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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阴丽华得知当年真相,难以置信,想着自欺欺人,当做一个噩梦,久久不语。
可方晓乐哪里等得了阴丽华接受事实,她见阴丽华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她连忙高声说:“贵人,奴婢自知当年助纣为虐,犯了大错,还请贵人原谅。然贵人可知,说起来,奴婢亦是受害人。夫人为了日后不让旁人知道真相,所以在她嫁给将军前,意图将奴婢灭口,好在奴婢及时发现,将计就计,佯死逃了出来。这些年,奴婢躲躲藏藏,避开故人,不敢与亲人相认,只能偷偷的看,躲在暗处活着,日夜担心被夫人发现而不得好死,噩梦不断,活得生不如死。请贵人看在奴婢坦白相告的份上,救奴婢一命,帮一帮奴婢。”说着,含着泪向阴丽华直磕头。
阴丽华听了,缓缓看向方晓乐,含泪苦笑道:“我帮你,那谁来帮我呢?”
不断磕头的方晓乐闻言,顿时停顿下来,伏首不言。
就在这时,邓禹求见。
方晓乐听说邓禹来了,心中顿时满是恐惧,她慌忙爬到阴丽华跟前,一把抓住阴丽华的衣服,惊慌失措地对阴丽华说:“贵人,救救奴婢。将军要为夫人杀奴婢灭口。”
阴丽华看着眼前的方晓乐,心思百转。就在她犹豫不决时,邓禹闯了进来。
“事况紧急,微臣不得已而硬闯,请贵人恕罪。”邓禹一进来便如是对阴丽华说。
得知真相的阴丽华看着眼前的邓禹,心痛不已。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男子本来是你的如意郎君,可如今也许将为敌人。然纵使最难过,阴丽华从来不会在人前露出自己的软弱。她佯装平静地问道:“何事如此紧急?”
邓禹依旧垂首回道:“微臣近日捉拿一犯人,因下属玩忽职守而使犯人逃脱,惊扰贵人,微臣有罪,请贵人责罚。”
阴丽华双手紧紧握了握椅子,然后松开一手,指向方晓乐,意味深长地问邓禹:“此女子可是将军要捉拿之逃犯?若是,敢问将军她一弱女子何罪之有?”
邓禹当即从容回道:“回贵人,此女子正是微臣要捉拿之逃犯。至于其罪,罄竹难书,不堪入贵人之耳,微臣不欲一禀。然请贵人信微臣,微臣所为定会令贵人满意。”
方晓乐听到这里,连忙再拽住阴丽华的衣摆,惶急地说:“贵人,不要信他,不能信他啊。”
阴丽华瞥了方晓乐一眼,再看回一直不曾抬首的邓禹。过了好一会,她垂下眉眼,闭上眼睛,对邓禹说:“将军将她带走吧。”
“贵人!”方晓乐没想到阴丽华就这么轻易地将她交出去,并且如此坚决,她的希望顿时破灭了。这一次,她自知定是必死无疑。她不由得瘫坐地上,无比绝望。
邓禹闻言,回头对身后下属示意。
邓禹身后的下属会意,迅速地走了进来,把方晓乐半拉半拖带走。
邓禹走在最后,走了几步,他稍作停留,回头看了阴丽华,继而迈着阔步离去。
阴丽华察觉邓禹一行离去,抬首看去时,正好对上邓禹那匆匆的回眸,阴丽华只觉邓禹目光里包含了太多东西,让她看不懂。看着邓禹一行消失的方向,她怔怔地问青玉:“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青玉明白阴丽华,所以坚定地回道:“贵人没有做错,如此方是最好。”
阴丽华势必是要将方晓乐交出去的,留在身边只会是个祸害,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无论是对阴丽华来说,还是对邓禹来说,方晓乐都是不应再存在的,不管两人出自什么原因,他们在这个问题上是统一的。明知方晓乐交出去必死无疑,但她还是交了,妄顾当年的感情,阴丽华觉得自己是个无情的帮凶,她问青玉:“我今日对晓乐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他日对你也许亦会如此,难道你不害怕,不心寒吗?”
