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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子里清一色全是验孕棒,大约有十盒左右。一瞬间,我脸颊一阵炽热。
很难想象,周奕琛一个大男人,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进药店买这些的。但只要想到他都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也没什么可害羞的了。他像来对我这么赤裸裸,毫不避讳。
我不禁冷笑了一声,用两只指头捏出其中一盒,扬了扬,问,“给我的?”
话落是一阵沉默,半响,周奕琛缓缓地收回了手,并抬手扯了扯领带,坐进了我对面的沙发中。
他长腿一叠,从口袋中摸出了一根烟。
“苏南,合同依然有效,你答应我的事必须做到。”
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很轻,且夹杂着浓浓的疲惫。
我一直没有回答,因为觉得很累,不想吵架,而且和周奕琛这种人也吵不起来,他总能一句话堵得我放不出一个屁,倒头来终究是膈应自己。
我当着他的面把袋子丢进了垃圾桶,心里觉得十分好笑,他真以为自己是种马,上回做一次,仅凭一次亲密接触,他就确定我真能怀上了?
周奕琛动了动身子,开始的确做了个阻拦的姿势,但手还没挨着我,就顿在了半空中,我不理他,他就不断地抽烟,眼看着一包烟就被他抽光了,他捏扁了烟盒,随手就丢在了地毯上,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命令道。
“下楼买一条上来。”
我不知道他哪来的底气,就这么命令我,还掏出了钱夹,甩在了我怀里。
“我只抽这个牌子的,看清楚了?”
他举着手中已经被捏得看不清图案的烟盒让我看,我特别想笑,而事实我也笑出了声。
“想抽烟自己下去买,没人伺候你。周奕琛,你嫌自己命长,但我现在很惜命——”
我无视了他的举动,兀自去打开了落地窗,一阵冷风就迎面吹来,冷得我不禁缩了缩脖子,再转身,他也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了,就在我身后,他掐着我的下巴,别正了我的脸。
“呵,惜命,当初是谁想跳楼的?苏南,你选择性遗忘的本事不小。”
我动了动唇,竟无法反驳,这会儿我才看清他整张脸,好像比之前瘦了一些,轮廓显得更冷冽,完全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眉头也蹙得十分紧,他垂眸望着我,再次复述。
“给你五分钟——”
而后硬生生地将我推到了门外,我来不得堵住门,门就关上了。
我看着紧闭着的门,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准备敲,可手还没落在门上,门又打开了。
周奕琛面无表情地扔了件外套出来,还是他自己的。冷声说:“穿好衣服下去,不买,你今天别想进来了。”
旋即‘砰’地一声,又将我隔在了门外。
听听他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他家的保姆。退一万步,就算这公寓是周奕琛给的,但现在已经落在我的名下,他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定他真不打算开门后,只能忍着一口气下楼给他买烟。
我单手抓着他的外套,原先不想穿的,可刚入春,夜晚的温度还是很低,我抵不住寒意,只能勉强披在身上。他外套上带着特殊于他的气味和一股浓重的酒味,我仔细想了想,刚才周奕琛说话的声音也挺正常,不像是喝过酒的人。
好在小区门口就有24小时便利店,也不用走太远,但看着货架上的香烟,好像跟他抽的都不一样,我索性就买了店里最贵的,付钱的时候,我打开他的皮夹,一眼就看见了里面夹着的照片,是反着放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张合影,我之前也看过,但没看清,大抵是好奇心所致,我将照片拿了出来。
现在灯光敞亮,距离又十分近,我算是清清楚楚地看清了女孩的脸,可看清后,我整个人就僵在了原地,这女孩和我小时候太像了,不对,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脸上有些污渍,但我至少不会把自己认错。
可我身边站着的,是少年时的周奕琛,看着姿势,我们的关系应该十分好。
也是这一瞬间,我脑海内闪过了无数画面,哭的笑的都有。我记忆中那个大男孩的脸,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并与周奕琛的脸重合在了一起。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怀抱敞开,笑着唤我的名字。
和现在不同的是,他叫我南南,叫得十分亲昵,也特别自然,就像这样叫过无数次一般,一点儿违和感都没有。
我甚至能感受到我那时胸口间传来的悸动,可我那时明明才十岁,哪懂什么是爱,什么是永远呢?但十岁的我,至少懂事了,明白了别人嘴里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只知道,当时的我,眼里真的只有周奕琛,几乎将他的话视为神祇。
与此同时,我也想起来了,车祸之后,周奕琛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很紧很紧,眼底带着深深的不舍,就像我们马上就要分别一般,我还笑他,一个大男生为什么要比我哭得还委屈。
他额头撞破了一大块皮肉,脸上全是血,但仍笑着望着我,就算这笑容十分勉强,像强扯出来的,但他眸中的温柔,一如往昔。
“南南,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记忆中的他笑容这么温柔,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我,是我从未见到的一面。
“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如果他们仍不愿放过你,我会足够强大,你只要躲在我身后就好了,看着我,只相信我!”
