜放心的松开了缰绳,搂住她的细腰望着连绵远山。云雅因在马上渐渐自如,这时便觉得他的举动过于亲密,“王爷不热么?”
君宜一笑,温热气息都拂在她的耳后,“不热,你热了?”
“是,有点。”
君宜伸手一指前方,那里小溪汇合,奔腾成了一条湍急河流,“过过水就好了。”
就算云雅对马匹一窍不通,也知它此刻并没有过河的愿望,“它好像并不想过河,我们回去吧。”
君宜并不勉强,“随你,不过如果你能让它过河,可就意味着你出师了。”
出师?这对云雅来说绝对是个诱惑,“王爷是说以后妾身就能随意骑马了?”
“是。”君宜颔首。
云雅拍了拍打着响鼻的马儿,“乖乖的,我们过去好不好?”
马儿甩头,马鬃飞舞,马蹄拨着长草,止步不前。云雅无奈回头,“它不肯。”“它不肯你就要让它肯。”君宜说着将马鞭塞到她手里,“给你鞭子。”云雅却不想用,折好马鞭只抚着马颈,弯腰又对着竖起的马耳朵说话,“你看,河那边水草茂盛,你去了就可以大吃一通,多好?”马儿不觉得好,慢慢走几步低头扯着草玩。云雅紧一紧马缰,“你听话,跑了这么多路,去河里洗个澡多好?又凉快又舒服。”
君宜忍不住笑出了声,“它不会吃你这一套的,还是用我的法子好。”用强有什么好?她偏要按她自己的法子。于是轻踢马肚,又扬马鞭,“来,我们过去。”马儿听她指挥,小跑着向河边过去。云雅心头一喜,夹紧马肚道:“如何?它还是听我的。”君宜搂紧了她,“它真的听你的?”话音刚落,那马就在河边突然停下脚步,踩着水花倒退着回来,连连嘶鸣。云雅不甘,强行扯住缰绳催促。马儿沿着河跑,只是不肯再次下水。
君宜抢过鞭子,在马股上轻抽了几记,又用力蹬了蹬马腹。马儿终于就势转首,踏河而过。云雅舒了一口气,正想说些什么时那马突然顿住,紧接着四蹄一软身子一侧像是要打滚。云雅惊叫连连,扯着马缰只是喊:“不要,不要,哎……”君宜早已跳下了水,伸手将她稳稳接住。那马儿舒服地在水里打了个滚,一时站起又开始抖毛,水点像雨滴似地洒了人满头满脸。云雅以手遮头拼命躲闪。君宜一边笑,一边带着她过了河,“这回凉快了吗?”
他……他一定是存心的!云雅低头看着自己半湿的衣裙和湿透的鞋袜,嗔恼道:“都湿了,怎么回去?”“还早呢,晾晾干就好了。”君宜放任马儿在河边吃草,自己则拣了块地方惬意坐倒,脱了鞋袜晾在一边。云雅走近坐在他下首,想脱鞋袜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因此只是讪讪地拨弄着青翠的长草。君宜睨她道:“你这样捂着会着凉的。”云雅低头,将脚伸到阳光底下,“不会的,晒一会就好。”
“这里除了你我又没别人,”他索性仰面躺倒,双手枕在后脑,“你不是怕给我看你的脚吧?”云雅的垂得更低。君宜轻笑道:“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不用躲躲藏藏。”他是看过她的身体,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随时都能看嘛。云雅咬了咬唇,转过了身将鞋袜脱下。经风一吹,湿透的脚面很快干爽起来,连带着一颗心也跟着身体舒爽起来,看四周过膝长草随风摇摆;彩蝶飞舞,与蜜蜂交织着采撷花蜜;不远处马儿垂首吃草,河面上耀着金光;偶或有几只雀鸟经过,喝完水后发出叽喳叫声,却并不嫌烦,只感到安宁与满足。
云雅慢慢收回目光,不经意间正与君宜的目光相触,她脸上一红,拉着长草想盖住自己的脚,“王爷在看什么?”“我在看你的脚,”君宜侧身撑着头,一脸悠然,“是挺好看的。”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虽然是他的妻子,可是头一次听见他这样的逗弄之言,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口,云雅蜷起了脚,将玉足藏在身下,“王……王爷过奖了。”君宜一乐,“王妃过谦了。”
云雅禁不住一笑,原本紧绷着的身躯随之放松下来,也不躲闪了,玉雕似的赤足在阳光下泛着玉润光泽,小小的指甲更像是十片粉红的花瓣,引得彩蝶过来流连。君宜看了一会儿,向她招了招手,“过来。”云雅再次绷紧了心,挪近后探询道:“王爷要做什么?”君宜不答,只伸长了臂探向她的发,稍顷,手上多出一粒圆圆的草籽。云雅轻“咦”了一声,正想自行摸索时,君宜又道:“别动!”
