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此情此景又重现 不是冤家不聚首

字语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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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那王进在军事监狱里住了个单间,开封府城卫司令丘椽敬其风骨,还特意过来关照一番,昔日的一员猛将如今乃是阶下之囚,令人唏嘘不已,将道听途说的“杀俘”争端说了,也不十分看好他的命运,叫来那黄押狱,命好酒好肉供着这等军中英雄,王进感激不已。

    那黄押狱屁也不敢放半个,慌忙给王进换了松软暖和的被褥,又送来炭盆取暖,一日三餐吃啥给啥,住了几天牢,油水倒是跟上了,不知胖了几斤,比起定州的伙食实乃天壤之别。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元旦的气氛十分浓烈,虽然天气酷寒,边关随时可能爆发战事,但东京到处喜气洋洋,百姓们对来年充满了憧憬。

    宋代的春节(元旦)不算大节,作为起承转换的日子,东京的官吏通常放假三天,从除夕到初二,还不如元宵节放假七天隆重,但民间百姓们却闲来无事,因此十分热闹。

    地方官吏反倒最是期盼,因为一项特殊福利:每年腊月二十“封印”,停止公务,回家过年省亲。除有边患的地区,想办个公事都找不到做主的,只有低级吏员当值,一般都打发回去,正月二十前后老爷们才“开印”理事。

    位高权重的官员最惨,几乎没有假期,除夕守岁,再打个小盹儿,凌晨就得穿戴整齐,顶风冒雪,披星戴月的往皇宫赶,参加初一的“正旦大朝会”:文武百官给皇帝拜年(朝贺),俗谓“排正仗”。会后,皇帝赏赐每人一朵帽花,插在官帽上,举办家宴时得戴着,喝屠苏酒(春节时饮用的酒品,又名岁酒,与苏轼无关。)、饮术汤,也得戴着。

    可惜这个好福利今年没有了!因改制裁撤了许多冗官,官吏们压力大增,忙的不可开交,二月中又要开春闱,殿试则在四月,皇帝搞的许多改制乱七八糟,人人唯恐年后回来失了职位,或背了黑锅,竟少有人请假,只是象征性的在除夕休假一天,更别说高级官员了。

    王进不仅未被治罪,军衔反升一级,还获得了皇帝的千贯重赏,可谓是神转折。他托黄押狱询问,原来是高俅高大人舌战群臣,不惜金殿叩首至流血,方才有此结果。

    他想起苏轼遗言最后说了个“高”字,那老僧也说过“遇张而起,遇郑而安,遇姚而北,遇苏而名,见高则贵,见火则胜,双擒龙凤,旷世奇功。”这个“高”难道便是应在此人身上?除了那个“遇郑而安”不知道是何寓意,之前的都已应验。

    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感谢一番,高大人因我而伤,虽然富贵人家不缺好药,但还是买些药材方显心意啊!就这样决定吧,如今有千贯之多,便多买些名贵药材罢。还有那丘司令,也应前去拜谢,自己入狱之后,竟然亲来探望,此等深情厚爱,万不可忘却。

    王进打听一番,原来离此三里的仰文街有家“万安堂”甚是出名,许多好药物十分灵验,正是采购首选。

    王进此时并无居所,他独自一人怀揣着千贯交钞,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十分孤独,正所谓“每逢佳节倍思亲”,也不知道父母何在,身体可好?那老僧说过父母无忧,到底是个什么无忧法?

    他沿着御街一路向南,眼前好一座镌刻精美、构造坚固石砌大桥,桥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乃是四通八达的交通要道。其柱皆以青石为之,近桥两岸皆石壁,雕镌海牙、水兽、飞云之状。桥下汴水冰封,两岸商业十分繁荣,笙声连成一片。

    这桥有三十米宽,此时竟然拥堵不堪,王进操心怀里的钱财,只想匆匆过桥。走到中央,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在喊:“各位叔伯大爷、婶婶姐姐,小乙今年十三岁,BJ大名府人,因被家中恶人迫害,不得已前来东京寻找主人,流落街头半月,钱财已尽,身无分文,从小只会些拳脚曲艺,眼见年关将至,便吹个词调求几文饭钱!”

    王进顿时便被打动了,自己当年和父母走投无路,不也是这般凄凉吗?这少年更惨,桥上虽然人来人往的,竟没有几个人驻足欣赏,也罢,我便助他几贯,小小年纪切莫走了歪路。

    那少年掏出个精致的短箫,吁了口气,闭目而奏。此处虽然喧哗,但王进耳力极强,只听得音色圆润轻柔,幽静典雅,那种远在深山、若入幽谷的空明,散发出难以言表的清灵美妙。

    王进仔细看去,这少年唇若涂朱,睛如点漆,面似堆琼,有出人英武、凌云志气,一副资禀聪明的俊俏模样,绝不可能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倒像是富贵豪门的公子。

    甚么恶人心眼恁的狠毒?竟将如此俊俏小哥逼的离家?王进正打算上前询问一二,却见一群百姓慌里慌张的向北疾步而走,嘴里还小声的喊着:“快跑啊!牛大牛二来了!”

