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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唤作佩佩的人,走过我时故意停了停,“戎哥哥,这个姐姐站了挺久,你让人坐坐呀。”
姐姐什么姐姐?
我也就二十一好吗,不要来了个女的就喊我姐姐。
“哦,是我的秘书。”陆戎的语气,好似很无所谓。
他就是,想膈应我吧?
但,他真小瞧我了,这点冷落对我来说就是毛毛细雨,不打伞完全没关系。
“陆总,那您找我什么事?”他既然这么说,我承他的意,公事公办地问。
不成想,陆戎像是没听到我的话,自顾自的。
那个佩佩,放下色彩绚丽的水果拼盘,走到我面前。她挽了挽将垂落的一缕长发挽回鬓角,朝我微笑,“秘书姐姐你好,我是吴佩。”
可谓,落落大方,姿态万千。
吴佩?
我听着名字有点耳熟,在细细看她的脸,忽然和脑海里的一些印象重叠起来。
“你……”
她捂嘴轻笑,“真的好害羞,姐姐你也看过我演过的电影吗?”
“大明星,我当然听过。你好,我是陆总的秘书,林蔓。”
我同学追星,我虽然和她们不在一起,但她们说八卦,我总会听到几句。这个吴佩: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偏偏要在娱乐圈混;明明今昔对比照差异迥然,还声称自己纯天然;明明只有十八岁,却天天和一些天王巨星传绯闻,现在,和陆戎似乎也不清不白。
陆戎当时昭告媒体:他的未婚妻是夏琤琤。
吴佩这样几乎是靠媒体依存的女明星,怎么会看不到这则头条?
吴佩给公众形象就是纯纯小白兔的形象,每次都是粉丝激动地维护,她却不动声色。看来在现实中,她还是走那条路线啊。
陆戎的眼光,似乎不太好。
吴佩娇娇而笑,“林蔓姐姐,我在这里陪着戎哥哥。你要是有正事,可以当我不存在。你放心,我不碍事的。”
“佩佩,你过来,何必跟她说这么多。”陆戎不冷不淡地插了句。
我还乐得轻松。
见了这吴佩,我突然觉得陆萧萧可爱多了。
吴佩乖乖巧巧应声,小碎步走到陆戎身边,“戎哥哥,那我喂你吃水果?这么多颜色,你想先吃哪个?”
陆戎随手一指,“这个。”
“戎哥哥,来。”吴佩插起切好的火龙果,送到陆戎面前。
陆戎吃完,“佩佩,你辛苦了。我突然觉得不太舒服,这些你吃吧。你就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陪着我。好吗?”
吴佩娇巧一笑:“好,戎哥哥。”
与吴佩对视后,陆戎低头,再次钻研他的文件。
我再次开口,“陆总,您找我什么事?”
陆戎当然,没有理我。
吴佩似乎从陆戎的态度琢磨出了什么,不再走到我面前跟我搭话,而是乖乖地吃着她的水果。在陆戎身边呢,她一小口一小口咬,很是淑女。
我被晾在一边。
瞥见距我半米的椅子,我平移半米,坐在椅子上。我看陆戎那架势,应该是要冷着我很久。说不定,我这一站,就是从早站到晚。
屁股才沾上椅面,陆戎冷冷飞来句:“让你坐了吗?”
我一听,暗暗咒骂他几句,却乖乖站直,站得笔直。
我说呢,陆戎前两天,什么账都没跟我算,他肯定留有后招。我隐隐觉得,他今天会给我大“惊喜”。
如杨玏所说,我亲手摧毁了陆戎对我那点微薄的信任。
为了我的一时冲动,一时无法抑制对陆戎的恨。
跟我预料的相差无几,我从早上十点,站到下午五点。他不理我,期间不乏和吴佩亲密互动。赵之平也来去过两回,应该是处理工作的事。
陆戎这次被我刺伤,并没有传出去。陆戎对内,是说生病住院的。他这样,显然没有把我推到风口浪尖的意图。
我想,他应该在等一个好时机,让我倍觉难堪的好时机。
午饭?