我问自己,能信吗?问了一千遍,一万遍,加之先前我们共度的那段时光,我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初恋是池上泉,然,并不是。
我心里第一个名字,是周奕琛。我不知道别人能不能感同身受,就是那种毫无杂质,只是我看着你,你看着我的那种感情,很单纯,也很执着。
我不明白小时候那场车祸究竟给我了多大的刺激,能使我忘掉这段记忆,仅仅是因为我蒙住了自己母亲的双眼,害得她撞上了迎面驶来的卡车?不对,应该不是,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可纵使我怎么努力地去想,都想不起具体是哪里出现了偏差。
对一个失过忆的人而言,要回忆起将近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儿,实在太难了。
这些记忆,也仅止于车祸之前,再之后,我就没见过周奕琛了,他就这么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无影无踪,他手中都能有我们的合影,可苏宅里,却没有一张我和他同框的照片。
那是属于我们两个共同的回忆,他没有资格假装若无其事,还有他说过的那些,和他做的,截然相反。
为什么?就是因为我忘了,所以他就能骗我了?就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了?连带着很久之前的温暖,他也可以一并舍弃了?
一幕幕,我不小心记起的那些回忆,都属于周奕琛,他给了我这么多美好,明明是生命中无法忘怀的啊。
在我思绪正深的时候,收银员提高嗓音唤了我几声,还带着一丝不耐烦。
“女士,您还买吗?”
我被这道声音扯回了现实,看着眼前陌生的脸,我莫名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打了好几个转。
再抬起头,收银员亦是一愣,剩下的话还在嘴边,看着我的眼神也变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再刺激到我的模样。
我僵僵地扭过头,看着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也不知道是反光的关系,还是我脸色真的太苍白,我自己也吓到了。
我匆匆付了钱,以最快的速度飞奔回了公寓。其实这张合影下面,还压着一张一寸照,亦是反面,下面有一行小字。
——十八岁。
但莫名地,我不敢看,我真怕,我怕自己在看到些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短短不到两百米的路,我却感觉自己跑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我失忆了,但周奕琛没有,可他从来没在我面前表露过任何我们曾经就认识的迹象,对我算是残忍到了极点,可我印象中那抹笑容,又是那么真切,且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我也不管隔壁的杨语会不会被吵到,我也没多余的心思管了,因为我太想知道,我想问周奕琛,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还是关系特别好的那种。还有他说过的那些话,我都想起来了,我特别想揪着他的衣领问他,还做不做数。
直到我的手敲门敲得开始发麻,周奕琛才慢慢悠悠地拉开了门。
他没有看我,半侧着身,单手举着电话,语气十分冷淡。定眼一看,他拿着的还是我的手机。
“随便你吧,如果你能抢走,你可以试试——”
掐断电话,他默默地按了几个键,我愣了一会儿才抢过手机,还没来得及质问,整个人都被扯了进去。
点开通话记录,里面已经被删空了,我完全不知道周奕琛用我的手机在和谁通话。我胸口本就压着一口气,再次抬眼,却发现周奕琛的脸色也不是很好。
他轻啧了一声,垂下了眸,质问道。
“不是说了五分钟,多久了,你……”
可他话说到一半,便抿紧了薄唇,顿了数秒,沉声问。
“你哭什么?”