他仔细地从她发上拣出那些草籽,而云雅就这样一直侧着头,看着他温和而又敏锐的目光,感受着他指尖灵活的在她发间穿梭。许久,君宜终于说了声“好了”,云雅摸了摸尚属整齐的发髻,正想说声谢时,他已翻身过去闷声道:“我要睡会儿,别吵我。”“哦。”云雅答应了一声不再说话,只撑着头望向无边美景。暖风频吹,暖阳更是催人欲睡,渐渐的,天地失了声,美景也被黑幕笼罩,只有那草尖轻轻戳着脚、拂着手、吻着脸,麻麻的,痒痒的,想要拂开,又想着它不要停止……
君宜同云雅回来时,语娆早已从马上下来等在一旁,见了后也没有怨责,依旧温婉有礼。君宜略带歉意,“想着要教你的,看你学得好,一时就走开了。如何,还有什么不通的地方?”语娆福了福身,问起如何驯马、养马、与马亲近,君宜滔滔不绝,仲衡借机向云雅一拱手,歉然道:“王妃,上回为了那道蜜汁火腿引出那么多事,实在抱歉。”
云雅淡然道:“三公子不必向我道歉,该向我道歉的是你二哥。”
“二哥不是君子行径,仲衡不齿,但是碍于长幼之序,仲衡只能对王妃说声抱歉,以后再无颜上门请教。”
云雅看他满脸真诚,自也真诚道:“三公子是三公子,你二哥是你二哥,我不会混为一谈,也请三公子不要代人受过。”
仲衡欣喜,“王妃不恼我?”
云雅一笑,“为什么要恼你?无礼的又不是你。”
“可是是我带二哥来的。”
“这倒是,”云雅沉吟着道,“看来还是得罚你。”
“仲衡甘愿受罚。”
“罚你什么好呢?”云雅想了半日拖长了声,“就罚你以后只能一个人上门,不然,什么菜色都休想我动手再烧第二次。”
仲衡本以为她真心要罚,谁知道竟是这个,当下会心一笑,“是,再不敢带上第二人来叨扰王妃了。”
君宜搬回来住后,云雅以前的起居作息都随之而变。清晨,跟着他一起起床吃饭;他下朝回来,她亲手为他更衣;他处理公务不定时,她便等着他回来再睡。偶或太晚,他留在小书房安寝,她甚也会觉得不惯,似乎没有他的气息,她便难以安心入梦。有时她也会问自己,究竟以后该怎么办,是任由日子按着他的脚步流淌还是要扭转他的心意,按着她的步伐?若是后者,她必要想出办法不让他以无子之由种种要挟。只是相处的愈久,她就愈知他不易打动,更是难以猜得他的心意。往往你以为他正经的时候,他会露出一两句戏谑之词;而当你以为他要不正经的时候,下一刻他偏偏又会很正经,实在让人费神。
这一天云雅又在费神的时候,窦弯儿突然心急火燎地冲了进来,“王妃,不好了。”
云雅惊讶站起,“什么不好了?”
“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