吴佩喂他吃,他也吃得下去。
我呢,作为没有存在感的背景,当然没有吃。
当然,我饿一顿是不会影响。只是觉得,陆戎周末这么折腾人,可恨。
不过,我从没奢望他可爱。
下午五点钟,远处传来钟声。
陆戎终于合上文件夹,“佩佩,你今天陪了我一天,回去休息吧。”
“戎哥哥,我愿意的。”吴佩满脸恳切,急于表达自己的热情。
吴佩是大明星,一天不知道可以赚多少钱,但她甘愿陪在陆戎身边,哪怕什么话都不说。由此可见,吴佩是爱慕陆戎的,不管是因为陆戎本身还是陆戎的身价地位。
可,吴佩再怎么,都不及人夏琤琤。
夏琤琤可是陆戎亲口认定的未婚妻,也是我旁听的求婚。
吴佩,怎么都是丑角。没真正接触过夏琤琤,但眼前的吴佩,一点都不能做陆夫人,连花瓶都不合适。
“我知道你的心意,你现在回去好好休息,我再处理点事。”陆戎态度是温和,也想展现温柔吧。
但他,掩不住骨子里的冷傲。
吴佩站起,依依不舍,“戎哥哥,那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要尽快出院。”
“嗯。”
陆戎这样,基本是要终结话题的意思。
不想吴佩一步三回头,连连叮嘱陆戎,陆戎都是“嗯”。
好不容易,关门声响起,我耳边终于清静了。
其实,探望别人,吴佩说的话都正常,不过她语气太娇太嗲,我听着不舒服。同样年纪小,陆萧萧说话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跋扈,一点不矫揉造作。
看陆戎最后的态度,他似乎并没有很喜欢吴佩。大概,他专门找来吴佩,就是为了给我罪受。
终于,偌大的病房就我和陆戎了。
少了吴佩的娇言软语,这病房,似乎安静得令人尴尬。毕竟,我在床上捅了陆戎,将我们的关系再次推到冰点。
终于,我动了动酸麻的腿,稍稍走近他,“陆总,您今天找我,什么事?”
他似心不在焉,“你觉得,吴佩怎么样?”
我虚情假意地说:“陆总,您眼光真好,她又年轻又是大明星,还是与您相匹配的千金小姐。”
“我不需要说假话的人。”陆戎脸色一沉。
我暗觉不妙。
在这样的时候捅他一刀,我似乎怎么做,都无法挽回了。
这个当口,我赶紧改口:“陆总,您眼光的确不怎么样。还有,您是忘记了,您即将回国的未婚妻夏琤琤夏小姐了吗?”
我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蹄上。
他住院后,这算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交锋,他果然愈发捉摸不透了。
“吴佩的确千万不好。”陆戎语气平静,“但我看得穿,我绝不会误信她,也不会在跟她做时被捅一刀。”
绕来绕去,我们终究是要绕到这个话题上。
“陆总,抱歉的话我想说千万句,你却不信。”我深呼吸,“既然如此,我们别谈这个。您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陆戎脸色依然平静,“你先帮我办出院手续吧。”
“出院?”我觉得突然,“您才住几天?您的伤……”
“你放心,我会比你活得久。”他回我,话里似乎带着刺。
我努力控制情绪,“好,我去办理。”
陆戎不喜欢医院?还是他真的身强体壮?亦或是,他放不下Z.D?在医院,他当然可以看文件,但始终和他坐镇Z.D有所区别。
我来来回回跑,一次经过宋嵩的办公室。我顿了下,最终决定找个时间去他办公室。
陆戎对我的姑息,绝不会是因为那张病历,但我不想有一天自己真的失控。
目前,我不能垮。
尤其,在我把情况又变得艰难以后。
不知道是陆戎安排的,还是我真的运气不好,办理个出院手续而已,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跑来跑去,可能是中午没吃,我瞬间有点头晕。
时间逼近六点,我终于回到病房,气喘吁吁地。
而陆戎,已经穿好衣服。
赵之平也在病房,拎着行李箱。
“陆总,我先去开车。”
陆戎点头,默许。
我扬了扬手里一堆东西,“陆总,我办好手续了。”
陆戎一把扯过,一个漂亮的远抛,把东西全都扔到垃圾桶里。
我:“……”
要是他真的这么无视医院规章制度,何必让我跑这么多办出院手续,直接出院走人不就好了?
