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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震才不管我疼还是不疼,不仅没有松手反而加大了力道。这时候我自己已经承受不住,开口是对着季贺同的,“快放手!”
季贺同没想到我会跟他说这话个的话,惊讶的看着我,“林枷?”
可他还是放开了手。
我身体惯性的往彭震这边甩,整个人撞上他的胸口,被他坚实的胸口垫着,心肝肠胃都摇摆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挡了挡,身体往后一退。
“老实点!”彭震狠钳住我的腰,厉声说。
我吓的一抖,动都不敢动一下。
季贺同看我的样子,气的不行,“彭震,你这样是错的!”
“话真多!”彭震不耐烦。
根本不搭理季贺同,彭震拉着我就走!季贺同哪里让,他快步追上来,挡在彭震面前,“你冷静一点!你是彭家的希望,这些年家里纵着你在外面胡作非为,不过是因为大家对当年阿霆的事情都心有惭愧。可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总归是要回去的!他们怎么可能允许你跟林枷牵扯不清,别忘了,你跟季婕还有婚约!”
季贺同说的声声入耳入心,我不敢乱动,只能听着。
彭震对此不屑一顾,“所以?你来带走她是因为你妹妹?回去告诉你妹妹,我绝不会娶她!”
季贺同气的仰倒,“我不是为了季婕!而是为了林枷!当年晴子到死都是为了你,现如今难道连林枷你也还要跟我抢!”
这话说出来,很多事情都像是捅破了窗户纸。
空气的变的稀薄起来,我听着彭震有力的心跳,想着季贺同说的,当年晴子是为了彭震去世的事情。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对季贺同来说,无疑是非常不公平的。
自己的未婚妻为了别的男人去死。
想想都觉得残忍。
彭震却根本不是个会为了这些事情心生内疚的人,他直接冷冷的说:“你想当蠢货,别拉上我。”
“你!”季贺同话都说不出了。
彭震才不理他,半搂半抱着我就进了电梯。
季贺同看大势已去,追到电梯口来劝着,“今天在会所那边弄出事情来的人是我,上门来要带林枷走的人也是我,你别难为她!”
他的话音全部被电梯门隔绝在了外面。
四周都是金色镜子的电梯里,只有我跟彭震两个人,他西装笔挺的站着,人高马大的,一张脸上半点表情都没有,嗖嗖的冒寒气。
我嘴巴蠕动了一下,想要说些解释的话,可又要说什么呢?
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半晌才嘟囔出来一句,“是他来敲门的.......”
不是我主动想要跑的,我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可这话说出来,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作用,毕竟彭震不知道听去了多少季贺同跟我之间的对话,而且就在彭震到来的前一刻,我是说了愿意跟季贺同走的话的。
再怎么解释,这些都是事实。
彭震袖子一甩,从我的指尖深深抽离了出去,他脸上连一丝变化都没有,完全是冷的。
似乎他身上的冷气扑进了我身体里,我原本感冒已经好了许多,此时却又嗓子发痒,咳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原本前两天我要是咳嗽,彭震都会很心急的照顾,蜂蜜水不知道喂了我多少杯。
可现在,我就算是把肺咳出来,他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前后对待我的变化太大了,我委屈的眼泪打转,却又生生忍住。
可见人还真的是宠不得的,我被彭震宠了几天,竟然心中就真的生出许多他会照顾我,怜惜我的想法。这样想,可真是太傻了。
索性学着他一样,冷下脸来,谁都不理谁。
今天的事情,这要是细究起来,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我原本就是被彭震强逼着留在他身边的,有个人想要救我于水火,难道我应该果断的拒绝,并且坚定的要求要留在彭震身边?
我还没有那么贱!
这么一想,我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明明不是我的错!
彭震带我到停车场,已经有车在等,他先我一步上了车,坐在车里冷冷的撇了我一眼,漫不经心的样子。
之前哪一次上车不是被抱着的,现在可好,彻底成了不受待见的。
许竖在副驾驶座上,他的脸色同样冷冷的,看都不看我一眼。
就算是彭震是真的生我的气,可是许竖又是怎么回事?
我抽抽嗒嗒的上车,关了车门。
车子开出停车场,车里的气氛实在是差,我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问许竖,“你姐姐身体怎么样了?”
