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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泊勇的选择,马淳并不清楚。他觉得眼下还没有到扩张的时候,忠义县的建设也才刚刚开始,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如果贸然向岛内开拓,很有可能会引起当地部族的反感,反而得不偿失。
他决定先稳扎稳打,把眼前琼山一带的政府基础打好,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崖洲岛的开拓也就水到渠成了。
他相信,幸福来源于比较,只要忠义县百姓的生活水平远高于崖洲岛土著居民,那这些不管是疍人也好,黎人也好,自然就会被吸引过来。这些土著只要稍微有些脑子,就必定会向往这边的生活,想方设法的加入忠义县,成为他治下的百姓。
毕竟人类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是刻在骨子里的。文化的侵略一点都不会比武力侵略差,甚至还不会引起丝毫的反抗。
所以他一点都不急,就算出手救了疍家的领海人泊勇一家,也只是把他交给周吉好吃好喝的招待一番,愿走愿留随意。他甚至连见都不去见泊勇一面,把他丢在脑后不管了。
如果说别的大吴官员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如获至宝,要求泊勇上交大量珍珠、玳瑁等宝贝来换回自己的命。可对于马淳来说,再多的珍珠宝贝都比不上治下百姓能多吃一碗饭重要。他每日有做不完的事情,根本就顾不上,也不屑于去敲诈泊勇。
这天,正好轮到马淳去学堂讲课。每次他去学堂,总会让学生们兴奋不已。因为他总会讲一些新奇的知识,就算偶尔讲的让大部分学生听的云里雾里理解不了,也会让许多学生受到启发,明白一些道理。
而且他讲课的时候并不限制别人旁听,只要你有闲有兴趣,不管是五六十岁的老人,还是六七岁的幼童,甚至是农夫走卒,都可以找个空位坐下来听课。以至于当初的冶县百姓和现在大部分的忠义县百姓都或多或少听过他讲课,许多人都自称是他的学生。他走在路上,有的叫他县君,有的叫他都尉,最多的称呼他为先生或者老师。
马淳照例来到学堂操场,早有学堂的杂役将他的案几和坐垫摆放在领操台上,沏好了茶等他过来。
马淳缓步上台,坐在坐垫上,喝了一口茶,开始讲课。
“今日,我要讲讲百姓和官府的关系。
上古三皇五帝之时,受到先贤的推崇,称之为治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是少有的圣明之世。我以为这是后人臆测,并不可考,把它当做传说即可。
我所要说的,都是以具体数据和记录为前提的实际情况。
自夏周以来,历经暴秦和两汉,如今是三分天下,北有曹魏,西方蜀汉,江东二州为我大吴所据。凡一千五百多年,盛世寥寥可数,天下百姓能够安居乐业的日子加起来不到百年,为何?
我以为是朝廷官府和百姓双方的地位没有摆正所致,为何这么说呢?
首先,官府是个暴力机构,它要维护社会秩序,保证百姓们能够在一定的规则内平安的生产和劳动,用劳动所得养活自己,还要保护自己的百姓不受外敌的侵略。那就必须要使用钱财招募军队,打造武器来实现这一点。
可是官府本身没有生产的功能,它所需要的钱财必须从百姓身上收取。这本质上就形成了一种百姓用自己的产出购买官府出力保护自己的行为,我认为这种行为其实就是一种买卖的关系。
其次,对于百姓来说,由于生产力的限制,他本身个体的劳动所得只能维持自己一家的生存。就算有些结余,也绝不可能购买到足够的武器和花去大量的劳动时间来保障全家安全。如果能付出少量的钱财让专门的机构,也就是官府行使保护自己的职能,他也一定会欣然接受。
所以,从上面两点来说,官府的形成是具有不可阻挡的历史潮流和必然结果。
可是,我要说的是,这一千五百年来,所有的朝廷官府和百姓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上位者认为自己具有天然统治百姓的权利,所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制于人’,百姓们也从内心上认为这是毫无疑问的天理。顶多嘴上说一句‘食肉者鄙’也就罢了。
就算是圣人孔子,也只会说:‘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而亚圣孟子虽然更进一步,他说:‘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庙;士庶人不仁,不保四体。’
他们只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阐述朝廷官府和百姓的关系,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明白这两者的本质关系,那就是买卖和交易的关系。
我们平常去市集上购买物品,如果觉得贵,不值得买,肯定会终止交易,买不起就不买咯。你要是强迫我买,那就会引起争执,大家都会指责这个卖货的人。
可是历朝以来的官府就是扮演着这个强卖的角色,他制定的价格就是赋税。如果赋税合理,百姓就会按照你的规定缴纳赋税,购买官府保护自己的服务。如果不合理,赋税非常高,百姓交不起赋税会不会反抗?我认为一定会。
孟子说:‘舍身取义者也’。义是什么,义就是看到不讲道理的人,我就会用生命来维护这个道理。我连命都不要了,你还想强卖吗
所以暴秦无道,百姓稍有过错便被砍手砍脚,交了税还要去千里之外的边疆服役,不能按期报到便要全队斩首。这种无道的官府才会让陈胜吴广奋起反抗,大泽乡一声怒吼带动了天下反秦的大浪。才有了汉高祖刘邦斩白蛇起义,创下了汉家四百年基业。
到了灵帝时,十常侍把持朝政,天子在西苑卖官鬻爵,民间百姓甚至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黄巾暴乱,才形成了如今的三分天下。
可是官府还是那个官府,朝代变了,百姓们依然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咱们忠义县的百姓哪一个不是在当地过不下去才跟着我来到这蛮荒偏僻的崖洲岛?
大家都是为了能吃一口饱饭,能住上温暖结实、遮风挡雨的房子。
所以我今日讲这一课,就是为了告诉你们,官府不是压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他只是售卖安全生活的商贩。如果你的价格不合理,要强买强卖,百姓有权利不买你的服务,并且会联合起来推翻你,换一个价格更合理的商贩。
你们在座的有学堂学生,可能将来学有所成,被官府征辟成为县寺一员,从而成为管理百姓的官吏。也有不少百姓在听我的课,甚至我看还有不是忠义县的百姓也在这里听课。
我希望在座听课的你们知道,在我的治下,在我还在担任忠义县长任上,我的官府就是服务于百姓的官府,绝对不允许有欺压百姓,强买强卖行为的存在。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如果有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讨论,下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