“走。”
陆戎命令我。
我当即回神,跟在他后头。
换好衣服的他,步履平稳,一点都不像刚出院的人。不,他是尚未获得允许出院的人。我跑这么久,其中一个原因是陆戎的主治医生劝陆戎还要再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
上车后,陆戎扔给我份文件。
“啪”的一声,我接住文件,我望向身旁的他。他不说话,留给我凛冽的侧脸。他绷紧的线条,表明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我多说,我要自己摸索。
于是,我低头,打开文件夹,低头看起来。
这好像是Z.D集团这些年慈善事业的汇总。
“陆总,您给我看这个,是想我做什么吗?”我疑惑。
陆戎修长的手指指向最后一页的地名,“Z.D在那里建了小学,小学过段时间就是第一次开学,Z.D需要派人去。我觉得,没有人比你适合。”
当天的手指离开,我落在那个地名上:纳允镇。
陆戎这么说,肯定不是开玩笑。
纳允镇,离琏城十万八千里,我要是真去,不知道能耽误多久。虽然我没去过,但我也知道那里气候条件不好、经济当然不发达,不然何至于小学都要靠外界支援才得以落成。
难道,陆戎这么做,是为了架空我?
这才是,陆戎惩罚我的,开端吗?
“陆总,我……”
我不想离开琏城,萧氏那边,哪怕陆戎给萧鸾下了死命令,我都不想放弃。萧鸾既是商人,就会为利益打动。
我要真去了纳允镇,谁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纳允镇,会有宋嵩这样的心理医生?他们那边,什么资源都稀缺吧。
那边天高皇帝远的,我都怕我会在半路被陆戎派的人给了结了。我摇摇头,这个还是不可能——陆戎和我一样,觉得活着才是最大的折磨。
“想拒绝?”陆戎出声,又扔给我一张纸,“看看这个再说话。”
我接过纸张,是份律师函。
陆戎要告我,蓄意杀人罪。
如果他真的寄给法院,我真的和陆戎打官司。我现在根本没有什么钱,积蓄都用来还其他的债务。剩下点钱,我和杨玏不知道可以用来生活多久。
要打官司,首先我没办法无底洞似的砸钱。其次,我现在无处可依,没有关系,肯定会输给陆戎。
最为重要的是,我真的是蓄谋杀人。
这件事,唯有陆戎放过我,不然,我就可能要坐牢。一旦坐牢,我还能为陆潮生做什么?即便我能在艰难险恶的监狱中活下来,我还能为陆潮生做什么呢?
我不能把自己逼到这个境地,至少在蔓生大楼这项目结束、债务抵清之前,我不能。
陆戎的意思很明显,打官司和远赴纳允镇,我只能二选一。
孰轻孰重,我一刹那就知道。
去纳允镇我可能会被架空,但重新开始比较容易。假如我去坐牢,那就根本看不到希望。
我把那张纸揉捏成一团,“陆总,什么时候去纳允镇?”
陆戎轻笑:“陆潮生的人,果然识时务。”
“临去前一天,我会通知你。”陆戎补充。
又是这样。
他的潜台词是,他一个不爽,就把我扔去纳允镇?
我不再说话,感受着车子的移动。我的心思,也随之飘远。
“陆总,到了。”赵之平说道。
陆戎下车,我不敢耽误,赶紧下车。
赵之平取下行李,也走到陆戎身旁。
天色将暗未暗,是黄昏的尾巴。路灯没有开,周遭景致都染上了暖暖的橘黄色。
这似乎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陆戎的宅邸。
之前,我们见得多的都是公司,医院,德国那边。
或者,我来过,但是我忘记了?
杨玏给我的资料,肯定是他住处的照片。
据资料显示,陆戎在某个半山腰是有私宅的,那才是寸土寸金的地方。在琏城的住处,倒是和陆潮生的别墅,不会差太多。
但还是有区别。
陆潮生喜欢在院落里种花花草草,而陆戎的前庭后院,似乎只有各种不同品种的常青树。
“进去。”
我还在发怔,陆戎突然出声。
镂花铁门应声开门,门卫走出来,规规矩矩喊他先生。
以前陆潮生那边,该有的佣人,一个都不会少。现在,陆潮生走了,我扛上了巨额债务。除了免费的杨玏,我谁都用不起。
陆戎不寒暄,径直领我们进去。
一进屋,我发现陆戎的装潢就和陆潮生的迥异。陆潮生是欧式的,温暖的。而陆戎就是单调的,黑暗系的,和给人的感觉差不多。
我怀疑,陆戎疑似分裂的个性,都是这环境熏陶出来的。
赵之平放下行李就走了,我也在想说点什么离开。我现在等于点燃了陆戎,离他太近,火会蔓延到我身上。
“去做饭。”
陆戎突然说道。
“陆总,您……”没开玩笑吧?