只听青玉毫不犹豫地回道:“方晓乐落得如斯地步,乃是她昔日助纣为虐之果,罪有应得,贵人如此决定自是理所当然,奴婢有何心寒之处。奴婢忠于贵人,贵人只会善待奴婢,奴婢绝不会有与之同样的结局,又有何可怕。若真有这一日,奴婢相信,那亦是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阴丽华闻言,笑了,道:“青玉可真会安慰人。”
青玉含笑施礼谢道:“奴婢谢贵人赞誉。”
阴丽华对此又是一笑。
就在阴丽华主仆两人说笑时,方晓乐已然含笑九泉。临死前,邓禹对她承诺说往后尽力眷顾她的亲人,这比满怀不甘的含恨而去好多了。至于邓禹是不是说说而已,她自是不会得知,她也不去想,她只愿去相信。
邓禹处理了方晓乐后,他当即写了一信,亲自送来递给青玉,说是刘秀的信,让她交给阴丽华。
青玉见并无异样,便把信交给了阴丽华,退下了。
阴丽华原以为真是刘秀的信,但当她一打开,看到笔迹便知不是的。信上只有一首诗:一枕黄粱半浮生,往迹常忆两无欢。情尘怎堪幽期远,深堂独醉夜正寒。
虽然没有署名,但阴丽华知道这是邓禹写给她的信。虽然只是短短的两句,但她能读懂邓禹的悔,邓禹的痛,以及不变的情。她的指尖摩挲着每行的首字,感觉那几个字是有温度的,那温度透过指尖,传遍她的身体,让她疼痛的心顿时得到了抚慰。可是渐渐的,阴丽华泪流满面。昔日与狼为伴,受到了恩将仇报的愚弄,错失良缘,错付深情,没有如意的婚礼,更没有如意的郎君,还要承受由妻为妾的莫大委屈,余生还要活在充满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的寂寞深宫里,煎熬半生。她的人生竟是那么可笑,那么的可悲。她自问自己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伤害过别人,可为什么却要遭受这些不幸呢?她该怨天还是尤人?
阴丽华含着泪把信烧了。夜里,阴丽华辗转反侧睡不着,看到月色透过窗户落在地上的晕黄,她缓缓地坐了起来,坐了片刻,她离开床,起身穿衣。
这一夜,是鸢莹值夜。她听到里面有声响,便轻轻地唤了一声,“贵人。”
“进来吧。”阴丽华见鸢莹已然察觉,便干脆喊了她进来。
鸢莹进来见阴丽华在穿衣,惊问:“贵人这是要去哪里?”
阴丽华并没有马上予以回答,而是吩咐说:“帮我穿上吧。”
鸢莹连忙过去给阴丽华穿衣。
阴丽华这会才说:“我睡不着,见月色甚好,想出去走走。”
阴丽华话落,鸢莹便给她穿好衣裳。听阴丽华说要出去,便说:“奴婢这便让人去喊心月姐姐。”说着,便要往外走。
阴丽华怜惜鸢莹、青玉、余心月和田雨四婢,所以每日夜里只需一人轮流值夜,其余三人便去歇息。若有特殊情况,便使人去喊青玉或者余心月。一般鸢莹会找余心月,而田雨找青玉。
“不必了。”阴丽华如是阻止道,“让她继续睡吧,有你陪着即可,就在附近走走而已。”说罢,径自往外走去。
鸢莹迟缓了一下,当即跟了上去。
鸢莹小心翼翼地扶着阴丽华走,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专注看路,而疏忽了周围的环境和人。
只见,阴丽华略微惊讶地看着前方,默默向前。只是,她没想到待近跟前,前面的人突然把鸢莹击晕倒下。“你这是做什么?”阴丽华惊问其故。
“我只是想单独和你相处一会,并无恶言。”邓禹将鸢莹放到地上如是回道。
阴丽华闻言,转而问:“你怎会深夜在此?”
邓禹看着阴丽华回道:“贵人为何在此,微臣便为何在此。”
阴丽华闻言,笑了。
两人并肩走到一起。他们似乎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不安、激动、惶恐以及按耐不住的雀悦让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阴丽华心神不定,下梯级时,一不小心一脚踏空,眼看就要摔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反应敏捷的邓禹迅速地一把搂住阴丽华,将她搂到怀里,但迟迟没有撒手,而是凝视着怀里的阴丽华。
而阴丽华似乎陷进了邓禹眼眸里漩涡,难以自拔。
两人带着各自汹涌澎湃的悸动,深情凝望,已经忘了今夕是何夕,所在何处,忘了他们各自的身份,忘了一切,只看到彼此,只有彼此。
邓禹几经纠结,最终还是敌不过内心狂热的欲望,朝阴丽华缓缓俯首靠近。
阴丽华睁着眼看着邓禹不断靠近,心越发紊乱不堪。在邓禹的唇碰到她的唇时,她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她想,若这是一场旖旎的梦,她愿就此沉睡。而她在自以为的梦里回应了邓禹。
两人忘情地沉浸于欢愉里,良久方停歇。而这时,两人才意识自己到底做了多么不合适的事。
阴丽华此时此刻清醒地意识到这不是梦,而是发生了的事实。她在余悸未消时,让邓禹离开。
邓禹怀着狂乱的心走了。
待邓禹离开后,阴丽华整理好自己衣裳,然后唤醒鸢莹,说鸢莹可能太累了以致突然倒下,不省人事,吓到她了,好在终于醒了。
鸢莹揉揉自己有点酸痛的脖子,狐疑地努力回想,她记起自己是突然倒下的。她想,是自己太累了吗?还没待她想清楚,便见阴丽华已经自个儿走了,她连忙跟上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