上次绑架之后,我就没有在见过许横,不是不关心的,只是我自己身边的事情都应接不暇,根本顾不上。再者,我也是相信许竖的实力,他一定能照顾好许横。
谁知道我这么一句问话说出,就跟石沉大海一样的,没有得到半分的回应。
前座的许竖就跟空气一样,连一丝丝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许竖没有出声,车里的气氛自然更加的压迫。
我侧头去看彭震,他不知道何时已经闭上眼睛,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假寐。总归是连看我一眼都欠奉就是了。
这下子,我也就彻底泄了气。
不知道该如何来化解,而且彭震一直的沉默令我恐惧。他的脾气,遇上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就此轻轻翻过的。
我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胡思乱想,也许他可能像上次一样,将我丢去城郊的别墅里囚禁一个星期?或许他还会对我再施暴一次。
很多种想法在我脑海中浮现,我越想越害怕,又自己在心中轻轻的将这些想法都泯灭。
不会的。
我跟自己说,彭震不会那么对我的。
车子前行,的确是开到了郊区的地方,而且四周环境很不错,开进白色大门的院子。
我在车里看的并不清楚,只看到了疗养院三个字。
不明白彭震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车子到了地方,彭震下车,我对陌生的环境到底还是怕的,坐在车里不下去。
身边的车门被打开,彭震冷眼站在车外,“下来!”
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命令士兵,我浑身一抖,手纂紧了身上的安全带,不敢下去。
彭震显然一点耐心都没有的,俯身进来解了我的安全带,然后抓住我的胳膊就把我拖了出去!
我疼的尖叫,“彭震!”
他才不理我,直接拖着我就往车前的小楼里去,我措手不及,眼睛急忙往四周看。周围都是草坪绿地,还有不少人在散步,唯一的特征就是这些人都穿着白色的病号服,一个个白色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吓人。
我一路跟着彭震进去,身边的房间里不时传来凄惨的叫声。
这地方像是医院!
我吓的心脏都缩起来,这时候哪里还敢跟彭震闹脾气,双手扒住他的手臂,整个人都往他身上靠,“彭震,这里是哪儿,看起来好可怕,我们回去好不好?!”
彭震脚步不停,前面已经走出来了很多像是医务人员的人,都毕恭毕敬的在等待着他。
“现在知道怕了?”彭震冷冷的说。
我忙不迭的点头,什么自尊都不要了,“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你带我回去好不好?我不想在这里!”
回答我的是一群人对着彭震叫:“彭总。”的声音。
“开个公众间!”
被人带到一间房子前,开了三道门才算开开,里面或坐或站或躺着二、三十人,每一个看起来神志都不清楚。
这里是神经病院!
看清这些人的脸,我一下子就知道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彭震竟然将我带到神经病院来了!
根本没有给我挣扎的机会,我就被彭震推进了这件大病房里!
他身手极快,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去了。
“彭震!彭震!你放我出去!”我趴在门上,大声的叫他。
这里的门上带着一个小窗户,小窗户打开,彭震的脸露出来,他扯了下嘴唇,“你不是很想离开我,我给你这个机会!在这里好好的给我呆着!”
我眼泪止不住,吓的声音都变了调,我以为他会对我施暴,将我囚禁,哪里想到他竟然将我管到精神病院来。
这种地方,正常人进来不出三天都能变成神经病。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我出去!”我哭求着道歉,希望他能带我出去。
可彭震只是冷冷的笑,“休想!”
然后他抬手就关上了小窗户,像是关上了我跟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丝怜惜。
“彭震!彭震你回来!”我嘶声力竭的大吼,可是没有用。
他根本不会回来。
整个身子沿着铁门滑落,我彻底失去了精神。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个小窗户再一次滑开的声音,我飞一般快速的站起来,满眼期许,嗓子已经喊哑了,“彭震......”
“忘了告诉你,在这里最好不要乱跑乱动,这些人里可有不少是杀过人的!”