我定定地望了他很久,一言不发地错开他进了公寓,我自认为自己算是比较冷静的了,穿好了拖鞋才踩上木地板。垃圾桶中的袋子被他捡了出来,安安静静地躺在茶几上,里面的验孕棒一览无余。可于我而言,却像是深深的讽刺。
我摸了摸眼角,那儿什么都没有,那周奕琛为什么要问我是不是哭了?大概是我的眼睛太红吧。
就算不照镜子,我都能想象到现在的自己有多狼狈。
周奕琛在玄关站了数秒,才跟过来,他接过我手中的烟,顺带将自己的外套扯了下来,还特么扬了扬上面压根就不存在的灰尘。
“我说过我只抽一个牌子,你故意的?”
我吸了吸鼻子,极为勉强地扯出了一抹笑,随即抓住了他的手腕。高烧之后,周奕琛身上的温度又和从前一般,冰冰冷冷,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就算是个小太阳,恐怕都捂不暖他。
“烟你都能认准一个牌子,那人呢?周奕琛,你说过的话呢?你是不是觉得小孩子好骗,所以说什么都无所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兴许能改变别人的一生?”
话吐出来,我自己都觉得可笑,声音几乎颤抖得不成音。
所以说我为什么就能像个智障一样,撞破南墙,众叛亲离都要相信池上泉的花言巧语,那一定是因为以前的周奕琛太温柔,我渴望这种温柔,才会选择飞蛾扑火,对别人几乎是言听计从。大小就养成的习惯,要改,特么比让狗别吃屎都难。
其实仔细想想,周奕琛小时候对我也就那样,除了偶尔的几句矫情,其余时间基本都在捉弄我,即使我哭得在地上打滚,他都不哄我,还笑,笑得特别开心。
闻言周奕琛的表情僵了一下,他扫开了我的手,冷哼了一声,“冻傻了?”
他自己说只认准一个牌子,还不是打开了我给他买的香烟。
男人就是这样,嘴里说得多专一,行动上还是可以将就。
在他点烟的瞬间,我直接扑向了他,坐在了他的腿上,条件反射般就撩起了他额间细碎的刘海。
我们朝夕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注意到,他额角确实有一道很明显的疤痕,岁月流逝,也淡了那么一些,但并没有完全消失。
我喉咙一紧,身子莫名地就开始发冷。我想起的那一切,都不是神志不清,是真的,这个疤,就是最好的证明。
咬了咬下唇,我问。
“你额头上的疤,怎么来的?”
周奕琛手里的烟头还燃着,兴许是怕烫着我,手臂往后一扬,空出的手掌直接盖在了我的脸面上,将我往后一推,无视了我的疑问,“发什么疯?”
他瞪视了我一眼,眼底满是警告,似乎在提醒我,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呵呵一笑,拍开了他的手,再次扑了上去,这回,我双手环住了他的颈,缠得很紧,不给他任何推开我的余地。
“嗯,对,我就是疯了。周奕琛,我知道你藏得深,但没想到你真能这么薄情。我们以前就认识,对不对?”