“去。”陆戎似是倦了。
我不敢再抵抗,“厨房在哪?”
陆戎随手一指,我凭感觉走过去。
厨房也是冷色系,厨具倒是折腾不出什么花样,基本的那些我还是知道。很遗憾的一件事,我等于不会做饭。
陆潮生出事后,我扛起所有事,不包括做饭。家里的,全都是杨玏包的。
以前我总觉得我该会做饭,我很想亲自给陆潮生做一次丰盛的晚餐。
应该是十三四岁时,我初初尝试,烫到自己了。明明不是很重的伤,陆潮生却再也不要我学做饭。他还会教我很多东西,骑马的时候,我也摔过,但他也没有禁止我骑马。
独独做饭,他不再让我学。
在陆潮生身边,我自然不会进厨房。
去乐城之后,陆潮生给我足够的生活费,我要么出去吃要么喊外卖。难得有次,我半夜饿,只能自己煮面。
那一晚,我始终记得,我做出满满一大碗的青菜鸡蛋面,但我饿了一夜。
现在,陆戎,让我做饭?
起码的分寸感,我可能都没有。
要是太难吃,陆戎再发火,直接把我发配到非洲怎么办?那个纳允镇,好像和非洲相差无几。
叹口气,我还是开始动作。
我选择做面,我不会自寻死路再去做饭。
还是青菜鸡蛋面。
上次失败,好像是因为煎荷包蛋煎得手忙脚乱,以致结果惨烈。
这次,水煮吧。
我放水,开火煮。等水开了之后,我估摸着陆戎的分量,抓了把面条扔进去。我用筷子推了推面,让面都在水里翻滚,而后我又把洗好的几片青菜扔进锅里,再把搅拌好的鸡蛋液倒进去。
一阵忙活后,我又凭着感觉,放了勺盐。
几分钟过去,我感觉差不多,又怕面没熟。我关火,用筷子夹了夹面,能夹断。我松口气,加了一点味精。
我想,没人会比我做出更清汤寡水的面了。
端出去的时候,我心虚不已。
陆戎已经坐在餐桌旁等我了,我赶紧加快步子。放下托盘,我赶紧把面端到他面前。
看到面的瞬间,他又抬眸,与我对视。
我赶紧扯出笑脸,“陆总,您受着伤,不能吃油腻的。这个清淡,对身体好。”
这一刻,我佩服自己胡扯的能力。
陆戎挑眉,忽而嗤笑出声。
我尴尬不已。
好歹,陆戎是拿起筷子了。
动筷之前,陆戎冷不丁冒出句:“你的厨艺,真和你的漂亮脸蛋迥然相异。”
我……自是无言以对。
他吃第一口的时候,我死死盯着他的动向。要是太难吃,他应该会吐出来吧。
眼见他卷好面,一口吃进去。那个瞬间,他似乎是停滞了下,但他还是咀嚼了。我心中七上八下,还是没底。
待他要吃第二筷时,我问:“陆总,这面,怎么样?”
他放下筷子,看向我,“清淡可口,适合病人。”
说这话时,他嘴角似乎噙着笑意,无疑是温和的。但我总觉得,话里有话。
他低头继续吃面,我不再追问。
我有些忐忑,难吃倒是没啥,我怕他吃了拉肚子。他才出院,我再让他被送进医院,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意外的是,他居然吃完了面。
我取过碗,“陆总,锅里还有,您饱了吗?”
他嘴角貌似抽了抽,“你吃吧,你一天没吃了。”
“……”
我拒绝吃,但我怕陆戎说我有意毒死他。再说,我确实饿了。
端出面碗后,陆戎还坐着。看我坐下,他起身,“我去休息了。你离开时,记得关好门。”
他让我留在他家,就是给他做面?
他大概没想到,我做的面,如此难吃。
“好。”我笑吟吟应。
应完,我低头,吃我的面。
面还是温的,确实很清淡。不知道是不是我焖了一会,面有点烂。我盐放少了,不入味。总体来说,不是一吃就吐的东西,但永远和好吃沾不到边。
默默吃面时,我突然怀念杨玏做的饭菜了。
终于面碗见底,我松口气。
“等你从纳允镇回来,我做饭给你吃。”
头顶突然传来陆戎的话,我受到惊吓,赶紧扯出纸巾,擦拭嘴角。我接近着站起,望向声源。陆戎站在楼梯的最高一阶,手倚在扶手上,闲闲看我。
“陆总?”