他只留下这一句话,连看我一眼都不曾,就又关上窗户。
我耳朵贴在门上,听着他带着那些医务人员离开的声音。
人间地狱是什么样的?大概就是我现在身处的地方。
我不敢说话不敢动,就在我进来的原地蹲下,尽力想要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远处有个男人不停的用头在撞墙,咚咚咚,每一声都像是敲击在我的心里。震的人心脏一抽一抽的。
惊恐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处境。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四周,每一个行为怪异的人,心神提到了百分之二百的程度,就怕他们哪一个会突然失控向我攻击过来。
就在我精神无比集中的时候,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张倒挂着的脸,四目相对。
“啊!!”我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后退了好几步,直到背后重重的撞到铁门上。
是个女人。
她那丝袜绑在这房子四周的铁栏杆上,整个人呈现倒挂的姿势。
一个头朝下倒挂着的女人。
抱紧了双腿,我将自己缩成一团。
可她并不打算放过我,身子一动一动的,丝袜跟着她的动作,从铁栏杆上划过来。
她距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能看清她脸上的每一个皱纹。
她年纪不小了,看得出年轻的时候长相是不错的,她的眼睛周围有纹过的眼线,嘴巴应该也是纹过唇的,所以她现在尽管是素颜,可是看起来还是有浓妆艳抹的痕迹。
女人的皮肤已经松弛,因为她倒挂着,所以整个脸的样子非常的奇怪,看着像是小丑的样子。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
她突然开口,声音带着老式留声机的效果,“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我整个嘴巴都抖的不成样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她又问了一遍。
我还是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就有些失控,身体一使劲,整张脸都贴在了我的脸上,睫毛每一下的煽动我都能感觉的到,她发起狠来,“难道你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太害怕了,大喘气着逼自己说出,“我听!”
她怪异的一笑,身体又荡了回去。
“我年轻的时候是我们学校的大美女,人人都喜欢我,我都瞧不上他们!一群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有什么意思!我只钟情我的中文老师,他穿着长衫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幅画!他站在讲台上教我们背诵,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她背着背着卡住了,原本有些陶醉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眼睛里出现疯狂的痕迹,手里捏着的丝袜一松,整个人就在我面前狠狠的摔在地上,她脑袋重重捶地,我几乎以为她的头破了。
可她没有,她坐在我面前大声哭嚎!“我忘记了!怎么办我忘记了!我怎么能忘记!怎么能忘记!”她疯狂起来,扑上来掐我,“你知不知道后面的内容是什么!说!给我背出来!”
神经病人通常都力大无比,我根本挣脱不了她的挟制,疼的扭着身子躲,嘴里却快速的背出来,“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我是中文系毕业,又做了好几年语文老师,《诗经》难不倒我。
她突然惊喜起来,不再掐我转而拉着我的手说:“你也会背,你真的会背!你是好人,你是大好人!”
根本不给我机会,她接着说,“你后来是不是也跟我一样,上山下乡没能继续上学?对!你也一定是这样的,那个村支书,他不是人!他半夜爬进了我的宿舍,他.......不是人,是恶魔,是恶魔!”
然后她开始哭,“他逼我生了他的孩子!哈哈哈哈!魔鬼的孩子就是小鬼!!那个孩子长的像极了魔鬼!!”
“我杀了他!一刀一刀的割,把他身上每一块肉都割下来吃掉!!!!这样我就不怕魔鬼了!!!我就不怕了!!”
她每说一个字,我的心就跟也被她割了一样。
我像眼前的女人大概是在十年动乱中遭到迫害的人,那样残酷的年月逼疯了她。
这么想着,我有些心软,轻声问:“后来呢?你的中文老师呢?”
听到我问话,她不再发狂,而是露出真切的悲伤,有些痴痴的说:“死了!被活活打死在我们上课的那间教室里,听说血溅的很高,后来那些血迹上面还长出了绿色的毛!!”
说完这个,她一个转身,像是有特异功能的人,四肢着地的往墙上爬,像是壁虎或者什么动物一样灵活,完全不像个人。
我吓的半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又爬回高处,用丝袜固定自己,然后倒挂在这座房间的屋顶上,整个人蜷缩起来,像是休眠的蝙蝠。
不动了。
因为这个女人,我对这间屋子里的人有了全新的认识。
恐惧深入骨髓。
那个以头撞墙的已经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一下下的撞,奇怪的是他的头竟然从头到尾都没有撞破。
周围还有很多人,有人拿着洋娃娃喃喃自语,有人又哭又笑,更有人爬在地上像狗一样的行动。
我蜷缩着。
晚饭是从大门下方的空格里放进来的,速度很快,根本没有给我任何的机会说话!