我怕他否认,用更快的语速继续道。
“玉坠是你送我的,没错,但你当时送我的时候,你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吗?你说,拿着它,让我来找你,你要对我负责,你说你要娶我!你说你要做我的家人啊,你忘了?我不信……”
话音落下,周奕琛的脸色一变又变,但最终,却是极为不屑地勾唇一笑。
他使足了力道,将我扯开,霍然站起了身。我没了支撑,整个人都摔在了地毯上,双腿麻得厉害。
周奕琛居高临下的望着我,双眼半眯着,脸上压根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的声音很坦然,好似真的像是我在无理取闹一般。
我哼哼一笑,抬手就扯过了他的外套,翻了半天,终于在口袋中抓出了皮夹。
当我把相片扬在他眼前时,他的脸色沉了好几分。
“听不懂?你看着这张照片,再说一遍,你听不懂?你留着它,我不信你真的就忘了,周奕琛,你骗了我多少,就算到现在,你都不愿意说?就算我都想起来了,你也不愿意说,是吗!”
最后几个音节,我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撑着身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正视着他,多希望能在他眼中看出些什么,然,他漆黑的眸中,甚至都没有印出我的脸,他在看哪儿,我都不知道。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周奕琛缓缓抬手,抽走了我手中的皮夹,合上,而后塞进了裤子口袋中。
他脸色很黑,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儿戏为什么要当真?”
他这么一问,我张着开嘴看着他,一堆想说的话全卡在嗓子眼里,上不得也下不去。我敢确定,他眼里没有半分不舍,相对的全是讥讽。
见我沉默不言,周奕琛眼底换上了些许玩味,他唇角一扬,笑着说。
“也不是我不愿意说,只是说出来没有一点意义。我就是告诉你,接你出监狱的时候就告诉你,其实我们之前就认识,能改变什么?”
“你那个时候才几岁?说情爱,未免太早了些。苏南,舍不得?那怎么办,我要订婚了,不是和你,你也看到新闻了吧。”
“就算你都想起来了,我也不可能不管桃子。”
说着,他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了我的脸颊,俯下身,压低了声音。
“她比你听话,至少懂得分寸。”
大抵是我被回忆冲昏了头脑,我莫名就认为,周奕琛是有苦衷的,指不定他现在和许桃在一起,是为了我呢?也许是我从前做了什么对不起许桃的事儿,比如和池上泉私奔的那场车祸,他想替我赎罪,所以故意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可细想下来,许蜜是自杀的,许桃也知道,他周奕琛能赎什么罪?
四目对望,我们均没有出声。
半响,我缓缓地伸出手,本想抓住他的手,可他极快速地一躲,往后退了数步。我不死心,上前了一步,再次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人还挺高,我这样挂在他身上,必须得踮着脚尖。
我笑着问他。
“周奕琛,是不是我妈死了,我太难过,所以对你说了些不好听的话。你在报复我?”
我的手缓缓滑向了他胸前的玉坠,透心凉,几乎没有温度,但我还是攥紧了。
“如果是,我道歉,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这样互相折磨,毕竟你曾经对我也算是真心实意,哪怕我当时还是个孩子。你看,其实我长大了,对你也没什么特殊的感情,你也没必要来撩拨我,什么生孩子,许桃也可以给你生,她比我还小一些。男人不就喜欢年轻的姑娘吗?你就告诉我呗,你为什么接近我?啊?”
我问了那么多个问题,周奕琛只捡了其中一个回答。他直接无视了许桃这个名字,饶有一种有我一个就够烦了,再加上许桃,他觉得十分乏力。
他低声叹了口气,手掌覆在了我的手背,轻轻地拍了拍,似安慰般。
“不是,苏南,你什么都没对我说,你也不是那种会说出太狠心的话的人。”
他第一次认可我,但我却一点儿也不开心。
周奕琛扯开了我的手,紧了紧,而后十分克制地压了下去。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说。
“是我先放弃的,不怪你,所以你现在也不用纠结。总之你已经忘过一次了,再忘了一遍,也没关系。”
针针见血。
听到这句话,我愣了数秒,心底仅存的希翼都破灭了,我抽回了自己的手,连退了好几步。
也是,儿戏确实不用当真,我在这儿较什么真呢?