    此言一出,桥上的行人瞬时竟少了一半还多,动听的箫声一下子响亮起来,王进疑惑,这开封府素来律法严谨,是何家的衙内竟有如此恶名?吓得路人桥也不敢走了。王进倚定栏杆,非要看看这牛大牛二到底有多牛。

    呸!我当甚么衙内纨绔!竟然是两个蓬头垢面的泼皮闲汉!王进顿觉污了双眼,为首一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家伙,约莫三十来岁,一身破烂皮袄,满脸通红像是喝了许多黄汤,带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皆是这般打扮,摇摇晃晃的上桥来,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

    二人一手攥着一只大公鸡的脖颈,另一只手啃着冻梨,那两只鸡也不知死活,破袄上还粘着许多鸡毛,分明是从哪个商贩处抢来的。

    叫做小乙的少年仍然闭目吹箫,却见那牛大偌宽的桥面不走,偏生要往小乙身上凑,眼看就要撞上,小乙一个抽身换影,牛大扑的趴在地上,那公鸡也摔了出去,梨子跌作粉碎。

    牛大起身,骂骂咧咧:“好狗不挡道!”

    小乙睁眼反讥:“那你还不让开?”

    牛大一愣,嘿嘿一笑,从颈后搓出个泥丸闻闻又弹掉,笑道:“好个俊俏的小兔儿,爷爷就喜欢你这身细皮嫩肉,都道三扁不如一圆,正好就你尝个鲜。”

    小乙迷茫不解,见他如此模样,不愿搭理,捂鼻便走。岂料那牛二鸡也扔在一边,伸只手拦住去路,三两下啃完冻梨,口齿不清道:“别人见到我兄弟二人,早早躲的干净,你既不走,莫非等爷爷们宠你?”

    小乙听得污言秽语,方知刚才的话语是何意思,不怒反笑道:“谁家的裤裆没关好,漏出你这两个蠢蛋!莫欺小爷年少,当年也曾阉过几头公猪!”

    牛家兄弟恼怒,牛大从怀里掏出个事物,王进吃了一惊,那赫然是一个油光发亮的铜制筒弩,他曾在定州见过此物,乃是马军斥候摆脱追兵时保命所用,并非制式装备,只能私人购置,而且极为稀少,长不过七寸,粗不过一寸,依靠强力弩机发射一枚透骨锥,在追兵赶上的时候转身突施冷箭,可谓是无可抵挡的必杀法宝!

    这泼皮如何有这般利器?难不成和军方有些关联?王进正在猜测,那牛二也掏出一个凶器,更是摄人心魄!此物唤作手甲钩,乃是天竺战兵所创的肉搏神兵,曾用来克制象骑兵,可刺可抓还可爬上象身,在毒草汁液中浸泡过后,效果奇佳!

    如果王进看过“金刚狼”,恐怕心里的感触更加深刻!天竺人皆擅杂耍,肢体灵活如猿,莫说爬个大象,爬上去一百人也掉不下来!

    牛二的手甲钩有三根尖刺,刺间缝隙较大,可以轻易拦截到对方的武器,然后再给敌人致命一击,近距离贴身肉搏时威力超强,端的是开膛破肚的鬼手!也不知俩人甚么****运得来的!

    这两样武器近战远攻倒是绝配!王进替那少年捏了一把汗,自己手无寸铁尚且有些畏惧,何况那弱冠少年?

    只听得牛大淫笑数声,和牛二左右拦住小乙,瓮声瓮气道:“好叫你这小兔儿知晓!爷爷便是牛大!这州桥附近哪个不知?你今日绊倒了爷爷,竟叫爷爷摔个狗吃屎,传出去爷爷哪里还有脸吃饭?”说着竟掏出裤裆里的一坨脏鸟,笑道:“乖乖跪下磕三个响头,再舔个干净,莫冻坏了爷爷的家传宝贝!”

    牛二把手甲钩装好,拎起一只公鸡猛地一挥,登时地上多了三段血肉,手里还有个鸡脖子,恐吓道:“若不从命,便是这般下场!”

    王进也是惊呆了!果然锋利的好凶器!这时桥中央已然无人,只有些胆大的百姓十几步外远远看着,都是畏惧这俩恶汉,四下一片寂静。

    小乙白生生的小脸涨得紫红,怒斥道:“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如何这般狗胆包天!难道没了王法?没了皇威?”

    牛二嘿嘿一笑:“这皇城根下自然是官家说了算,可是这州桥远近却是我兄弟的地头!知道那银钩赌坊的东家,杨钺杨二爷吗?二爷的亲哥哥正是当今太后委任的花鸟使,那开封府的韩老头都要讨好的人物!莫说你个外边窜来的小兔儿,便是这开封府的捕快看见了也只当爷爷替他绥靖乱民!”

    王进听到“银钩赌坊的东家,杨钺杨二爷”时,顿时火冒三丈,只见他银牙欲碎,两只铁拳咯咯作响,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首!任你走到哪里也能听闻这阉货兄弟的臭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