满屋子的人,不夸张的说,在三秒钟之内就冲了过来,我急忙躲在角落,看着这群人像是野兽一样的抢着食物。
这样的地方,呆着的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夜幕降临,虽然屋内还是开着灯,可灯光并不明亮,外面渐渐黑下来,只有迎风飘荡的树,像是在午夜里摇摆的手。
入夜之后,这间房子里的很多人开始有了变化。
比如白天躺在地上一直无声无息的人突然坐了起来,他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站直了身体开始发表演讲,是很官腔很正式的那一种!
说完还像伟人似的对着大家挥手。
谁知他才讲完不久,就有人扑上去咬他,对,是咬。
完全是跟狗一样的行为模式,看起来逼真又荒诞。
眼前的一切对我来说像是一场噩梦,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能引发出我心灵深处最隐秘的恐惧。
这一夜,我恐怕自己熬不下去。
人心真是可怕的东西,面对他们,我心理慢慢的也产生出很多的臆想,我想要大哭大闹,更想要撕扯抽打,甚至我想死。
尽管不停的在告诫自己,不能被周围的环境影响,这些人都不正常,我不能跟他们一样。
可是没用的,身处在这样的环境,谁又能置身事外。
所有的,否面的情绪都在闹中浮现。
我想起很小的时候我妈对着我哭,说爸爸找了坏女人,要赶我们离开家!我记得在帝都寒风刺骨的冬日,我跟着我妈无处可去,蜷缩在街头冻的瑟瑟发抖的场面。
我原本以为我都忘记了。
可不是的!一切都在那里,只是我平时不去想,不去看。
想起章旭跟雅美在床上缠绵的样子,想起彭震对我施暴的样子。
太恨了!
我猛地站起来大吼:“男人都该死!都该死!”然后大笑,撕心裂肺的,这种感觉真让人畅快!那些人,那些伤害我的人,我诅咒你们,都去死!
渐渐的,我的行为跟周围的人看不出分别。
可是这样让我觉得舒服,不再压抑。
原本蜷缩在房顶的女人这会儿降了下来,我哈哈笑着跟她说:“我还会背很多诗,我教你怎么样?!”
我疯了似的,她倒是看起来很正常。
她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你想出去吗?”
我根本不相信,开口念着:“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那女人不放过我,抓着我给我指一个角落,“那个叶子坏了,你能钻出去的。”
残存的理智让我看过去,这房间的防护装置弄的非常好,四周包括窗户上都是铁栏杆,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
可是在房间的一角,窗户的最上方,有一处换气扇,很大的,看起来很古老,不像是现在才装上去的。
四片叶轮,非常大,这换气扇在房间顶上,一般人根本上不去,而且那叶轮之间的距离,也的确没办法过去一个人。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中间一片叶轮脱落了,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洞,我这样的身形,应该可以挤出去。
心中燃起小火苗,我当然想出去,这样的地方,再呆下去我也得疯。
可转念我又沮丧,“我上不去。”
那么高,我根本上不去。
“看我的。”这女人这会儿突然变的正常无比。
她变戏法一样的拿出很多袜子,长长短短的接在一起,然后拖着我一起,要上房顶。
我不是她没有爬墙的特异功能,每走一步都吃力。
她结了的袜子并不能撑住我们两个人,已经有了撕裂的声音,这女人咬牙,“只能荡过去了!”
我不知道她再说什么,下一刻就感觉身体像荡秋千一样的飞起来。
这一切来的太快,我根本无法控制与操作。
我终于到了换气扇旁,一点点的往外爬。但是到了这会儿,这女人好像又发了疯,她抓住我的腿将我推了出去,大吼着:“去陪我老师吧!”
我从换气扇被推出来,才发现自己是在半空中的。
那间房间,在三楼!
身体不断的下落,我突然不怕了。
这样其实挺好的,我终于得到了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