“但是,苏南,孩子你必须生,这是你欠我的。”
我很想拒绝,可话到嘴边,我却吐出了一个‘好’字。并非我愿意妥协,只是没了感情,其他的我总能争取点吧。
比如周奕琛现下的身份,有了他,我还怕自己对抗不了苏绍堂吗?
我稍稍扬起了下巴,笑了笑,问。
“如果孩子生下来,你打算怎么安置?许桃能接受吗?周奕琛,说实话,我挺怕的,万一这孩子活不过满月,也白费了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不是。你想好怎么跟许桃解释了吗?你能确保这孩子的平安吗?你行吗?”
可能是我太累了,一个晚上有太多需要我笑话下去的信息,我双腿一软,就靠向了周奕琛,其实我也是赌一把,我也真的就落入了他的怀抱。他就这么接住了我,单手环着我的腰,并没有推开我。
我虚靠在他宽敞的怀中,这感觉,好像也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虽然不是那么温暖,但至少我能肯定,他不会就这么把我甩开。
“你不用回答,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再生一个孩子。周奕琛,我很累,我想休息,可我真的就停下了脚步,我是不是会死的很惨?”
“我也想过去死,但我希望是我自愿的,而不是谁把我弄死。”
这话我是发自肺腑的,就是此刻,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怕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你死我活,如果非要选,我希望活下去的是我自己。
“你……”
周奕琛轻启薄唇,刚吐出一个音节,我的手机就极为不适时地响了起来。我站着没动,紧盯着周奕琛的双唇,想听完整他接下来的话,可他微不可察地拧了拧眉,就主动将手机塞进了我的手中,“接电话。”
我犹豫了数秒,才抿紧唇,大抵周奕琛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我们的过去,纵使我现下记在了心里,他也不会在意了,至少他的表情是这样的,很冷漠。
对电话,我第一反应就认为是周连瑞打来的,心不免虚了那么一下。
毕竟我先前也算当着他的面收下了支票,转身就和他另一个儿子扯上了关系,是个人,多少心里会不舒服。
然,并不是,来电显示不是陌生号码。
而是苏欢颜,可等我接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挂断了,等我再回拨回去,电话已经处于暂时无法接通的状态。
我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好一会儿,周奕琛环住了我的腰,说。
“先休息,明天再说。”
我想挣脱他,可身上真的就没有一点力气了,很累很累,就像有块巨石压在身上,连呼吸都变得极为困难。
他拉着我上了楼,将我推在床上的那一刻,我不禁绷紧了身子,扯着被子,盖紧了自己。
“你什么时候走?”
周奕琛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忽地一笑。
他缓缓站起了身,说。
“不用怕,你就是现在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没任何感觉。你放心,只要你老老实实把孩子生下来,答应你的,你都能得到。”
说罢,他就真的转身离开了,并替我带上了门。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也不知多久才睡着。后半夜,我总觉得自己的胸口搭上了一只手,很重。
次日睁开双眼,天还没亮,周奕琛的脸近在咫尺,他离我十分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沉重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脸颊。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下意识地就觉得,他应该就是在,没有走。
可就是睡得这么熟,他的脸还是很紧绷,眉心促成了一个川字形,一副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条命的模样。
大抵也是因为睡着的关系,他无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莫名的,我觉得他活得很累,至少我睡着的时候,全身是放松的,可他并不是。
“一直一个人,不累吗?心里藏了这么多秘密,你真的不难受吗?说真的,如果我们就这样分开了,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曾经的誓言,我是不是也可以忘记了?”
我之所以那么说,只是认为他不会听到。
什么鬼誓言啊,我压根不会当真。
我动了动,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我以为我动作足够轻缓,可还是吵醒了他。
他哼唧了一声,才勉强睁开眼,看着我,眸子有一瞬间的空洞,可一转而逝,他极快速地勾住了我的脖子,反身将我再次摁在了床面上。
他阴沉着脸,声音十分沙哑。
“苏南,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试试?”