陆戎说这话,只会让我觉得,我会在纳允镇遭遇很多。不然,他怎么会给我甜头?还是,我能活着从纳允镇回来,让他失望,他用一顿饭毒死我?
陆戎轻敛嘴角,“庆功。”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开。
我愣在原地,一头雾水。果然,现在的陆戎,愈发难以琢磨。
收拾好碗筷,我没再逗留。
*****
“雪下得这么认真……”
昨天被陆戎罚站一天,周日,我想好好睡个懒觉的,却被响个不停的手机铃声给吵醒。
我伸手去抓手机,凭感觉滑动接听,“喂。”
“小蔓,你可以过来陪我吗?”
软软的、怯怯的声音,非周小栀莫属。
且我没什么朋友,私事能找我的,也没几个人。
“什么事?”我没睡醒,语气不好。
“打……胎。”她像是受惊的鸟儿,语气愈发颤抖,显得十分仓皇。
我顿时睡意全无,猛地坐起,“你说什么?”
她缓缓道,“小蔓,我怀孕了。但是我不能要这个孩子,我必须打胎。小蔓,你知道,我胆小,我不敢一个人去。小蔓,你陪我,好不好?”
生怕我不同意,她又急急补充,“小蔓,我只有你一个朋友。”
这句话,戳到我心窝了。
我和周小栀,怎么都这么孤单呢?
原本我就不讨厌周小栀,几来几往,也慢慢把她当成朋友。这次,她如此求我,我无法拒绝。再者,打胎,对一个女人来说,的确是重大事件。
我很庆幸,我和陆戎每次做,都戴套;我很庆幸,我没有怀上不该有的孩子。
“你等我,我来找你。”
周小栀回:“好。”
本来我今天是想休息的,然后多查查关于纳允镇的具体情况。
打胎这事很磨人,今天一整天十之八九都要耗在这里了。
我匆匆拾掇自己,也不化妆,衣服也是随手抓的。
赶到周小栀说的地址,我一眼她站在路旁。一阵风起,她的裙摆飘扬,我感觉,她整个人都要被风吹走了。远远看着,她似乎比上次见又消瘦不少。
付完钱,我走近她,发现她确有些形销骨立。
看来,怀孕这事,也对她打击不小。
“郑中庭的?”我问。
她眼中含泪,小声道,“嗯。在他之前,我没谈过恋爱。”
“走吧,去哪家医院。”看到她的样子,我顿时起了怜悯之心,不再追问,我牵住她的手。
“小蔓,真的谢谢你。”她说话,又颤抖了。
周小栀连医院都没有选好。
我拦车,要去最近的妇科医院。
下车后,我们离医院大门还有段时间,位置毕竟特殊,必须自己走过去。
“小蔓,我不想打。”我拉她走,她却僵在原地,突然说这句。
我松开她,眯了眯眼,“那就生下来。”
渐进中午,阳光,也变得刺眼了呢。
其实我很清楚,周小栀独自生下孩子,没有什么好结果。她是学生,她怎么抚养孩子?郑中庭有妻子,不可能给周小栀未来。要是情况再恶劣一些,郑中庭只是想玩玩周小栀,怀孕的周小栀让他失去了兴致,周小栀以后的路,会更艰难。
“中庭……不要。”周小栀终究是哭出了,“我知道怀孕后瞒了中庭几天……我想偷偷生下来,但是……中庭还是发现了……他直接让我打掉。我问题……可不可以生下来,他说绝无可能。那天,中庭走了……说等我打胎后,他才会再来找我……我想要孩子,更不想失去中庭。”
简简单单的“更”字,就说明了周小栀的态度。
“周小栀,打不打胎,你想好。”我不逼她,我可怜她,但是我帮不到她。
郑中庭可以帮助她,可他只是逼她打胎。
周小栀站了半个小时,我陪她站了半个小时。
“先吃饭吧。”我讨厌变得刺目的阳光,提议道。
她如负重释,点头,“好。”
我们就近选了家餐馆,小巧精致那种。我将菜单递给周小栀,她神游九天全无心思。我点的菜,菜单递给服务员后。
我还是那句——周小栀,你要自己想好。
上菜挺快,我早上没吃,所以多吃了几口。对面的周小栀,扒拉碗里的饭粒,扒拉了半个小时。
付钱后,周小栀说道,“小蔓,我们去医院吧。我不会再胆小了。”
不管考虑到什么,她选择去打胎。
“好。”
我可以陪她走进医院,但她不能陪她做检查之流。她来来回回走,我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静静等她。
个把小时过去,周小栀脸色刷白地出来,我都以为她已经流产了。
我立马否定这个猜测,不应该这么快的。
她有如行尸走肉地走到我跟前,摇摇欲坠。
我赶紧起身,扶住她的手,“怎么回事?”