我刚才絮絮叨叨说了这么多,我也不知道他具体问得究竟是哪一句。
我皱了一下眉头,扫开了他的手,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边整理着凌乱的头发,边讥讽道。
“你大概是睡糊涂了,我什么也没说。”
话落,周奕琛愣了数秒,随即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低垂着眼眸,仿佛在沉思,好半天,他才侧过脑袋,问。
“你真的没说话?”
他的语气半信半疑,大抵也不是很确定。我哼哼一笑,“不然呢?你以为我能说什么?”
也许是我装得太像,周奕琛还真信了,他暗暗地吐了口气,而后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地说。
“出去。”
我看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也确实不愿意多呆,刚走出房间,里面就传来了一阵巨响。我顿了顿,没再进去,在楼下的洗手间冲了个澡,刚洗到一半,我的手机又响了。
我手上都是水,脑袋也有点懵,压根来不及接。
但电话响了很久,饶有一副我不接,它就不会停下的感觉。
我以最快的速度洗干净了身上的泡沫,电话仍在响,我接起来的瞬间,苏欢颜的声音落入了我的耳中,“苏南,二哥醒了,你快来医院!”
片刻的功夫,我就穿上了衣服,外套都没来得及拿,就冲出了公寓。
今天是年后第一天上班,路上十分堵,也打不上车,我站在路边,整个人都很慌,一时间也忘了自己见到父亲的第一面,该说什么。
眼看着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我心一横,直接站在路中间拦车,大抵所有司机都认为我有病,不想找事儿,绕开我就走了。不可避免的,也有人抱怨,甚至骂出了很难听的字眼,但我一点儿也不在意,一心全在车子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腰间传来了一股巨大的力道,那人半抱着我,就把我拖到了路边。
随即,耳边传来了周奕琛略带抱歉的声音。
“不好意思,她生病了,意识不是那么清醒。”
他很少用那么客气的语调说话,我还来不及惊讶,就被塞进了车里。他衣着也十分凌乱,像是很着急出门,领带都没系好。
周奕琛坐上驾驶座的那一刻,脸色全变了,他虚指着我的鼻尖,声音沉了几分。
“苏南,你是不是真有病?你几岁了?没脑子?站大马路上干什么!”
骂完,他也不管我有没有系上安全带,踩着油门就冲了出去。
惯性所致,我身子往前一倾,险些就撞在了玻璃上。
一路上是死一般的沉寂,我没告诉周奕琛我要去哪儿,他直接把车开向了父亲所在的私人医院。
下车后,我脑袋几乎是一片空白,连步伐都十分紊乱。听到父亲醒了,我第一反应竟不是开心,反而内心的感情很复杂。我很难面对他,毕竟我害死了他的老婆呀。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疼爱了我这么多年?还有苏氏久泰,父亲又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大抵是我不好好走路,周奕琛原本走远了,最后还是折了回来,直接架住了我,“几层?”
借着他的力道,我才不至于就这么摔倒。我们上了电梯,来回升降了数次,我才告诉了周奕琛层数。
进病房前,我的手机又响了,来电显示是我之前做亲子鉴定的医院,我看了周奕琛一眼,特意避开他,走到安全通道才接起来。期间周奕琛想拉住我,可我走得快,他追了几步,就停了下来。
似乎是有人唤住了他,但是谁,我也没心思去注意。
“苏小姐,鉴定结果出来了,您什么时候来拿?如果没时间,我们可以寄给您,您没留地址,所以……”
医生的话还未说完整,我就打断了他,咬着牙问。
“有血缘关系吗?”
短暂的沉默后,医生不冷不热地说。
“没有。”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深深地击在了我的心尖之上。我胸口一闷,背脊紧贴着墙面,缓缓地就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