“小蔓,我……”话没说,她的泪水先决堤。源源不断的泪水,流淌过她娇小且苍白的脸。
她哭得让人心碎,我不由心软。我还没意识到,我已经将她拥进怀里。
原来,和哭泣的朋友相拥,是这样的感觉。
我没再追问,我的手接替轻拍她的后背,试图缓过她的情绪。
她先是嚎啕大哭,几分钟后又变成抽泣。
总之,我胸前的衬衣,是被她的眼泪浸湿了。
“小蔓,我不能打胎。医生说,我要是这次流产,可能以后都没有机会做妈妈了。小蔓,我想做妈妈。我这一生太孤单,就算不能做中庭孩子的妈妈,以后我也要做谁孩子的妈妈……我要做妈妈……小蔓……我不能打胎……不能……”
我听到这个,颇是震惊。
周小栀真是倒霉到家,打胎后不能再怀,简直把这个选择逼向了两种极端。
我实在没有太多安慰人的经验,一时语塞。
而周小栀,离开我的怀抱,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我看过去,她神情呆滞,一动不动,像是个雕塑。
我陪在她身边,静静坐着。
时间漫漫。
“小蔓,你说,我要不要打胎呢?”周小栀可能哭多了,说话声音有点哑。
“周小栀,我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我不能给你很好的建议。”
周小栀喃喃道:“我不想失去中庭,我也不想失去做妈妈的机会……我不想失去中途,我也不想失去做妈妈的机会……”
她目光呆滞,重复这句话……
我突然想到了祥林嫂。
周小栀还年轻,她这一辈子,不值得砸在郑中庭受伤。
猛地怒火中烧,如果可以,我想手撕郑中庭。
“豁”地起身,我说:“小栀,我去下洗手间,你等我。”
周小栀点头。
我往洗手间那边去,实际上,我越过洗手间,走到走廊尽头。我倚在偌大的盆栽旁,打给陆戎。
“林蔓?”他语音微扬,应该是意外我主动打给他。
我直奔主题,“郑中庭呢?”
“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陆戎沉下语气。
我突然意识到,我把对郑中庭的愤怒,迁移到正在和我通话的陆戎身上了。
“陆总,对不起,我真的有事想找郑中庭。”我改换语气。
周小栀的情况,郑中庭应该知道的。
一个女人,为他一句话,今生都不能做母亲。
这样的事,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发生了?
“上次他羞辱你,你还记着?”陆戎追问。
羞辱?
如潮的记忆忽然涌上脑海,那一回,郑中庭将酒倒进我的胸口,对我极尽羞辱。我之所以没有把账记在郑中庭上,是因为我知道,没有陆戎,郑中庭没机会对我这般。
我要是直接说是周小栀的事,陆戎说不定会维护他的好友,有所隐瞒。
“是,我记着。陆总,我欠你很多,这次你帮我一次,好不好?”我倒不如,搏一搏。
男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动物,我放软语气。
“好处?”他反问。
我不由翻白眼,我现在等于是随时能被陆戎捏死的蚂蚱,还能给什么?
“任意!”我夸下海口。
“好。”陆戎像是起了兴趣,“江南会所夜场,上次我们做的包厢对面。郑中庭和我在一起,还有几个人。你到时,可别怯场。”
陆戎需要刻意强调那我伤痕累累的,第一次吗?
我垂下睫毛,内心的恨意再次翻滚。
这些男人,肆意地玩弄着女人。陆戎玩弄我,郑中庭玩弄周小栀,他们还是朋友。周小栀在这里濒临崩溃,而郑中庭却在吃喝玩乐,身旁肯定依偎着更年轻的姑娘。
但我克制情绪,“陆总,我希望您别提前告诉郑中庭。”
意料之外,陆戎答应了。
挂断电话后,我往回走。
周小栀还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与死尸无异。
我走过去,一把拽住她的手,“我们回家。”
跟个木偶似的,她没有反抗,任我摆布。
我拦车,报了江南会所的名字。
周小栀突然惊醒,湿漉漉的眼睛看向我,“小蔓,不是说回家吗?为什么是去江南会所?”
常年跟在郑中庭身边,她应该不会陌生这个地方。
“周小栀,我带你去见郑中庭。”
倏忽,她的眼泪再次汹涌,她摇头如捣鼓,“不,小蔓,我不去……我不要去找他……”
她一定是怕,郑中庭仍然是说,打掉。
然而她要是听不到郑中庭的话,她永远心存妄念。
我死守在陆潮生身边,不仅因为他让我重生,也因为他给予我除了婚姻的全部,当然有爱。
如果郑中庭枉顾周小栀做母亲的权力,执意逼她打胎,她还有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必要吗?有留在他身边,永远做小三的必要吗?
“周小栀!你难道连问他的勇气都没有吗!孩子是两个人的!你失去孩子失去生育能力,却是你一辈子的痛!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在江南会所,怀抱着别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周小栀,你觉得,你值得吗?”
我一激动,就没控制,说得太直白。
她显然受刺激不轻,耷拉着肩膀,低低地抽泣。
车内开着空调,我却仍要用手扇风,平息我的怒气。
我怒她不争,怒他不争,怒我不争!
车子,终于停在了江南会所门口。
我拽下周小栀,“周小栀,勇敢点,去问他。”
我不禁怅然,难道女人这一生,都要依附男人吗?
便纵依附,女人不也该找爱自己的男人吗?
我表现得比较强势,周小栀终是跟我走。
江南会所,一如既往,纸醉金迷的糜烂之地。
我记性不差,设计陆戎的包厢,更不会找错。我正要推门,手腕就被周小栀抓住。我回头,她紧张地看着我,脸上写满了哀求,“小蔓,我不敢……”
临了临了,她还是怯场?
思量几秒,我尝试提议,“要不,我去把郑中庭喊出来,你们两个单独谈谈?”
周小栀的脸皱在一起,害怕泄漏无疑。
但她,绝对是心动的。
她根本下不了决心,离开郑中庭,或者永远不能做母亲。她肯定也在希求,那万分之一得以两全的机会。
将她推到拐角,我说,“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找郑中庭。”
周小栀还是怯生生的模样,“小蔓,谢谢你。”她真像个孩子,分明,年纪和我差不多。
“我们是朋友嘛。”
走回包厢门口,我深呼吸,推开门。
包厢内,仍旧是充盈莺歌燕舞,欢声笑语。
我突然推门进去,猛地引起不少人的瞩目。陆戎,是第一个与我对视的。陆戎说还有几个人,都是阔少。有两个,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我,还说——新来的姑娘,质量不错。
我冷哼:有本事你跟陆戎打一架,再想着睡我吧。
而郑中庭,却在忘我地,和缠在他身上的妖艳女子热吻。他的手,扯弄对方有等于无的裙摆,似乎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画面,无疑更激起我的愤怒。
径直走到郑中庭前,我一把扣住那攀在他身上的女子的手腕,生生把她从他身上拽开。
那女子受了惊:“什么人啊!”
我气势汹汹,“走开。”
她约摸是被我吓到,干笑,“走就走呗,一个男人而已……”
郑中庭衬衣几乎全开,露出一半胸膛。他慵懒地看向我,“你不是老陆的女人吗,怎么,看上我了?还是眼拙了?你的陆戎,在你左手边。”
他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顺手抓起茶几上打开的酒瓶,我猛地朝他倒过去。
一如,当日他对我所做。
我没留情,听着酒水咕咚咕咚流出,全都倒在郑中庭酒红色的头发上。
他应该是没料到我会这么多,愣了几秒。
那几秒,酒水冲乱了他的发型,大多流淌到他胸膛,其余的四处飞溅。
那几秒,我看到,陆戎表情起了波澜。
那几秒,我听到音乐骤停,包厢内只剩其他几位阔少的起哄声。